北魏末年,渤海王高欢顺应民心,高举讨逆大旗,经广阿之战、韩陵之战,打垮了把持朝政、鱼肉百姓的契胡族尔朱氏的残暴势力,率领大军入主洛阳,并迅速在民间找到宣武帝的亲侄儿、孝文帝的亲孙子元修,扶持其为新皇帝,史称孝武帝。新皇帝加封高欢为大丞相、天柱大将军、太师,世袭定州刺史。然而,孝武帝与高欢之间的蜜月期十分短暂,高欢的亲信们迫不及待地想拥立高欢称帝,从而使自己成为开国重臣、封彊大吏,孝武帝的亲信们则对高欢满心猜忌,时刻提防高欢架空皇帝、抢夺皇位。于是,历史上皇帝与权臣间的明争暗斗再度重演,朝野各种势力也自觉或不自觉地卷入其中。
关中大行台贺拔岳原本打算投靠高欢,但经部下宇文泰等人的极力劝谏,决定利用元修皇帝与高欢太师间的嫌隙,在关中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
这天,贺拔岳的左厢大都督李虎愤懑不平地一回到家中,就派人去请李府别驾魏玉瑛,他最信任魏玉瑛,凡有大事难事都要与魏玉瑛商议。魏玉瑛是一介书生,出生寒微,但却满腹经纶、风度翩翩,白净纤瘦的身体似乎与乱世的天昏地暗格格不入,在狼争虎斗的人群中也不啻为波涛汹涌上的一叶轻舟。性格彪悍、行事果敢的李虎将魏玉瑛引为知己、结为挚友,不仅因为钦佩魏玉瑛才华横溢、韬略过人,而且因为敬重他淡泊名利、悲天悯人的品格。
“玉瑛兄,太气人了!”李虎见魏玉瑛飘然而至,从太师椅上猛地站起身,迎上两步,粗声重气地说。
魏玉瑛望着李虎,脚下并未停步,轻盈地走到太师椅旁坐下,端起条桌上刚刚沏好的茶抿了一口,轻声问:“贺拔大行台没有采纳你的建议?”
“本是接受了,被宇文泰一通说,又改变主意了。”李虎一屁股坐回太师椅,动作比说话声还重。
“就是那位宇文司马?”魏玉瑛又不紧不慢地问。
“不是他,还是谁?”李虎没好气地答。
“宇文司马可是个人物啊!他如何说?”魏玉瑛挺直了身体,又喝了一口茶说。
“他说,高欢入主洛阳不久,人心尚未归,将领尚未服,尔朱氏残余势力尚存,高欢又与元修皇帝生隙;目前,高王无力经略关中,大行台可以收编整合关中力量,据华山为城池、设黄河为壕沟,进可兼并函谷关以东,退可把守函谷关,力保关西,何必投靠他人,仰人鼻息;当下,大行台只要竖起匡扶帝室的大旗,定能汇聚各方力量,与高欢分庭抗礼。”李虎昂着头、坐直身,模仿宇文泰在贺拔岳面前的慷慨陈词,学给魏玉瑛听。
“好见识!好气魄!”魏玉瑛不禁仰起头赞叹说。
“好什么好?”李虎没有好气地说,“高太师势力正盛,投靠他才能促成大业。你先前不正是这样分析的吗?”说完,李虎向后一仰,躺靠在椅背上,伸手抄起茶杯,猛喝一大口。
“贺拔岳真听宇文泰的了?”魏玉瑛侧脸看向门外,语气轻缓且悠长地问。
“可不是真听了!如今大行台府事无大小全交宇文泰处理了。”李虎的话中流露出失落与嫉妒。
“函谷关以西,其他力量还比较容易收拾,侯莫陈悦这股势力不好对付,而且侯莫陈悦贪财无信,是个危险的人物。你要劝谏贺拔大行台特别提防此人。”魏玉瑛似乎没有注意到李虎的失落感,已在认同宇文泰的方略基础上,开始为李虎出谋划策。
“投奔高欢的事就不提了?”李虎不死心地发问。
“事已不可为,则不为。高欢虽有大才,但大德尚欠缺,他好使阴招、擅用谎言,又极其好色,入主洛阳仅半个多月,就一口气享用了包括前皇帝的后妃、现皇帝的寡嫂、宗室贵族的妻女等八九个女人,以其德性未必能统一天下、终结战乱。关中能先稳住,并非坏事,但愿贺拔大行台能保一方平安。”魏玉瑛说到最后一句,已是深情满满。
“下步该如何做?”李虎一向信服魏玉瑛的见识,魏玉瑛既然已接受了宇文泰的方略,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建议贺拔大行台先剿灭关中尔朱氏的残存力量,再收服其他的各方势力,尤其要注重消除侯莫陈悦这个危险。”魏玉瑛缓缓道来。
两人商量了许久。
尔朱氏的残余被一一扫除,关中大多数势力已纷纷归顺贺拔岳,李虎不断给魏玉瑛带回来好消息。另外,孝武帝元修、大丞相高欢、大行台贺拔岳三方明交善、暗争斗的合纵连横,也一幕幕上演。贺拔岳既派人去洛阳,向皇帝元修表忠心,又遣使去晋阳,与高欢谈合作;元修皇帝既赐血书给贺拔岳,以示信任和重托,又暗地收买贺拔岳的下属,任命宇文泰等人为卫将军;高欢一方面与贺拔岳的代表歃血为盟,另一方面又想强挖贺拔岳的墙脚,企图将谈吐不凡、气宇轩昂的使者宇文泰扣下、为已所用,更有甚者,他已悄悄派人去收买侯莫陈悦。而让魏玉瑛越来越焦心的是,贺拔岳不仅不听从李虎、宇文泰等部下的建议,着手清除侯莫陈悦这股潜在的危害,还联手侯莫陈悦开展军事行动。侯莫陈悦的势力不但没有被消弱、清除,反而越来越壮大,侯莫陈悦也如一条毒蛇,正偷偷迫近他的猎物,随时准备乘机除掉贺拔岳。宇文泰被贺拔岳派往夏州担任刺史后,魏玉瑛更加急迫地催促李虎劝谏贺拔岳,不要跟侯莫陈悦合作,尤其不要轻易去侯莫陈悦营中商议军务。然而,贺拔岳大人太自信,也太轻信侯莫陈悦这种小人,仍不断去侯莫陈悦营中与其会面。
一天,李虎飞马回府,神色惶恐不安,二话不说,将魏玉瑛架上马就走。
“出什么事了?我们要去哪?”骑马在后追赶的魏玉瑛见李虎神色惊惶,就知军中出大事了,焦急地呼喊着问。
“贺拔大人被杀了!”李虎策马狂奔,头也未回地怒声答道。
听言,魏玉瑛身子一颤,险些从马上摔下来,他一把拉住缰绳,战马嘶鸣一声,前蹄腾空扬起,马身耸立后落蹄驻足,不待马站稳,魏玉瑛大吼一声:“停下!”
战马嘶鸣,魏兄大吼,让李虎吃了一惊,他勒马回返,急问:“怎么了?”
“是被侯莫陈悦骗过去杀的?”魏玉瑛已镇定下来,冷着脸问。
“是。”李虎吐出一字做答。
“高欢收买的?”魏玉瑛的脸更加阴沉。
“是。”李虎咬着牙又挤出一字。
“侯莫陈悦接管了军队?”魏玉瑛提高嗓音问。
“他敢!”李虎怒目圆睁,厉声道,“他敢来,我就将他剁成肉泥!”
“军队现在由谁掌控?”魏玉瑛急促地问。
“大家推举年龄最长的寇洛担任主帅,但他不能服众。”李虎忧郁地说。
“你打算去夏州还是去荆州?”魏玉瑛放缓语气问。
“荆州,去找贺拔胜刺史,请他来接管弟弟的军队。”说出这句话,李虎似乎将胸中的恐慌焦急施放出来了大半。
“为什么不是去请贺拔大人的大哥贺拔允太尉来接管军队?”魏玉瑛轻声问。
“他是高欢的人!”李虎睁大眼,惊呀地说,“让贺拔太尉来接管军队,高欢的阴谋不是得逞了吗?”
“是呀,你们再也不能接受高欢了。”魏玉瑛看着既惊呀又不解的李虎说,“高欢也不是什么圣明统帅,手段太阴狠。”
魏玉瑛看了看还没有完全转过弯来的李虎,又小心地问:“去夏州请宇文泰不行吗?”
“宇文泰资历太浅,恐难以统帅众将。况且没有他,贺拔大人也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李虎的话中流露着怨恨和不服气。
魏玉瑛抬头望向远空,他心知李虎尚不能接受宇文泰的统领,于是扬鞭抽马,大声说:“好吧,让我们快马奔荆州,搬请新的贺拔统帅去!”
一路风尘,满目疮痍,令魏玉瑛感到十分压抑,到荆州后,又见北魏军与南梁军你攻我防、犬牙厮杀,百姓陷入极端苦难之中,更使他心情万分沉重。
李虎携魏玉瑛多次求见贺拔胜刺史,李虎哀求贺拔刺史亲自去接管弟弟的军队,领导贺拔军为大行台报仇,否则贺拔军将会分裂解体,或会被吞并消灭。魏玉瑛则极力向贺拔刺史陈述贺拔军的团结强大,对稳定关中地区局势的重要性,掌控关中地区在全国的政治影响力,筑固关中地区在战略先机上的重大价值。贺拔胜不为李虎的哀求所动,也不重视魏玉瑛的局势分析,以战事紧张、君命职责所在不能分身为由,拒绝亲赴关中,仅答应派属下将领独孤信去接管军队,并告诉李虎和魏玉瑛,弟弟的部将已从夏州搬来刺史宇文泰暂时统领贺拔军,军队没有分裂、被吞并的危险,派独孤信去接管足够了。李虎非常沮丧,魏玉瑛则深感失望。但是,李虎仍不死心,还是一次一次地去苦苦恳求贺拔胜改变主意、亲赴关中。魏玉瑛不忍李虎在徒劳中反复受挫折,劝他先返回关中再做打算,李虎无奈,只能闷闷不乐地同魏玉瑛一起北返,不想半途上,在阌乡被高欢的一别将抓获,该别将本打算将他俩押送去晋阳高欢那里,经李虎强烈抗争,该别将最终同意将李虎和魏玉瑛先押送去洛阳、听从皇帝处置。
到洛阳后,元修皇帝不但没有惩治李虎,还任命李虎为卫将军,并赏赐给他很多财物,让他重新回到关中,去为朝廷掌控贺拔军。李虎不知此事是祸还是福?回到馆驿,闭门与魏玉瑛商议。
“皇上让我去夺宇文泰的兵权,能行吗?贺拔胜派去接管军队的独孤信可是被宇文泰轻易打发走的,宇文泰在军中的地位好像已很牢固。”李虎忐忑不安地询问道,看向魏玉瑛的目光在不自觉中闪躲。
“拓跋魏的王朝大概气数已尽了!”魏玉瑛没有直接回答李虎的问题,而是悒郁地说。
“高欢将取而代之?”李虎小心翼翼地问,脸转向大门,双眼直盯盯地瞪着紧闭的大门,像要看穿它似的。
“高欢打垮尔朱氏后,并没有立一位幼儿做傀儡皇帝,而是立已成年的元修为帝,说明他还没有篡位的打算。可惜元修皇帝没有看透这一点,不知用树德立仁广收民心,也不能整合朝野渐复君权,更不懂诚布君恩、缓立君威,就迫不急待地想独揽大权,以小恩小惠、割血盟誓等低劣手段拉拢掌握军队的将领。他的小技俩,高欢怎能看不透?他的笨手段,怎能敌得过久经沙场、多方磨砺的高欢?高欢不想篡位也会被这位蠢皇帝逼着走上篡位之路。朝廷崩塌,百姓遭殃,已不可避免了!”魏玉瑛目光深邃、语调深沉地说。
“玉瑛兄,你为何变得如此悲观?”李虎怔怔地看着魏玉瑛,目光里带着一丝责怪神情地问。
“这些天,我到各处街巷转了转,全都是一片凋敝衰败景象,民众脸上挂满哀凄、嘴中充满哀叹;我也去拜访了一些官员,他们眼里只有权势利益、口中只有明争暗斗,无人关心百姓的饥苦,无人在意渐已失去的民心。再想到此次去荆州往返途中,到处可见的残垣断壁、荒坟野墓,随时可遇的衣衫褴褛的百姓相携逃难、垂死道旁,怎能不令我哀伤?我又岂能不生悲观之叹?”魏玉瑛的话语中充满了凄怆。
“大魏没救了?天下没救了?”受魏玉瑛的感染,李虎也语带悲凉地问。
“既没中兴明君,又无中兴贤臣,我们的魏王朝岂能有救!天下苍生又岂有希望?”魏玉瑛痛苦地低嚎。
“我奉旨去关中又有何意啊?”李虎也不禁发出哀叹。
魏玉瑛凝视了李虎许久,才缓缓开口说:“李兄,朝廷没救了,百姓还需要拯救。你此去关中,不是去夺宇文泰的兵权,而是要帮助他巩固加强兵权。宇文泰的才能、胸怀远在贺拔岳之上,你鼎力支持他,定能为关中百姓争得相对平安稳定的生活。”
“他能斗过高欢吗?朝廷能让他自治关中吗?”李虎陡然感到魏玉瑛压给他的担子非常沉重,因而有些惶恐地问。
“我观其才不在高欢之下,其德应在高欢之上。至于朝廷,当然不肯让他割据关中及关西,但朝廷已没有能力约束他,他绝对会有办法应付朝廷的左右、钳制。只是,他与高欢必有一斗,到时遭殃的还是百姓。”说到此,魏玉瑛心生惆怅,不禁感慨道,“一将功成名就,会有多少尸骨堆塞沟壑啊!”
“这也是没办法的,打仗哪有不死人呀?”李虎见魏玉瑛如此伤感,拿话宽慰他。
魏玉瑛不接话,仰起头,悠悠地看着天花板。
“玉瑛兄,你既然已想好,那我们就早点回关中。”李虎虽不能读懂魏玉瑛的复杂情感,但能领会魏玉瑛的局势分析,于是提议道。
“你自己回关中,我留在京城。关中那边,你只要真心追随宇文泰,诚心服从他的统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我在京城这边,方便收集情报、审视全局,对你更有帮助。”魏玉瑛放平头,回视着李虎说。
“你一人留在京城,我不放心。”李虎舍不得与魏玉瑛分手,也为他的安危担忧。
“我手无兵权,身无财宝,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魏玉瑛从容地说。
李虎沉思了一会说:“你一定要独自留在京城,我就乘皇上有求于我,为你讨个官做护身符。”
“也好,有个官身便于我观察时局。”魏玉瑛欣然同意了。
李虎果然为魏玉瑛要了个秘书监的官位,秘书监虽然职位较低,但能接近皇帝,也算处在朝廷的权力中心。
李虎回关中后,元修皇帝多次下诏书调宇文泰入京,宇文泰都以统帅新丧、军心不稳为由推托了;元修皇帝又想调宇文泰的部队进驻洛阳,又被宇文泰以军人眷恋故土、将士誓要为贺拔统帅报仇为由,挡了回去。元修皇帝不愿见宇文泰在关中一枝独大,明里暗里袒护着侯莫陈悦,而宇文泰却高举为贺拔岳报仇的大旗打击侯莫陈悦,并借机消灭兼并关中各个势力。
魏玉瑛在洛阳默默地注视着关中形势发展,他为李虎逐渐成为宇文泰手下一员得力战将而感到欣慰,又为关中大地遭受战火侵袭而忧心忡忡。朝廷这边则越来越令魏玉瑛失望,皇帝元修在毒死被废的节闵帝之后,又诛杀了另两位前皇帝,长广王元晔和安定王元朗;更荒谬的是,元修皇帝竟因忌惮叔父元悦辈分较高、血缘太近,在任命元悦为侍中、大司马仅一个月后,又将他杀掉了。元修皇帝与权臣高欢的勾心斗角也一刻没停歇,皇帝先是解除了高欢安插在朝廷中的亲信高乾的侍中职位,后又与高乾指天发誓,以示君臣为手足,并将君臣对天发誓的事情透露给高欢。高欢不满高乾私下与皇帝盟誓、还不主动向自己禀报,竟将高乾给自己写的信原封不动地送给了皇帝。元修皇帝看信后勃然大怒,下令赐死高乾。高乾家族是燕赵大族,在支持高欢起兵讨伐尔朱氏的过程中,出过大力、立有大功,高乾为人也较刚正,魏玉瑛对他有好感,况且魏玉瑛一眼就识破了高欢借刀杀人的阴谋。魏玉瑛不忍忠良被冤杀,不顾自己官卑职低,在朝堂上为高乾大声喊冤,用“汉光帝将部下写给王郞的信当众投入火盆,魏武帝将官员私通袁绍的信公开焚烧销毁,都能大获人心”的史实,劝谏元修皇帝,恳请皇帝收回成命,不要将燕赵大族推向自己的对立面,从而中了高欢一石二鸟之计。
昏庸残暴且刚愎自用的皇帝元修不仅听不进魏玉瑛的忠言,反而对一个小小的秘书监竟敢在朝堂之上当众忤逆自己的举动,大为光火,他本想将魏玉瑛也斩杀,但考虑到魏玉瑛的举荐人李虎是自己目前还需利用的人,就额外开恩,仅赏给魏玉瑛五十大板。可怜魏玉瑛一介文弱书生,被打得皮开肉绽、筋伤骨裂。
李虎一得到京城传来的恶讯,立即星夜兼程奔驰洛阳。见到卧床不起的魏玉瑛,李虎不禁潸然泪下。
“玉瑛兄,我不该将你留在这虎狼之地。”李虎俯身床头,握着魏玉瑛柔弱的手哽咽地说。
“不打紧,我还承受得住。只是元修这个蠢皇帝着了高欢的道,恐怕命不久矣!”魏玉瑛努力维持着微笑说。
“你都被他打成这样了,还管他的死活!”李虎愤愤不平地说。
“我倒不是在意他的生死,我担心他一死,可能引发更大的动乱,不知又有多少黎民百姓将遭殃。”魏玉瑛虽然自身疼痛难耐,却仍然忧愁着百姓的苦难。
“他一时死不了,宇文大帅打算迎接他入关。”李虎的话语中流露出对皇帝元修的蔑视。
“关中情况如何了?”魏玉瑛关切地问。
“侯莫陈悦的部队被我们吃掉了,他也在亡命的途中上吊自杀了,宇文大帅已全面掌控了关中。”李虎不无自豪地说。
“但愿你的宇文大帅能怜恤关中的黎民百姓!”魏玉瑛满怀深情地说。
“大帅还是很关心百姓疾苦的,他也很关心你的遭遇,他希望你回关中辅佐他打败高欢。”李虎也说得满怀深情。
“打败高欢?”魏玉瑛知道李虎在宇文泰面前说了自己许多好话,可他并不想去辅佐宇文泰,确切地说,他已不想帮助任何人争夺天下,沉默了良久,接着他又忧郁地说,“天下已分裂为南北朝,原已战乱不断,宇文泰与高欢相争,我们北魏又将东西分裂,又有多少人家会妻离子散?又有多少无辜百姓将命丧黄泉?”
“打天下嘛,就会死人。玉瑛兄又何必如此愁肠百结?”李虎不以为然地说。
“我已是残缺不全的人了,再也无力与李兄一道叱咤风云了!”魏玉瑛看了看自己被打残的双腿,不无凄凉地说。
“我一定能找到最好的医生,来医治玉瑛兄的双腿,况且这点伤残哪里能阻碍玉瑛兄运筹帷幄,孙膑受刖刑,仍能建立不世战功,玉瑛兄不必太多虑!”李虎急切地宽慰鼓励魏玉瑛。
“唉!一人的战功之幸,该是多少人的生活不幸呀!”魏玉瑛感慨道。
“可是…”李虎还要劝解,但被魏玉瑛的目光阻止了。
“我心意已决。”魏玉瑛决绝地说,“嵩山少林寺弘善法师是我的至友,请李兄将我送往嵩山,我将入少林寺削发为僧,潜心佛法,善己化人。”
说完,魏玉瑛闭上了双眼,以示坚决。李虎无奈,只能将兄弟、挚友魏玉瑛护送到嵩山少林寺。分手时,魏玉瑛赠给李虎一句话:“勿贪心功名,多怜悯百姓。”
嵩山少林寺里,和尚魏玉瑛盘坐在香炉前,他在缭缭飘升的青烟中,似乎看到了李虎、高欢、宇文泰等在战场上厮杀时扬起的尘土,他从绵绵低回的诵经声中,似乎听见了战火里黎民百姓的痛苦呻吟声。魏和尚长时间地静坐着,但他的心却无法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