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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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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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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伦旧事之六:养媳恩常寡,离婚诉亦难

婚俗向来是乡里大事,因生老病死,首要的还是生,要生必先论婚嫁 ;所不同者,只是细枝末节,或繁缛,或简洁而已。

我老家海伦,最初为索伦即鄂伦春或达斡尔,是逐水草以猎获为生活的部族,他们的婚俗,跟他们的剽悍一样,是直接而节约的。后来一部分旗人,大部分是满族,首先在此放荒,继而许多山东、河北,以及辽宁等地的移民或者自行闯关东的,诸如河南的跑腿、山西的商人,大多数为汉族,逐渐使这个地方的各族杂合起来,所以,其婚俗形态,主要的特征依旧还是中原文化的修订版。这个版本,除了保留那时汉族带过来的习惯,又兼收并蓄了满族和其他民族的许多突出成分。比如,装烟,走轿等等,就形成了后来乃至现在比较定型的婚俗了。

冯文洵在《海伦杂咏·十七》说, “不必通媒柬,端钟两姓联。拜妆仍走轿,合卺又装烟。养媳恩常寡,离婚诉亦难。贫家重生女,纳彩每论钱。”

其实,无论怎样的婚俗,其实质,在当时都既是很喜庆,又是很可悲悯的事。冯所说的“养媳恩常寡”“童养媳谓之小,接过门,姑多虐待”,这个恶环,不仅在我们海伦那里盛行无顾忌,就是在距离我们那里三四百里的呼兰,萧红她的故乡,也同样有恃无恐。萧红在《呼兰河传》里说,有一天,我从院子里蒿草边做梦醒来,回到屋里。老厨子第一个就告诉我,老胡家的团圆媳妇来了,快吃了饭去看吧!第二天早晨,她出来倒洗脸水的时候,我看见她了。她的头发又黑又长,脸长得黑糊糊的。才十二岁,硬让人说成是十四岁。过了没几天,那家就打起团圆媳妇来了。邻居左右也议论起来,说早就该打。哪有这样的团圆媳妇,坐得笔直,走得风快,一点也不害羞。从此以后,我家的院子里便天天听到哭声。到了冬天,哭声才算没有了,又夜夜跳起大神来,把那团圆媳妇跳出毛病来了。还没到二月里,那黑糊糊的小团圆媳妇就死了。

过去虐待童养媳已经成为了普遍的现象,就连他们的左邻右舍也习以为常情。在我的老家,尽管已经是新中国成立初期,颁布了婚姻法,而那些旧社会遗留下来的童养媳还是被人指指点点,不拿当回事。我的一位亓姓的二表嫂外号叫黑姐子的,直到五几年普选,乡里登记选民发选民证,才给她起了名字。(娶到家的媳妇连名字都没有的情形,丁玲在《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也写过,俄译本作者不明白,还写信问过丁玲。)等她的儿女都长大,她到田里或在家里参加妇女会议,还是常常习惯地靠着门框发呆,一生连头也不敢认真地抬起来,是被她婆婆给打怕了——准确地说,是被世俗吓坏了。

冯自注,说,“离婚俗谓之打八刀,城中常有此事,且常兴讼。”我们那里老人现在还这么叫,“八刀”是取“分”字上下之意的。“惟男家愈穷,女家索要愈甚”,这一现象至今不堪回首,我叔伯哥哥的大舅嫂,姐妹六个,他们父亲还是在“四清”那时侯,无论男方长相身体家境,一个丫头出嫁聘礼一律不能少于六百元,“一把先”,等于那时六个壮男一年的劳动力。为此,我最近打听了家乡现在的农村小青年结婚,要不要彩礼。我的外甥女告诉我说,精准扶贫工程实施以来,要彩礼的情况已经明显减少,因为大家都富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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