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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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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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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铜盆

除夕的上午十点钟,家人都在忙活年。楚楚大二寒假从沈阳回来,一直在他自己家,我们还没有见面,今天跟他父母回到我这里过年,趁着还没有开饭,我就与楚楚一面看手机笑,一面闲聊。他突然兴奋说,“外面下雪了!”

外面下雪了。雪很大,雪绳棉花套子似的,噗噗地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就把楼群小巷的道路盖满了。“真是好年景!”我说。楚楚听了,便完全地在我那张小床上摆成一个“大”字,放松了。此时,我们的手机提示音,又都开始不停地响,两个人便各自回复年话去了。

长吉给我发来了微信视频的语音。我又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

长吉说,他是今年7月份回我们老家的,从他现居地锦州的义县。他虽然只说了三句刚满60秒的话,我的感觉却像60年那么长。他是跟现任的妻子回去的,他二哥长荣跟他二嫂已经搬进海伦城里,二哥是自城里开车拉他回老家的。长吉停顿了一下说,“很凄凉。”咱们那个队里,只剩下三户人家,春德、永生、王化民。你们家那趟房完全是空的没人住,李占春到今天的走也有二十天了。我到王化民家坐了一小会儿,他是又在老费家的旧址建的新房,门前就是那条大沟。

当初穷困的时候,谁都不愿意离乡背井,现在有车有地却都远走他乡了。

我家是坐地户,长吉和他的二哥长荣都是后来户。长吉还是在我们队里参的军,一个高挑文质彬彬的小伙子。那时别的生产队里都有了宣传队,通通锵锵眼红得我们就央求人家生产队长,好下才答应了,可是卖锣鼓的商店说你要买锣和钹就得拿铜来,一比一,你还要花钱。哪里有铜?有铜都化作了马家什,明晃晃地在辕马的背上就那么几个铜圈子炫耀,谁还敢把它拆下来大逆不道。我想起张金家里有一只黄铜盆,还开了一个裂口,就跟他爹张万喜说。张万喜会剃头,跟我父亲是忘年交,他说,“那你们建立宣传队就拿去吧。”现在想起来,也不知道他们全家打那以后是用什么洗的脸,很懊悔。要是今天,我一定会给他开车送去一麻袋大米或者半角猪肉。可是,不仅他们一家早已离开了老家,我们那个生产队原本二十七户人家,也只剩下长吉说的三户,上哪里去找呢。锣鼓钹准备齐全,冬天一到,扭秧歌,编剧本,唱二人转,准备迎接新年。外面那么冷,大娘小媳妇小孩子也都围着一圈看不够。有一年外请了二人转戏班子,生产队长还把自家的三家房隔山打通,搭台,前后屯挤满一屋子,散场雪地上还叽叽嘎嘎回味无穷。

长吉转业有了工作,又回了他原来的老家。前年长吉告诉我,他爱好收藏,还发给我一张“齐侯鼎”的照片。我呢,上学了教学,一头扎进无休止的课题研究,但我还是没有忘记写剧本跟学生演剧。

其实,在长吉回老家的前五六年,我回了一趟老家。城里的朋友一定要找一辆皇冠,到我二姐长发屯大辙还把底盘给人家刮了。

我还滞留在长吉的微信里,楚楚那边已经开始喊我,“吃饺子,过年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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