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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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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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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道河子1989(3—4)

3

雨后的横道河子,傍晚时分是静悄悄的,几乎可以听到树叶子滴水的声音。屋子后面的青山高高地耸立着,笔直的松树像一面墙。小侄海涛放学,亲切地拿着我给他从沈阳带来的一个大大的西红柿,用手不住地掂量着,喜欢得一直不肯吃。他的小桌子上铺着他刚刚习字使用过的宣纸和笔。你字写得好,你写一幅吧。我给海涛写了几个字,他就摁在他小屋子的墙上。他们这里的朋友,应该是早就都知道我喜欢写字的,但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写,或者不愿意写了。

那年跟几位老师带着同学去牡丹江作地方戏调查,上后山看牡丹亭,因在众目睽睽下大声蒙出了黑龙江省长陈雷手书“牡丹凝香”四个字章草,至今还觉得当时不应该那样的炫耀。

海涛我们俩去看他们的小学校。

操场上的黄沙被水流冲刷得平平展展,简直就是一块刚刚铺上去的大毡子。一只单腿的篮球架子,孤零零立在那里,上面还吊着一只耷拉着半圈的篮网,就像一个呆看热闹的孩子。有两块窗玻璃被打破了,还堵着纸壳子。

没有人来,一切都像那瓦檐滴雨似的,正平缓地对着坠落的夕阳。海涛很直率,说没有人管,就这样儿。但我觉得,这却是跟他们这里的大山一样,是一个原生态,是难得的不管不顾的真实。

看见几位从小店里买东西的居民,都习惯地点头,或者站立一会儿,或者有意跟海涛搭讪,因为一个村落里也不过五七户人家,一家的客人也是全村的客人,大概早就知道我是谁家的“且”了。

我们俩又走了一段自由的小路,下到一处沟底,四围的山色,越发黑绿了,没有一星半点儿的杂质,只有远处几声野鸭子的幽鸣,伴着附近几处吊水楼子里的水声。

4

这里养狗的人家很多,甚至在白天外人都不可能进到院子里来。记得海红领我去看一位亲属,还被狗咬过一回;而到晚上却是十分的静谧,几乎一点也听不见有狗叫的声音,就跟乡下人差不多的很早就入睡了,这于逃避世俗倒很相宜。我想,他们这里的习惯应该是跟林区的生产有关,平日人们都忙着山里山外的,一到晚上便悄无声息地一切都顺随着大山空寂起来,狗也就不再狂叫,习以为常。

这时,阿努也正在他未来的岳父玉堂兄家休假。晚上起夜,还是不习惯使用他们老早就告知我的便桶,我总是要求到外面去。这里,家家屋里的电灯都格外地明亮,可外面包括火车站却连路灯也没有装,所以横道河子的夜晚是显得特别黑洞而幽深的。人出来把门一关,晃得你眼睛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反省过来少说也得几分钟。而满天的星斗,却恰好地被黑魆魆的山林衬托得更加神熠。我去的时候,正好是刚入秋的季节,仰头来看,横空的银河就像一条倒下来的珍珠袋子,那种久违的亲密感,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我忘记了是在异乡,也忘记了在作客,一面数着星星,一面走出了院子,在门口的小道儿上不住地盘桓。在城里的天文台,乡下的瓜窝棚,我都有看过它的痴癖。可给我的感应,只是在这里,今天,尤其是对于北斗,才真正地被深山老树烘托得那么极尽了天象!

见我一个人夜里出来久了,阿努也披衣起来。问他知道北极星吗?他说,这里山区的人都知道,怕转山呢!用直线把勺子边上的两颗星连起,再向勺子口方向延长大约五倍的距离,那颗最亮的星就是了。这真是应了“出门问路,上山问天”的谚语。他还告诉说,从前人冬天转山,就会找一株枯木摇动,先开裂折断的方向一般就是南。我听了觉得很新趣,于是就想在冬天再来这里;但后来,就搬家去了南方。现在,是不是像雪乡的一个学生说的那样,都已经使用 GPS 定位仪了。

山里人家好客,不一会儿玉堂兄嫂也都跟着出来,一面披衣伸袖,一面有句没句地陪我,还引起了几户人家的开灯。

临回来的那天,我跟玉堂兄说,等我退休了,就在你们这里买间房子住,一面写作,一面刨荒,有时间就跟你上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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