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陆文采(公元1931-2005)先生的结识,是在上个世纪70年代的一个冬天。那时我还在黑龙江海伦的一所村小教学。他也刚刚从内蒙古好像赤峰的一所乡间学校,调回到大连的辽宁师范学院。限于当时的交通条件,那时我与陆文采先生,不但还没有见过面,而且连电话也没有通过,往来只能通信。如果从第一封信算起,我跟陆文采先生的见面,已经是20年之后了。
陆文采先生是江苏张家港人,他的老乡吴工吴志超在大连起重机厂设计科工作,他们都比我要大20岁差不多,属于兄长了。吴工是我的好友,我跟吴工通信,吴工看了我的信,鼓励我说,“你该做些文学的事”,吴工便把我的情况介绍给了他。从吴工那里我知道了两件事:一件是陆文采先生正在从事丁玲、萧红等中国现代文学女性文学的研究,一件是哥德巴赫猜想。我从初中二年级,回乡务农十年,天地虽广阔,信息却十分闭塞。这两件事,就像推开的两扇大门,甚至影响了我整个的后半生。
我给他写的第一封信中,还抄写了我的一篇散文。散文的内容已经彻彻地忘光,还能记得的是在合社现买的一本红格稿纸。现在对比起来,那篇散文只有豪情而无一点儿辞章。而陆文采先生却认真写了鼓励的回信。陆先生字体都是铁线段那样地拼接,也不怎么使用标点——后来我知道,他的时间是紧急的,事情说明白而止,他是新中国成立初期的山东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生。
后来的通信,他给我寄下了他们中文系编写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稿》,32开本,两本一套,唯恐遗失,我用我父亲的木工钻,合订成一本,一直带在我身边研读。说研读是大话,我连书上失校的字都看不出来,直到我又上了学我才明白胡适的《文学改良刍议》,而不是“昌议”,多少有些可悲。最重要的事,是陆文采先生,告诉我高考的即将恢复,我抓紧了那些我没有学过课程的自学。
我后来能够写一些关于萧红的剧本,萧红的文章,也是来自于他的影响的,他先后为我寄下了三本内有他文章的《萧红研究》。昨晚翻辽师官网,认定先生 “长期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与女性文学研究,为女性文学研究的拓荒者,先后出版《中国现代女性形象初探》《时代女性论稿》(与王建中先生合著)以及《中国现代女作家论》《高兰评传》等,还参加了《中国现代文学专题史》等10部书稿的编写工作”,名副其实。
我把我到大连某高校工作的消息告诉他,他那时正带研究生,我知道他的忙,那时是我也跟他一样地在忙起来,加上新的家一切都需要从新安顿,没有立时前往他家拜访他。而当我真正提了一点小礼物踏入他的家门的时候,他已经因胃疾做了大的手术,明利的目光,人已经多少有些有气无力了。陆夫人爽朗,告诉我说陆先生已被评为正教授,而她的腿骨折,现在还打着钢板。在他家里,陆先生现找出了一张丁玲遗容的照片,寿衣是蔚蓝色的,手里还握着笔。
一晃,陆先生的走,也快满了18年。上一周入一个萧红研究群的时候,又想起来他,就写了这篇文章怀念他。陆先生是一个值得怀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