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那株翠柏

有一天上班的路上，碰见王晓颖先生。王晓颖先生是《西游记》导演杨洁老师的助理，是一个随和而坚定的人。他说，他看手机就是一件事，天气预报。

这使我想起来没有手机时代的一段往事。

从我家六楼往下望，马路那边是某局办公楼，也是六楼。虽然也同样是一栋普通的办公楼，但它的楼前却与众不同地种着一排翠柏。其中一株最高的那时候已经长到四楼的窗顶了。奇巧的是这株翠柏的干像一根鱼刺似的，恰好对着四楼一堵窗户两扇玻璃中间的鼻梁骨。风一来，那株翠柏便成了钟摆，两扇窗中间的鼻梁骨便成了钟面上的那条垂线。

世上的物种千千万，有刚性的，有韧性的，能够把刚性和韧性集于一身，大概就是翠柏了。我的居地是个半岛，三天一小风，五天一大风，台风来时飓风也为数不少，但只要风一过，那株翠柏便依旧又恰好地对着两扇窗中间的鼻梁骨了，仿佛它们是有磁性似的，时刻都在提醒着吸附。

以这株翠柏观察风速，已经有十来年了，因为那时半导体收音机有的人家都很少，而有线广播定时定点听天气预报也不方便，就连我的家人也都习惯使用“看翠柏识风速”这种方法了，有时候便会常常几个人挤到窗前，口中嚷嚷“你躲开，叫我看看”。

早上起来，如若那株翠柏的尖顶与两扇窗中间的鼻梁骨垂直，一定是一个无风的好天气；翠柏的尖顶向鼻梁骨的左右刚好倾斜在两扇玻璃的中间，就是三四级了；尖顶已摇摆到窗框，五六级，过了窗框，七八级以上；摆幅弯倒到半天才能看见回摆，肯定是台风将至。

而无论风速大小，风后那株翠柏的尖顶都丝毫没有被折断，使它全体依旧挺立而垂直地对着两扇窗的中间，确是一个奇迹。翠柏弯而不折的品格，使我又想起来《中庸》里的一句话，“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这句话的大意是，达到了中和，天地就会各安其位，万物便会生长发育。我觉得，翠柏把中庸原理物化为风标，不仅有刚性和韧性，而且还有了灵性，真的是无愧于物中君子。

后来有了手机，看天气预报方便，但不用拿手机，不用拨动天气，简单易行，我还是习惯于看那株翠柏。不过，使我更加欣喜的是，它生长速度的慢节奏，使它还没有超过六楼，我还可以对着五楼看它亭亭玉立，看它时刻给我提示关于风速，关于随时安排衣食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