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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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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2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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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阑干”——兼谈词汇特征属性的诗化之九

在没有办法取得确切词源信息的情况下,依据目前所见较早的诗文,还是可以推知某些词汇产生的大致年代,甚至更远。曹植《善哉行》诗有“月没参横,北斗阑干”,可知阑干在三国时期即已经被使用。

刘禹锡《和河南裴尹侍郎宿斋天平寺,诣九龙祠祈雨二十韵》“咿喔晨鸡鸣,阑干斗柄垂。”

李攀龙《公燕诗》其三“绝缨纷陆离,堕钗复阑干。”

从诗律对仗关系看,刘诗的咿喔与阑干,李诗的陆离与阑干,都属于非词形意义词汇,就是以音表意的词汇,或双声或叠韵。咿喔为鸡鸣之声,陆离为参差之状,两句的阑干都是“横斜貌”,貌就是样子。

一般说来,非词形意义词汇要比词形意义词汇,就是以形表意的词汇,比如“春蚕”“蜡炬”等,出现得要更早,先有音,后有形意。换言之,阑干的使用至少还可上溯到汉朝以前。研究阑干词的源头,其意义在于确定其词类的归属,以便探讨其作为何种属性词汇而被诗化,同时也会以此检验诗化这一诗学观点的是否皆准。

曹诗“北斗阑干”意为北斗横斜,刘诗“阑干斗柄垂”意为横斜的北斗柄垂下来,两诗的阑干都是横斜的样子,由此可以断定词汇阑干为特征属性,其本体属性为北斗。

那么,特征属性词汇阑干的诗化,也就是雅化,具体又是一个怎样的情况呢?从汉朝以来诗词“阑干”搜索到的情况看,其诗化的情况主要有两个途径:

(一)词汇同属性诗化

词汇同属性诗化即在意境的设计创造过程中,其词汇的特征属性无变化,而意义发生了变化。

蔡文姬《胡笳十八拍》“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蔡诗的“叹息欲绝兮泪阑干”的阑干,是纵横散乱的样子。岑诗的“瀚海阑干百丈冰”,瀚海就是沙漠,阑干也是纵横散乱的样子,所不同的是,阑干的这个意思既可用于人,也可用于物。用于人的诗化转换,杜甫还有《彭衙行》“从此出妻孥,相视涕阑干。”妻孥,即妻子和子女。蔡文姬《胡笳十八拍》之后,在古诗词中“泪阑干”出现的句频很高,白居易《长恨歌》“玉容寂寞泪阑干”、《琵琶行》“梦啼妆泪红阑干”,李绅《悲善才》“心悲不觉泪阑干”,朱淑真《江城子·赏春》“寂寞泪阑干”等等。杜诗的“涕阑干”的涕,古意也是泪的意思,都是说泪水的纵横散乱。阑干还可以表示响动,钱谦益《答新安方望子投诗枉访》“茧穴鸡窠正怯寒,清晨剥啄响阑干。”此阑干已是鸡窝里的杂乱叨啄的声音。阑干的由静而动,意境已被立体化起来。

(二)词汇异属性诗化

词汇异属性诗化即在意境的设计创造过程中,其词汇的特征属性有变化,而意义同时也发生了变化。

李白《清平调词·名花倾国两相欢》“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谢逸《蝶恋花》“独倚阑干凝望远,一川烟草平如剪。”

李词的名花指的是牡丹,倾国指的是贵妃。“解释春风无限恨”,意为贵妃动人姿色似春风能消除君王的无限怨恨;“沉香亭北倚阑干”的阑干,即栏杆。谢诗的“独倚阑干凝望远”的阑干,也是栏杆。词典释义为“由扶手和支柱构成的栅杆护围”,古诗词中常用于庭院楼台的篱笆、护栏等。两诗的阑干,已由词汇的特征属性因诗化而换变为本体属性,不再表示虚体的纵横散乱,而是表示与其状貌相近的实体栏杆。但诗人词人们还是写作阑干,是在坚守着其叠韵连绵词的初衷,但其词汇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纳兰容若《眼儿媚·咏红姑娘》“骚屑西风弄晚寒,翠袖倚阑干。”

朱淑真《鹧鸪天·独倚阑干昼日长》“独倚阑干昼日长,纷纷蜂蝶斗轻狂。”

纳兰词的“骚屑西风弄晚寒”的骚屑,即风声;“翠袖倚阑干”的翠袖,指的是女人。朱词“独倚阑干昼日长”,倚着栏杆的则是词人自己。李清照还有《点绛唇·寂寞深闺》“倚遍阑干,只是无情绪。”倚阑干和泪阑干,都成为高频句;但读来并不觉得冗赘,反而觉得古雅,阑干的诗化真乃是写境的妙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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