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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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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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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 ——《中国古代帝王诗词笺注》(逆序)之六

唐玄宗即李隆基(685—762),为高宗李治与武则天之孙,睿宗李旦第三子。延和元年(712)睿宗李旦让位,李隆基继位。李隆基28岁继位,立年号先天,在位44年,终年78岁,死后葬于泰陵。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

李隆基

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

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

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

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

(《唐诗三百首》)

中国古代帝王在泰山的封禅大典,从秦始皇开始,前后共举行了6次。其中汉朝有两次,汉武帝刘彻和光武帝刘秀;唐朝有两次,唐高宗李治和唐玄宗李隆基;宋朝有一次,宋真宗赵恒,此后即行终止。封是祭天,禅是祭地,封禅是国家的大典。

唐玄宗李隆基的封禅,是在开元十三年(725),也是他继位后的第13年。

封禅大典,此前唐高宗即玄宗的祖父,已经举行过一次,为时尚近,朝议时左丞相源乾曜不同意,因中书令张说一再坚持,玄宗同意了此事,事前张悦修正和简化了大典的程序。玄宗认为随他到东都洛阳而来的朝臣都是贤士,便下令把武则天时期洛阳紫微城的集仙殿改为集贤殿,把丽正殿书院改为集贤殿书院,授张说为学士,主管集贤殿书院事务。封禅回到东都,张说升迁为右丞相兼中书令,玄宗又命他撰写《封禅坛颂》,刻石泰山,夸赞成功。(《新唐书·列传·张说》)玄宗《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诗的写作时间,应与张说撰写《封禅坛颂》的时间相同。

封禅的举措,其实是与国势有关的。秦皇、汉武和宋真宗执政之时,都是国家强盛时期。玄宗李隆基在位的开元(713—741)前后共28年,这一时期,史称“开元盛世”。此时边关已平,加之连年风调雨顺,国内呈现出繁荣景象。“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桑不相失。宫中圣人奏云门,天下朋友皆胶漆。”(杜甫《忆昔二首》其二)大诗人杜甫把这一段时间称为唐朝的全盛时期。诗为安史之乱(755)之后所作,所以称为“忆昔”。“小邑”唐朝行政区为道州县三级,小邑即指小的州和县城。“齐纨鲁缟”齐鲁(今山东)盛产的丝绸;“纨”细绢,“缟[gǎo]”素纱。“圣人”指玄宗。“云门”为《云门》乐,祭祀天地的乐曲,代指此次的封禅。“胶漆”如胶似漆的省略语。

这年的封禅大典“十一月庚寅,封于泰山。辛卯,禅于社首。”“丙申,幸孔子宅,遣使以太牢祭其墓,给复近墓五户。”(《新唐书·本纪·玄宗》)大典从十一月的庚寅至十二月的己巳,玄宗在此逗留了整好半个月。丙申这一天,也就是第七天,他视察了孔庙,派使臣以最高的礼仪祭奠了孔墓,并免除了邻近孔墓的五户人家赋税徭役,然后回到东都洛阳。“社首”即社首山(在今山东泰安),山上有社首坛,是祭地的场所。“太牢”古代帝王祭祀社稷时,牛羊豕三牲俱全的宴。“给复”免除赋税徭役。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诗成之后的第14年,玄宗又特为孔子赐封了谥号。“(开元)二十七年(739),诏夫子既称先圣,可谥曰文宣王,遣三公持节册命以其嗣为文宣公,任州长史,代代勿绝。”(《新唐书·礼乐志》)先圣文宣王的称谓,此后各朝还有追封,但最先设置的只在玄宗一朝。“长史”为幕僚性质的官员。

《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为五言律诗。

首联“夫子何为者,栖栖一代中。”大意为,孔子是多么与众不同的人物,却如此忙碌不安地在春秋时期度过了一生。

“夫子”是对孔子的敬称。“栖栖”忙碌不安的样子,语出《论语·宪问》“微生亩问孔子曰:‘丘何为是栖栖者欤?无乃为佞乎?’孔子曰:‘非敢为佞,疾固也。’”“微生亩”是春秋时鲁国的隐士。“佞”谄媚,“疾固”不喜欢世俗的固执,不肯变通。

颔联“地犹鄹氏邑,宅即鲁王宫。”大意为,孔子出生地,还是原先的邹氏地;孔子出生的宅子,也还是鲁共王要拆而没有拆的房子。

“鄹[zōu]氏邑”是孔子的出生地。“鄹”同邹、陬,异体字。“孔子生鲁昌平乡陬邑(今山东曲阜)。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hé]。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祷于尼丘得孔子。”(《史记·孔子世家》)“鲁王宫”即汉景帝之子鲁共王刘馀的封地,共也作恭。语出《汉书·艺文志》“《古文尚书》者,出孔子壁中。武帝末,鲁共王坏孔子宅,欲以广其宫。”但发现了壁中书,没有拆毁孔子旧宅。

颈联“叹凤嗟身否,伤麟怨道穷。”大意为,见凤鸟不来,为自己的立身处世而伤感;见麒麟被猎获,为自己的学说不能流传而痛惜。

“叹凤”感叹凤凰不到来,“嗟身否[pǐ]”叹息自己命运不好;否,意为恶,不好。语出《论语·子罕》“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伤麟”麟为瑞兽,为猎获麟而伤感。“怨道穷”为自己的学说没有前途而抱怨,不得志。语出《史记·孔子世家》“鲁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孙氏车子锄获兽,以为不祥。仲尼视之,曰:‘麟也。’取之。……颜渊死,孔子曰:‘天丧予!’及西狩见麟,曰:‘吾道穷矣!’”“道穷”为后世一直沿用,“世味秋荼苦,人间直道穷。”(鲁迅《哀范君三章》)

尾联“今看两楹奠,当与梦时同。”大意为,现在看,后世为他在两楹之间举行的祭奠,正是与他当年做梦的情形——想要受到的尊重,是相同的。

“两楹”屋室正厅之中的两根柱子,代指举行礼仪的地方。据《礼记·檀弓上》载,孔子临终前对子贡说,“‘殷人殡于两楹之间,则与宾主夹之也……而丘也殷人也,予畴昔之夜,梦坐奠于两楹之间。夫明王不兴,而天下其孰能宗予?予殆将死也。’盖寝疾七日而没。”意思是说,殷朝将灵柩停在两楹之间,是介乎宾主之间的位置。我是殷朝人的后代。昨天夜里,我梦见自己端坐在两楹之间。既然没有开明的君主出现,天下有谁会把我当作立于两楹之间的国君那样来尊重呢?看来,我大概是快要死了吧。说过这番话以后,孔子大约病了七八天就去世了。

玄宗《经邹鲁祭孔子而叹之》,是唯一入选《唐诗三百首》的唐朝帝王诗。

作为观感,诗用语简朴,情感真实。句句用典,以典故叙事,短短40字,概述了孔子的一生。作者玄宗取常人的视野,感染力高于常人;出帝王之心,却与常人的体验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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