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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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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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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炀帝《春江花月夜》 ——《中国古代帝王诗词笺注》(逆序)之七

隋炀帝即杨广(569—618),隋文帝杨坚的次子。仁寿四年(604)隋文帝死,杨广继位。杨广36岁继位,在位14年,为部下兵变缢死,终年50岁,死于扬州,死后移葬于雷塘。

春江花月夜

杨广

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

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

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

(《全隋诗》)

《春江花月夜》为南朝乐府旧题,都是配乐的唱歌。现在流传下来的,是唐以前的配乐歌词,曲谱已经失传。

南北朝时期,北朝后魏孝文帝拓跋宏、宣武帝元恪,进军淮汉(泛指江南地区),把他们所得到的南方乐曲,称为《清商乐》。开皇九年(589)隋平定南朝最后的一个国家陈,设置清商署,把连同《清商乐》在内的地方乐曲统称为《清乐》,以有别于北方的乐曲。

《清乐》到唐武太后时,大约100年间,还存有词曲完整的63曲,到五代时有歌词的,只剩下37首,包括《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堂堂》《泛龙舟》等,另有7首有声无词,总计44首。《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堂堂》三曲,皆为陈后主陈叔宝所作。其中《泛龙舟》为隋炀帝杨广在江都宫中所作。(《旧唐书·音乐志二》)在《清乐》中,《泛龙舟》是隋炀帝杨广的原创,后人在使用时也就都把它归入了乐府旧题。而他的这一首《春江花月夜》,使用的则是陈后主的乐府旧题,也就是用陈后主的曲谱所填之词;但陈杨两位虽为两朝,而在时间上却是对接,从曲调上看当属于同一时期,没有差别。隋炀帝的《春江花月夜》曲谱仍为陈谱,只是曲词改为他自己的曲词。当时的曲词并非如宋词词牌那么严格,词会有些变化,但曲谱是不会改变的——这一点是本文所要讨论的关键内容,词句的多少,大体相当于现代的二重唱、三重唱,古人称为叠,如《阳关三叠》。

关于《玉树后庭花》的演唱,后世有很多文学作品都有模拟。

说隋炀帝与陈后主梦中相遇,隋炀帝请张丽华舞《玉树后庭花》。“丽华白后主:‘辞以抛掷岁久,自井中出来,腰肢依巨,无复往时姿态。’帝再三索之,乃徐起终一曲。”(明王世贞《艳异编·宫掖》 )《玉树后庭花》属于舞曲,但按照上文《旧唐书·音乐志二》所记载,是有曲词的。“丽华白后主,辞以抛掷岁久”,是说她怕把曲词都要忘光了,唱不出来难堪,可知张丽华的《玉树后庭花》是歌唱、曲词和舞蹈三者兼用的。此所模拟复原的情况与《旧唐书·音乐志二》的史料记载完全相符。《后庭花》在唐还是被看作靡靡之音,亡国之音——“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杜牧《泊秦淮》)。隋炀帝的《春江花月夜》亦属于唐人所看作的亡国之音,甚至比亡国之音还要更重。这是理解此诗的前提,后人鉴赏不宜远离这个前提,轻易拔高。

隋炀帝的《春江花月夜》,原诗是以两首诗的形式演唱出来的。

第一首“暮江平不动,春花满正开。流波将月去,潮水带星来。”

傍晚平静的江水两岸,开满了春花。月亮将要在江水的流波中落下,星星已经在潮水声中出来。

第二首“夜露含花气,春潭漾月晖。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二妃。”

夜晚的露水弥漫着春花的香气,春潭荡漾着明亮的月光。在此美妙的时刻,想起来远在江上游,在汉水遇见的那两位游女,在湘水遇见的那两位皇妃。

“游女”即延娟、延娱。事见晋王嘉《拾遗记·周》“时东瓯献二女,一名延娟,二名延娱。使二人更摇此扇,侍于王侧,轻风四散,泠然自凉。此二人辩口丽辞,巧善歌笑,步尘上无迹,行日中无影。及昭王沦于汉水,二女与王乘舟,夹拥王身,同溺于水。故江汉之人,到今思之,立祀于江湄。数十年间,人于江汉之上,犹见王与二女乘舟戏于水际。”“二妃”即娥皇、女英。语出《乐府诗集·杂曲歌辞》晋陆机“北征瑶台女,南要湘川娥”。“湘川娥”即湘夫人,“尧之二女,舜之二妃”。

隋炀帝的《春江花月夜》,写春江花月夜,实际上只是一个铺垫,一个预设,重点还是在表达与“游女”和“二妃”的相遇游戏之情。“(陈)叔宝常与宫中女学士及朝臣相和为诗,太乐令何胥又善于文咏,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此曲。”(《旧唐书·音乐志二》)“文咏”即诗文的写作和吟诵。陈后主与“宫中女学士及朝臣相和为诗”,太乐令何胥为他们谱曲,所选择的都是“尤艳丽者”,此并非一曲而应包括上文所述《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堂堂》等的多曲。

隋炀帝用陈后主乐府旧题的形式,同时也继承了他曲子的“尤艳丽者”之风。隋文帝杨坚即隋炀帝杨广的父亲,曾经当着朝臣的面警告过他。“闻公等皆好新变,所奏无复正声,此不祥之大也。”“炀帝不解音律,略不关怀。后大制艳篇,辞极淫绮。”(《隋书·音乐志下》)但因“炀帝不解音律,略不关怀”,是说他不懂得礼乐的关系——“乐者,天地之和也;礼者,天地之序也。”(《史记·乐书》)也就是治国与治乐的关系,因此他“大制艳篇,辞极淫绮”。“略不关怀”完全不顾;略,全。“敬亭丧失其资略尽。”(清黄宗羲《柳敬亭传》)“淫绮”过度的艳丽。

魏徵在《隋书·炀帝纪下》史臣评语中说,隋炀帝“振蜉蝣之羽,穷长夜之乐”“淫荒无度,法令滋章,教绝四维”。“振蜉蝣之羽,穷长夜之乐”,系指隋炀帝在宫中与宫女们通宵达旦的歌舞享乐,不恤国务。“蜉蝣之羽”,语出《诗经·曹风》“蜉蝣之羽,衣裳楚楚。”“教绝四维”教化已经失去了礼义廉耻,“四维”即礼义廉耻。从魏徵的史臣评语看,隋炀帝《春江花月夜》为艳曲,艳曲有两个意思,一是爱情歌曲,一是淫荡歌曲,此为后者;但曲子的失传,后人见了只知欣赏词,而未知其曲的“淫绮”,便以为即景生情,有怀旧爱,而不能深知实际上是他对荒淫无度生活之时的回忆。

汉水游女、湘川二妃,何许人也?

大业十二年(616),炀帝将幸江都(今江苏扬州),一路所到之地,日进御女车,就是隋炀帝出行的车。车上横竖丝带,交叉挂玉铃,车行铃摇,用来掩盖车内的声音,怕左右的侍从听见。“长安贡御车女袁宝儿,年十五,腰肢纤堕,骏憨多态,帝宠爱之,特厚。”还有一天隋炀帝“将登凤舸,凭殿脚女吴绛仙肩,喜其柔丽,不与群辈齿,爱之甚,久不移步。”(冯梦龙《醒世恒言·卷二十四隋炀帝逸游召谴》)隋炀帝《春江花月夜》的汉水游女、湘川二妃,虽不可认为就是袁宝儿、吴绛仙,但以此为汉水游女、湘川二妃的影子,是无可不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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