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辞

祝辞

当一片白落入手心

当一片片雪白落在身上

他试图在这个被雪覆盖的黄昏

打捞最圣洁的词汇

一个个荒废和拼搏过的日子

经过药片、胃部、经过骨头黑暗的部分

不断在脑海回旋细枝末节

沉默的雪还在下

沉默的异乡街道依旧留下行人足迹

在茫茫的白包围整座城市时

他已把自己拎入这异乡之地很久了

已站立很久了

身旁一棵树的影子落入体内

他也没想好一句祝福

只是让纷纷大雪灌入心底

他想的更多的是

明年能不能再赚多一点钱

好早点回家过年

那时候，愿望很简单

在小时候的祖屋

我们围着炉火，爷爷熬罐罐茶，将古今

指尖红塔山牌香烟，灰烬无声掉落

壶水滋滋冒出热气

烤馍片脆黄，洋芋弥漫着香气

我们争抢着吃

时不时用手捏捏，看是否熟透

那时的愿望很简单

也容易满足，吃饱喝好

在麦场上撒一圈欢儿，不冻着脚丫就好

最惊喜的是突临一场大雪

门前枝头跳跃一只喜鹊，就更欢喜了

奶奶说过，有喜鹊叽喳就有亲人到访

按捺住心底的喜悦

接下来

我们会拿出耐心，用一天时间去等待

希望有亲人来踩门槛

温暖的事物

院子蜷曲的几颗白菜

躲在墙根下正穿越时光的空隙，渐失水分

在北方的冬天，如果懒在被窝里

听见父亲把炉火添的隆隆响

那你就是幸福的

母亲也会靠近炉边烤火，衣襟沾满面粉

馒头、花卷的麦香气息

会勾走我们的味蕾

在佝偻的背影里

我确信

一定有无法抗拒的东西

拿出纸笔，我把寒冷阻挡在木门之外

而此刻的窗外

已落下厚厚一层白雪

旧日子里的幸福

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棉花捻的灯芯

我和姐姐经常趴在方桌上写字

灯影如豆被窗口的风吹斜

纳鞋底的母亲，时不时给我们拨亮一点

火苗仿佛能懂母亲的心思

忽的一下会明亮许多

在昏暗的灯影下

没读过书的爷爷，翻看中华字典识字

奶奶有织不完的毛衣、毛袜

那时候因为穷苦

无论干什么，家人都围着一盏灯

三间毛坯房通常借用一间房的灯光

而今，在灯火通明的城市

我习惯打开每个房间的灯来保持亮度

也会时常自责

我总是细微、谨慎的怀念起那些时光

眼睛和心尖栖着无数个星子的日子

生怕漏掉在苦难里

任何一个关于幸福的细节

一场大风落入眉骨

夕阳不断把洒在草尖上的光束收走

有几粒挂在奶奶衣襟

站在田埂

我们给彼此说一些体贴的话

望向远处的高山

那是爷爷生前放牧羊群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

绿草疯了的长，疯了的黄

或许，它们也是急于折返自己的旧址

好让一场大风落入眉骨

荒芜盛大，流水暗哑

人间在我眸光中举着一盏忧伤

跟随斜阳一点点下沉

在我们身后拖起长长的孤影

这让我想到：没有事物不存在孤独

再后来夕阳落下，不小心打翻的夜色

分割着人间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