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斜斜的梦

只诉说平安

云霞泊在西边，黄昏递来一支火把

搁置门前半截土墙上

鸟鸣划破水波，斑驳被微风撕碎洒落水面

一片叶子收拢风声

母亲在地里种菜，僵硬的膝盖

支撑着她不得不承认的衰老

此刻，我不敢预测病痛对一个人更深的折磨

你看

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摆在阳光下

被温暖修补着

这里白天很短，没捕捉到父亲背影，炊烟已升起

这里白天太短，落日赶着羊群还未入圈，灯火已倾斜

黄昏一个趔趄

急性子的几颗星子就提着灯盏

喊出更黑的夜，看守河川、草木与亲故

见证者

时光碎裂成早春湖面薄脆的冰片

鸟鸣随光斑闪烁

一个固守时间之人，窗口悬着生锈的过往

或许，她的生活更窄些

只有喉咙生出的长刺和信仰

执手一支桃花养春水

没有第二件容器让日子发芽

她用窗户把世界分成两半

窗内，玻璃缸打捞鱼群与时光压弯的指针

窗外，是一个节气的草木与花叶

隔一条马路，时光在枝头掉落它的鸟鸣

也牵动我们老去一些

树下影子越来越明亮

一只甲虫不断修复光影，补着补着就忘了

会陷溺其中

我发现阳光绕过了它

歪歪斜斜的梦

在日子横轴之上，在西北偏北

鸟鸣琐碎，如箩筐泼洒滚落的豆子

日子更是琐碎

被父亲播种、镰刀收割、搬运至粮仓

双手积攒过年月里丰盈的庄稼

这些被母亲定义为一种富足

在英咀村，炊烟刚把夕阳悬垂树冠

斑驳光影就一点点牵出黄昏

接下来，母亲在肩头担一担柴禾

一座移动的小山

一头轻，一头重，斜斜歪歪撞入我梦里

梦会被她的一肩微凉惊醒

碎瓦叮当，月光搭在院墙豁口处

院墙低矮似母亲苍老的脊背

却从未让时光坍塌过

雨丝渐收

雨滴洒落，融入日子枯槁的根须

新芽护住鸟巢

蛛网如丝，悬一滴明亮抖动

孩童端脸盆屋檐下接雨珠

鞋面绣一只花老虎，身穿金黄丝线

尚不知人生是一趟设障的旅途

小镇寂静如一方邮票

街巷光阴深邃，古朴之词撞出朝代更迭

瓷器印着仿制花纹

捡起失手打碎的真相，芒刺般的东西

突然想起昨夜举着火把

在梦境中找寻走失的绿皮火车

在今早，一只翡翠鸟落在窗前

也没把消息带回来

夜来香还噙着隐约的香

旧时光，一件暗哑的乐器

瓷器横斜半支花色，粉瓣卷起旧日子

边缘豁口细小呈褐色排列

一部分鲜活消失于狭长时光

更多的失去，我们却无从觉知

影子是知己

我有得不到的爱，在纸上反复写下一人名姓

我有更多宣纸墨色，可推杯换盏

一片风声继续吹拂世间虚无

吹皱画纸，裂纹那么多

楼梯不断落下足音，又消失

门锁却不再转动

时间精确到从不缺少一分一秒的煎熬

如果一个女子不再提爱就好了

同月色那般高悬夜空，不显悲喜

只把黑夜拴在星子上发光

我见过的两个人

青枝向上，阳光把黄色涂在屋顶

万物陷入一种柔软

在一本书里，读到最后末页插图

忽略掉花费的时间，忽略掉文字带来的感触

时光并未留下什么

它却挤走盘里一枚橙子的水分

有时，我会把一天当做最漫长的日子

有时，把一年甚至几十年，都称为过去

在这期间，并未好好拥抱过亲人和孩子

也没认真倾听过自己

时间是分配光阴之人

把阴影、明亮、和付出分发出去

让人收获到薄厚不一的人世

成一粒尘埃

或沙滩上金黄闪烁的沙砾

此刻面对一些失去的，或拥有的

我还是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