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与万物

时光与万物

半弯月亮勾住夜空，被涛声一再冲洗

疯长的草木咀嚼风声

羔羊叫声搁置在一块儿冰凉夜色

山寺点烛火

一阵风的响声

一阵咩叫声

一阵深山古寺敲打木鱼声

顷刻，夜色中

一座大山就是一座庙宇

收纳着来自世间万物的梵音

而万物就在我们中间

我们，亦是时光用旧的火柴

举着骨架守在尘世之门外

试图洞穿这一生

途中遇见一群野驴

从远处望过去，它们那么矮小

荒漠移动的褐色斑点

凛冽之风把皮毛越刮越旧

一生都在谨慎奔跑，用长耳对抗孤独

穿越无人区

穿过更多时间的夹缝

啃食整个春天

有一头，仰起脖颈迎风而立

收复远方更多的苍茫

期间，几颗芨芨草晃动了一下

试图捆扎住它那声嘶鸣

驴群走后，那么多宽阔时光

被一株野苜蓿安放在叶尖

母羊桑朵儿

斜阳，舔舐草尖嫩黄

牧羊人在远处甩着空鞭子

疏密，散落

每一群羊都在吃碧绿的日子

最北边的那一只

落单的，乳头发涨的奶羊

叫桑朵儿

丢失了两个孩子

也见过磨刀人和刀刃的锋利

此刻它试图用咩叫，再次唤回孩子

眼角泪水被阳光暖了一阵子

这是我从一面坡上下来

收在眼底的

也许，只有这草香和光束

才能给它更好的安慰

马莲绣一截紫色

云朵拧干水分挂在天边

白色帐篷外，牦牛甩着尾巴饮水

鼻系被岁月磨得发亮

女子赤脚趟过溪流，衣绳涤荡一条藏裙

她瞅了瞅远山和背影

躬身

把牛粪拨散在草滩上

迎着落日，看马莲花绣出一截紫色

内心渐起风声

或许，是因一座苍茫雪山

或许，是因一头牛停止反刍望向远方

尽管落日下沉

我还是坐进了更深的夜色

偌大的草原

只有一盏孤灯在撑着

夕阳西下

夕阳倾斜西山，苍鹰展翅凿开黄昏

羊群稀疏隐入草尖

炊烟薄如经卷，盘旋上升

时间无声，时间断裂，蹒跚……

时间隐匿过多少悲喜

隔一盏酥油灯和夜的栅栏

几只乌鸦被灯火驱离

钻进茫茫夜色

飞入悬崖，飞入孤独的枝杈

一些事物，在眸光中攸然而逝

只剩心底一道辽阔伤口

被风安抚着

直到星空放牧出更多寂静

微风吹斜人间事

这里的黄昏要来的晚一些

光影啃食草尖

微风吹斜一些人间事

譬如芦苇、譬如马齿苋、水草

细小波浪向前推动

是那么新鲜

一只水鸟站立岸边，抖落羽毛内的忧郁

我们有过短暂的对视后

这片水滩抛出一个单薄的黄昏

此刻我们沉思着

历经命运给予的波折与动荡

已习惯接受

有了与孤独相处的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