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事物

丢失的事物

捡拾几粒鸟鸣后

弦月就把自己挂上树梢

花影移至地板，晃荡重叠且单薄的一生

星子低垂，映照万物

几滴露珠摔碎一个渐深的夜色

时光是一只安静的小兽

分娩着世间细小事物

被涂改的词语在纸张内挣扎

反复回到时间这个症结上

女儿、妻子、母亲，用第三种身份

再一次确认面前这位老人

白发，佝偻，血压不可控的升高

她埋头整理旧布包

仅剩生锈的顶针，磨损的药粒，断齿的木梳

钻进时光深处

母亲仍不死心的翻找一些消失的

被岁月遗忘的事物

这让空出来的时光左右为难

我躲在身后，也只能

小心看护那未曾丢失的部分

雨停在黄昏

马匹的鬃毛藏有几片云影

雨停在黄昏的枝上

向远方凝望，拆解时间遗留的悬念

花木不断掉落和腐烂

已成为留在世间的一种遗物

是的，我们已失去了太多

心里像是走过一场刀子

困在这尘世的钟声，细细地落着

一本《谎言的证词》被岁月翻至末页

并未解救出一个真相

一场薄病里起身

祖母在灶台下，试图唤醒熄灭的火苗

炊烟熏出一眶眼泪

大半生已被英咀村消磨掉

她说：很空，很空，用旧的时间很空

这让整个黄昏不安起来

麻雀

挤在门前电线上

看天气，聊庄稼，谈论果腹的粮食

叽喳几声就停下来左右张望

遇到阴雨会发愣，像被时光钉在上面

雨滴淋湿翅膀

有更多的孤独靠近它们

当我投去眸光，不知因何种情绪牵绊

孤独又加深了一层

它们也会突然地飞走

穿过门前倾斜的杨柳树

盘旋在英咀村上空

从未舍弃过这块儿贫瘠之地

多像匍匐在黄土里刨食的穷亲戚

众多鸟鸣之中

并未确切认出哪只已熟练躲避

祖母甩出的每一根柴火棍

而留在我体内的，仍在笨拙的起飞

黄昏为此让出整个辽阔

算术题

风到英咀村，被牧羊人裹进怀中

他的羊群每隔一段时间，就少去几只

不知母羊吃掉多少根草

又生出小羊羔

这里的留守老人，突然会去世一位

村子里的灯就灭掉一盏

不多时，山坡墓地长高几寸泥土

只剩一截月光

在一根晾衣绳内来回晃荡

时间虚无

时间贯穿身边的每件事物

父亲每天抬臂弯看一块刮花的手表

未能算清流逝的光阴

蹲坐在田埂上抽沉默的烟

直到猛吸一口叹息，起身返回庄稼地

是的，或许

有些事儿他再也不敢往下去想　

荒山贴

从范家窑到英咀村

那么多苍茫，倾斜在车窗之外

生长野草、花朵、和墓碑

传递庙宇钟声，接纳石头里悟禅的菩萨

把鹰翅托举至更高远处

马匹嘶鸣，是打开路口的开关

其中一只羊上山，一群羊跟着上山

把时光踩踏的沙沙直响

牧羊老汉掂了掂挎包，把鼓胀的风换在左肩

向晨光打听草多的山头

一座座的连绵起伏

多像是世间赐予万物的宝地

关照着一些蓬松的事物

后来，是惊飞的鸟鸣跌落在豁岘口

留下一道擦痕

这让我的目光更加陡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