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梅镇云仙村。村委办公楼人头攒动,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迎接从县城赶过来的县委纪委书记。
一位四十开外的汉子,骑着一辆电动摩托车,朝村委办公楼匆匆驶来。但没等到广场入口,那汉子就被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拦了下来。那汉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那拦他的小伙子道:“你们村部怎么不让人进呀?”
“你难道不识字么?今天县委领导要到我们村来视察工作,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入内。”
“噢,那么请问:什么样的人是闲杂人等?”那汉子反问道。
“像你这样的人,就是闲杂人等。”
“纪委书记张丰毅,也是闲人等么?”那汉子满脸堆笑着,继续反问道。
“那张书记,当然不是。我们在这里之所以大张旗鼓地摆开阵势,就是要欢迎张书记来村视察、指导工作的。”拦住这汉子的人头头是道地说道,“我们村第一次迎来县级大领导,当然要有高规格哟。”
“搞这么多花架子,就是要欢迎张书记?”那汉子听那拦他的人这么一说,心里好像窝着一把怒火,但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我到你们村委来,有几件要事要办,你就通融通融,让我进去吧。”
“那绝对不行,我已说得很明了的啦,杂闲人等,一律禁止入内。”
“那我今天非得入内,就会怎么着呢?”那汉子也不依不饶地。
“那我们也就不会那么客气,强行将你扣压住。”
“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的呀,成何体统。”村委办公楼里径直走出来一位大腹便便的男子。
“李主任来得正好,这个不识趣的家伙,正想强行闯进来呢。”
“这是县领导的办公现场,你也敢闯?看来是目无王法啦!”李主任老远就来了一阵硬茬。
“你就是村主任李朗么?”那汉子处变不惊。
“我们李主任的名讳,岂是你叫的?”那拦人的人的底气,因李主任的到来也十足地强了起来。
“看来,你们真是不想让我进去了,也好,我到村子其他地方转转,你们就在此专侯张书记吧。”说罢,那汉子果真调转了电动机的车头,往其他方向去了。
李主任与那守路口的小伙,暗自庆幸着他们的胜利。
……
村委办公楼。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张书记的专车到来。可是,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每个人都饥肠辘辘的,可那张书记的专车影儿始终没有出现。
终于,一排小车出现了。
“各位打起精神来,迎接张书记。”
顿时小广场上鼓乐喧天,歌舞升平。
“欢迎,欢迎,热情欢迎,欢迎张书记,莅临寒村。”
可那一排小车,并没有朝村委这边开过来,而是朝村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唉,空忙活了一场。”李朗摇头叹气,“大伙原地休息一下,服务人员每人发一瓶水,解解渴。”
“李主任,这是什么搞法?劳命伤财呀。”许多聚集在村委的人怨声载道。
“那可有什么办法呀,县纪委书记可是头一遭到我们村上来,不能冷落了人家。”李朗脸上写满了无奈。
……
李朗的电话响了起来。
“噢,贺镇长,你好,你好。”
“喂,张书记到了你们村上没有?”贺镇长问道。
“没,没有呀。”李朗吞吞吐吐的。
“怎么没有呀,他搭班车从县城过来,到我们镇后,便租了一辆电动机,直奔你们村上。”贺镇长有点恼怒了,“我本想立即赶来,但又深知张书记的秉性,他是县里出了名的张铁嘴,怕他责怪,所以只好让他只身前来你们村,你们竟然不知道张书记的到来。”
李朗听贺镇长这么一说,心里顿时懵了:原来那位要强行闯村的汉子,就是县委纪委书记。
“完了,完了!”李朗自言自语道。
“怎么啦?你们见到过张书记么?”贺镇长听到李朗的话里有话。
“没怎么,我们没,没见着张书记呀,”李朗显得十分紧张。
“见没见着我不管,你们得赶快把张书记给我找回来,否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贺镇长的语气强硬得不容分辩。
“快、快,大家分头给我找一位骑电动机车的约摸40来岁的汉子。”李朗在村委门前咆哮着。
很快,几辆小车风驰电掣般地奔了出来,然后朝村子的各个方向驶去……
“你们有没有见过张书记?”留守村委的李朗朝耷拉着脑袋折回来的人问道。
“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呀。”
“奇了怪啦,难道他在我们村子里蒸发了?”
“我在李子凹见到过一辆电动车,但没有见到人。”
“你是没脑子呀,见到了电动车,说明张书记人就在附近,你怎么就不电话联系一下我们吗?”李朗火冒三丈。
“当初你们拦着张书记不准他进村委,你们不更是没脑子么?”对方似乎也理直气壮,得理不饶人。
“你、你、你……,反反反天啦。”李朗气的脖子胀得老粗,结结巴巴地,通红的脸像关公。
“现在在此争吵,无事无补,还是想想办法找到张书记他人才是正事。”不知是谁,一语提醒了梦中人。
“大伙都往李子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找到张书记他人。”李朗急得有些口不择言。
村委一群人,一窝蜂一般往李子凹赶去。一辆电动摩托车,停靠在李子树下面,可周围并没有人家。
“张书记是不是出事了?”有人冒出了一句话。
“闭上你的乌鸦嘴。要是出事的话,电动车会停靠得好好的么?大家仔细找找,一定得把张书记找回来。”原先那位止住争吵的人,此事发声说道,“把两个人守住这里,其他人分头去找人。一有消息,互相用电话通告。”
“还是你小子有谋略,我也是急晕了头。”李朗道,“就按这小伙的,分头寻找。”
在所有能通车的地方,人们都寻了个遍,就是没有寻到一个外村人的踪迹。大家伙都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电动车旁边。
“那边有一条小道,说不定张书记走那条小道看风景去了。”
“一个堂堂的县纪委书记,怎么会往那么一个旮旯里钻?”有人提出异议。
“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吧。”
那小道弯弯绕绕的,逶迤通到山腰间的几户农家。
“张书记,张书记,您在哪儿?”李朗似乎无计可施的了,放开喉咙大喊道。
“张书记,张书记,您在哪儿?”大山里回荡着他们急切地喊声。
“这里没有什么张书记,只有一个叫张丰毅的后生子。”山腰的一间民房里传出一位老太的声音。
“那就是张书记呀。”李朗焦急地回话,“你们把张书记放回来。”
“他说了,到时候他自己会回来的。”
“这下遭了,这么个破地方,被张书记看到了,我们村的丑出大了是小事,我们这村委该怎么办呢?”李朗的脸一顿红一顿白。
“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挨一顿批评之后,做一个检讨而已。”
村委班子成员个个提心吊胆地靠近那几户农家。
“我这不速之客,看来还是不太受欢迎喽。”屋子里走出了那个汉子。
“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李朗诚惶诚恐地说道。
“我看你们啦,成天想着些什么啦?是官儿,都要显摆显摆,出来调研,要开什么高档车,要三群成群?”张丰毅满是感慨,“你们都来屋里坐一坐,看看这些村民的真实生活面貌。作为一个村的村官,不应该眼睛向天,一门心思搞那些不着边际的迎来送往,那些都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做法。”
“是、是、是,张书记,您教导得太对了,我们一定改,一定改。”
“我不是好好先生!见到上级就点头哈腰,见到普通百姓就蛮横无理,这一点我已在你们村领教过了。这是什么作风?这是典型的官场气息,它是腐蚀党群关系、干群关系的毒瘤。我们共产党的干部,应该是人民的公仆,不能当欺下媚上的官老爷。你们好好思量吧。”
张丰毅把手一挥,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