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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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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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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人生路与文学梦

我生于山中,长于山中,扎根于山中,犹如山谷溪畔的一株小草。自幼吮吸着大山的乳汁,体验着大山的灵气,不曾与大山有一分一秒的暂别,因而对大山,我便有着十分不解的情缘。

孩提时曾有类似“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宏愿;也曾想走“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钟南捷径,但最终还是厚着脸皮,见着了“江东父老。”我深知我并非鸿鹄,只好脚踏实地地做回我自己的麻雀。

有人说我“人虽下贱,心比天高。”我觉得前半句有点对,后半句有点颇。我从没与天比心高,只与那山共语心。

我与山不解之缘,天然生成:生下来的第一声啼哭,便有了山的回声;母亲抱着我看世界的第一幕,便是以山作背景。有一次,母亲带着我到山上去挖土种菜,把我放在摇篮里,不安稳的我,在摇篮里乱动,不经意地,那摇篮如同一块大石头,滚下了山坡,河对岸的放牛老头看着摇篮翻滚一圈便惊呼一声“:好呢,人还有没?”母亲见到我连同摇篮滚下山坡,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边嚎哭一边连滚带爬地赶了下来,待到摇篮被一棵卡住,母亲才将我从摇篮里抱了出来,我却对着母亲哂笑,母亲看着我憨笑的样子,顿时也破涕为笑。这就是我和大山的第一次具有互动感的亲密接触。

“这孩子山神保祐,算是福大命大,你要好好带呀。”事后那老头只要见到我母亲,便要这么说道。

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等着我学会了蹒跚走路,跟山的缘分与日俱增。起先是跟在母亲屁股后面到山上给地里的庄稼拔草。当时我分不清什么是草什么是庄稼,一古脑儿全拔掉,直到母亲回头时发现了不妙,气得她直跺脚。

渐渐长大后,又跟着母亲一起踏上了那山路,到山的更深处拾柴火。那逼窄的山路,高高低低坑坑洼洼极难走,再加上那烂漫的山花,时不时地分散着我的注意力,我一不留神两脚踏空,掉进了路旁的一个刺窝,直到母亲嫌我走得慢,催我快点跟上而听到没有我的应答时,突然扭头回望不见了我的踪影,才慌了神原路返回寻人,我却躺在刺窝里怡然自得。

从那以后,我对那山路有了一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跟着母亲,学会了完全自主地处理拾柴火的事儿之后,怜惜母亲劳作之辛苦的我,和长我四岁的哥哥,便承担了供应家里烧水做饭煮猪食用的柴火的事。那时,周遭的山头,已被村里的乡亲弄柴火弄得光秃秃的,因此只有进那深山老林,才会弄得到一些柴火。

这是考验我的脚板功夫的时候。那山路的崎岖和险峻,给我上了一场场记忆犹新的生动课:除了脚踏实地,别无其他选择。

进山容易出山难。进山,肚子是饱的,身子骨是轻松的,精神自然也相当地饱满。出山,则截然相反:在山里满山寻找一阵柴火后,肚子里已空得咕咕叫,嘴里干得直冒烟;肩头的柴担给身体的重荷也接近极限。

那些倒是其次的。更严重的考验还是那山路。有些地方,根本就不是路,而是被水流冲刷出来的、弯弯绕绕坑坑洼洼的水道,即使没有肩上的重荷,顺着这些水道走,也得极其地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崴着脚事小,掉进山沟里就事大了。

“踩稳了一只脚,再挪另一脚。”老兄时不时地提醒着我。毕竟老兄是经历过许多回的人,经验比我丰富得多。我听从老兄的忠告,踩稳一步再挪一步,可不知怎的,我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推了一把,连人附带着柴担,轰地一声栽了一个跟头,掉进了旁边的山沟,幸而被一丛荆棘挂住,才没有见底。老兄见状,连忙丢下自己的柴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把我从棘窝里拉了上来。

两兄弟都是筋疲力尽的了。可是一回望,老兄的柴担,已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老兄只顾来救我,没把自己的柴担放稳,柴担顺势滚下了山沟。老兄顺着柴滚下的路径,寻了半天也没着落。此时,太阳西沉,再去弄一担也已不可能。

没了柴,回家交不了差。老兄急得没辙了。等到快要到家时,老兄怕家人责怪,便一晃不见人影。家人们寻了一夜无果,次日便发动众邻一起寻找,可一连几日,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直到后来有人在距家几里地的一口井边,发现老兄在那里喝井水,才把他带回家中。憨厚的老兄为救我,把自己的柴弄没了,流浪在外这么多天,我的心里一直现在,都是十分地愧疚。

山路不仅弯,而且险。这在我幼小的心灵上便扎下了根。后来,我上学了,一直在学校里呆完小学、初中,到了高中,便又与那山路结下了不解之缘。

我的高中时代,是在离家九十多华里的另一个小镇度过的。几乎每个周末,我和同样诸多清贫的学友,相约脚踏同一条山道,来回奔波在家校之间。这一段艰辛的山路历程,我在一篇《山路弯弯求学时》的散文里,已作了比较详细地记叙,在此我不再赘述。这段山路的经历,使我对山路的理解,进一步升腾。

高中学业完成后,我考取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高校——益阳师专。该校地处市郊的平原,与山着不了边际,但我对山路的执恋有增无减,在师专读书的三年时间里,总是在学校野郊的小径上,有时是呼群引伴,更多的时候,是独步寻觅着山路的踪迹。小径的一草一木,也似乎给我留恋山道的机缘。

大学毕业后,学友们都进了高级中学,独我一人又回到了地处大山之中的一所乡级初中,但我仍无悔,因为这正合我执着追寻山路风采的本心,它给了我继续奔波山道的良机,也给了我亲近山里人,为他们做点什么的内心体验的契机。

在偏僻的山乡执教的一幕幕,我颇能感受山里孩子的纯朴,更让我感到我身为教师身上沉甸甸的责任。在山沟沟里,虽然所处的自然条件十分艰辛困住了孩子们的视野,但他们身上仍然透着对知识的渴望、对人生的热爱、对真善美的追求。这些都让年轻的我,激情四射。我几乎走遍过他们所处的每一个山沟,在每一条山道上留下我的足迹:“大山用其壮美谱写诗情画意,同时又给山里人加上一道道捆住贫困的枷锁。要想挣脱这沉重的枷锁,只能靠知识。”我对孩子们如此说。

我把在这山路奔波的经历,也相继写成了一些文字,锁在我的抽屉里。这便是我写作《大山锁步的岁月》的来由。

山路弯弯艰且险,人生路何尝不是如此呢。作为在大山里饱受过饥寒的我,人生之路并不平坦,但我一直铭记着我初次进深山老林弄柴火时,老兄叫我如何走山路说那一句话:”踩稳一脚,再挪下一脚”,因而我的人生路虽无出彩之处,却也踏实。

从我的第一声啼哭得到大山的回应到现在,已近五十五载的光景。五十五年弹指间,我的心,我的身,一直在山路中奔走。山路承载着我的人生路,尽管中途步步踩稳了,不可抗拒的外力也常使我栽了不少的跟头,但我对走山路的内心体验,我对人生的执着爱恋,仍伴随我幼时就萌生着的文学梦一路持续到今天。

我是爱听故事的人。孩提时便时常坐在大人中间,听着他们说着天南海北的故事。这些故事催生了我的文学梦想:我要用我手中的笔,将这些故事写下来。尽管孩提时的文学梦还相当飘渺,但它像一粒种子,在心中扎下,生根发芽。

文学之梦,犹如山路,亦如人生之路,艰难曲折,然而,它又如一座灯塔,照我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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