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金和与仁志,是爷仨人。他们均是文坛宿将,名振江城。苟富贵曾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记者,亲身见证过前线将士精忠报国、奋勇杀敌的悲壮历程,其诸多作品也因描述当时悲壮场面而蜚声四起。苟金和的作品,则是以描绘改革开放前后的社会图景为主调,浓墨重彩地将改革开放给民生带来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展现在世人面前。苟仁志是九零后,他的作品则站在网络文学的巅峰,把年轻一代追捧时尚、标新立异的心态,挥洒得淋漓尽致。
爷仨的写作文风,见证了中国文学的发展趋势与价值取向。爷仨人均有每天坚持写作的习惯。富贵负案疾书,每天写二、三千字,然后再用原始的方式将文稿邮寄给报刊杂志社,凭借多年与编辑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也可获取那么一两百元稿费。金和则用手在屏幕上敲击,每天写几千字,然后通过QQ、emaiI等将书稿邮箱寄给网络平台,靠点击量、读者打赏等方式获得相对丰厚的稿酬。仁志则与时俱进,用语音转化成文字的功能来写作,一天能写几万字,仁志是网络大咖,拥有庞大的网络铁粉,每天的收入少则上千,多则上万。
富贵作息很有规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一般都铁板不移:晨炼、书法、写作、午睡、下午健身、书法、会友闲聊、下午茶、看新闻联播、晚间读书报、晚间写作、就寝。他的生活程式化,思维也程式化。金和则在江城的政府机构供职,空闲时间不是散步就是会友、写作,生活在也较为刻板。可仁志与爷爷父亲就大相径庭,他白天蜗居室内呼呼大睡,晚间则躲在他的书房里,热火朝天地将他的梦境渲染在网络里,赢得粉丝们的不绝如缕的叫好与点赞、打赏。
江城与全国一样,与新冠病毒不期而遇。政府组织民众抗疫了二年多,最终国家根据病毒变异的实际情况,调整了相关防疫政策,小区解封了。人们起先是躲在自己家里,徘徊着、观望着,小区的街面上仍是寂寂廖廖的,空无一人。但不久被压抑许多的情绪瞬间爆发,摘下口罩呼吸自由的空气,已成为一种快感,涌遍了整个小区,整个小城。新冠病毒悄无声息地在人群中发散。“人人都会阳一次,先阳后阳都一样”、“挺进决赛”等一时风靡。爷仨人先后感染了中枪。富贵是最初感染病毒的,他先是低烧、乏力、轻微咳嗽,后来是心闷气短、呼吸较为困难,但一时一药难求,去住院吧,医院里已是人满为患。眼见情况紧急,他忽然想起去年在山野上采摘来凉干了的、准备做枕头用的野山菊,或许有些功效,于是每天三次喝三大杯野山菊茶。富贵做梦都没想到,这野山菊茶非常见效,不到七天,他竟然康复如初。
在政府部门供职的金和,在解封之前嗅觉灵通,提前将连花清瘟等药品一应俱全地储备在家中,专门等候病毒来袭。他眼看着老父亲染恙,就是不肯将那药送一片给他,生怕自己一旦染上病毒,无药可吃。终于病毒来袭,金和浑身疼痛难受乏力,高烧不止,家里的连花清瘟,不知怎的变成了连花请瘟,眼见自己身体每况愈下,一向清高的金和,也不得不动用他在政府工作的人际关系,在医院谋得了一个床位,住进了医院。
仁志是个不信歪门的人。凭着自己年轻的资本,根本就没把病毒当回事。正当他我行我素,照常出入大庭广众之中时,病毒已悄然侵入了他的躯体,他渐觉浑身高烧乏力疼痛,咳嗽不止。他这才慌了神,在他的网络平台上寻求粉丝们的帮忙,可粉丝们均已自顾不暇,根本就顾不上他们崇拜的网文大咖。不得已他只好向父亲金和求助。他父亲金和此时一者也自身难保,二者文人相轻的本质也暴露无遗,根本就管不了血肉亲情了。
仁志只好好自为之了。他花了一大把钱,雇来一位名医给自己私自诊治。那名医的确是江城名医,知道下猛药治急症,一大堆名贵药材捧到了仁志的床前,并吩咐他何时服用何药。仁志在名医的调理下,起先的确身体舒服了一阵子,但接下来的就是一连串的恶梦:新冠病毒的入侵导致他多种并发症齐发:大小便失禁、新陈代谢紊乱、肝胆肾功能受损,心肺功能更是变得异常脆弱不堪。仁志此时被病痛弄得痛不欲生的了,想到了一了百了的法子,服用了大剂量的安眠药。
富贵晨炼过后,忽然想起多日未见的孙子仁志。仁志房门紧闭,富贵敲了几下房门后,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夜猫子,肯定又在做他的白日梦去了!”说着他独自走了回来。但他走到半途,忽然双眉一阵乱抖,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不应该呀,前些天他不是感染了新冠,阳了么?我得见见孙子,看看他的病情怎么样了。富贵重新折回孙子的住处,又一次敲了敲他孙子的房门。房子里面根本就没有一点反应,富贵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他掏出孙子给他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眼前的情景把富贵吓懞了:只见仁志歪躺在床沿,一只手与一只脚已在床沿僵硬地垂着,地面上零乱地散放着各式各样的药物。
“志志、志志!”富贵尖叫着扑向孙子。
……
金和得知儿子离世的事,伤心不已,拔掉输液管,扑巅扑巅地赶了回来,抱着仁志的尸体,痛不欲生。
悔之晚矣!
尔后,仁志的遗言在网上流传:面对突然来袭的不测,我只能选择逃离。这样的我,或许原本可以选择坚强,但来这世上,我便是有些多余。也好,天堂里没有名利场,人与人之间,也不必相互设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