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千年古镇,梅城一直以来就是梅山文化的发展中心。可我们觉得很是奇怪:纵观历史,绝大多数的文化,一般都发韧于大江大河,而作为一个深处大山腹地的城镇,不像其他文化中心那样依傍大江大河,没有四通八达的水上黄金通道。深处大山之中的梅城,要庚续千年维系着梅山文化中心的地位,这尽乎是不可思议的。这使我们不停地思索着梅城到底有何魅力,长期能维系着梅山文化的血脉,将梅山文化辐射到整个大梅山?
一次偶然的机缘,我们信步沿着一条古道行走,从这条古道上,我们找到了梅城千年不衰的源动力:那维系着古梅城神韵的,是在它周边呈放射状散布的:充满着传奇色彩的一条条古道。
环绕梅城的四周,我试图去探寻古道的遗韵。一般来讲,古道可以分为驿道和商道。驿道是官方往来的通道,通常每隔一定距离建有驿站,为官员、随从提供餐饮、住宿以及马匹休息、补充粮草等,驿站一般均有驿驿丞驿卒,保证驿道通畅。驿道道路比较平坦,宽阔,能供马车行驶。而商道亦或叫民道,相对驿道来说它们比较狭窄、曲折陡峭,很多地方要翻山越岭,特别陡峭难行之路段铺有逶迤的石级,这些石级斗折蛇行,起伏不定,如同飘荡在崇山峻岭间的一条条绸带。在比较繁忙的商道上一般建有供商人、挑工休息、喝茶用的茶亭,在遇到溪河或者是峡谷的地方,还建有风雨廊桥。有的地方驿道、商道则合二为一,但绝大多数地方是驿道、商道有别的。
本文所探的古道,以商道为主。
这些古道往北,依傍洢水河蜿蜒延绵的一条古道,经十义桥过十里、河山,通仙溪、过山口,然后或水道经由敷溪与资水合而达益阳,通洞庭、接长江;或陆路继续通长塘、泗里河、马迹塘达商贸中心城市如益阳、常德。往东,一条古道由三十六铺连通而成,经清塘铺、驿头铺、高明铺等通宁乡,达省府长沙,这条道一般是商道与驿道合一。往东南,有一条古道经道谷坪、连福马桥,过田心,接涟源娄底,往邵东、邵阳。往西南,有一条古道越磨石岑,至水溪、思游,通新化、陵澧等地。往西北,一条古道翻苍子仑、栗林,亦或鹿角溪、栗林牛嘴仑、羊牯仑、五龙山,达滔溪,至小淹、江南,与资江河畔衔接,连通茶马古道,直达四川、重庆等乃至大西北。
正是诸多的古道,支撑起古梅城四通八达的陆路交通网络,填补了水路交通不便的缺隙,从而使梅城数百年乃至上千年成为湘中经济文化中心,也使梅山文化辐射的地域极为辽阔。
我走过这些古道的许多条,它们或翻山越岭,蜿蜒在山间,古道上许多盘旋的石级,在崇山峻岭中撑起过往的商旅,也连通起在莽莽群山中艰难生存的山民的生计;或依溪依水斗折蛇行,青石板路喧嚣着穿梭时空的记忆。每隔一定路程,均建有供行人休憩的茶亭,挑担的汉子,在茶亭里可以喝上凉茶,吸上几口旱烟,养足精神,还可以与茶亭守护者或其他挑脚的汉子谈天说地:在信息闭塞的年代日子,茶亭里往往是一个储存天南海北的小型信息库。
挑担的汉子,在茶亭里休整了片刻后,又继续晃动着双肩上的扁担,晃悠着山歌的节奏,启程前行。
正是这些数不清的挑脚的汉子,用他们不停歇的脚板,支撑起梅城的古老物流,也支撑起梅城昔日的繁华:梅城东西南北街,商铺林立,商贾云集。
然而,这些挑工的辛酸又是一页页难以描述的话题。他们有的常年奔波在古道上,形单影只且不说,路途上的艰险,时不时成为压垮他们身心的稻草。
我经常在这些古道上凝思,仿佛能看到挑工们的肩膀,被扁担勒进一道道深深的血痕,亦能看到挑工们穿着草鞋,挑着重重的挑子,南来北往,东跑西奔,他们在古道边的石板上艰难地行走,留在古道上的是道道带血的足印和洒下苦咸苦咸的汗水。
我想,不正是一代又一代的挑工,用他们的血泪汗水,挑起古城梅城的商贾云集,书写着古梅城辉煌的历史,庚续着古梅山文化的血脉么?
历史已成为历史,绝大多数古道也湮没在历史的风雨尘埃里,仅留极少数的古道,在荒山野岭之间静穆着。然而,就是这些古道的真真切切的存在着,以及古道上渐渐淡去在人们记忆的挑工们的身影,才使身处大山深处的古梅城,成为繁华近千年的湘中名镇。
古道是梅山文化的活化石,我们不应该把它们淡忘,而是应该让它成为古梅城的一道记忆,成为继文武双庙、南北宝塔、散见于各地的风雨廓桥一样形成一大景观,让人们在古道上能获得穿越时空,领略古梅城的魅力。
在现存的从十义桥到梅城,再经燕子桥至落马桥这条线路上,依稀还可寻觅到古道的踪影。而这条线路,从南向北,与207国道、二京高速平行,横贯梅城腹地,其文旅开发与梅城乡村振兴也能融合在一起,其意义是非同凡响的。我想,让古道的商旅与挑工的身影,与乡村振兴融汇在一起,那个时候,古梅城的神韵必然会再现,有一条条古道作文旅支撑的现代梅城,才会再现昔日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