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懿波
伯乐者,原名孙阳也。因善相马而被秦穆公封为伯乐将军。逝后位列仙班,为天庭首席马官。自入天庭以来,除当年那泼猴弼马温无端吵闹一番后,再也无什大事,一路过来倒也还算省心。
这一日,风和日丽,春光明媚,闲来无事便想到人间走走。一则踏青,二来也顺便看一看这人间众良驹的际遇。不知不觉间来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边,但见两岸杨柳依依,地上芳草繁茂,头顶蓝天白云,耳际虫鸣鸟唱,好一派人间春色。
遂信步前行,不远处独立一座八角重檐凉亭,虽不伟岸,却也清丽脱俗,古朴典雅。亭中隐约立一白发银须老者,正捋须凝望前方,独享这阳春美色。
近前一看,十分惊讶。这不是那大唐号称“百代文宗”的韩昌黎吗?没错,正是那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韩退之。
乐脑海里即时浮现出那一页文字:“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顿时心中忿忿然不已。一介腐儒,鼠目寸光,你知道什么呀?定然要与这斯理论理论!
为不失体统,乐于是上前双手一揖,故作客气:“昌黎先生可好?”
愈一愣:“正是在下,阁下何人?”
乐亦手捋长须:“我乃秦人孙阳,对了,就是你文中所说的那个伯乐是也。”
“哦,原来是伯乐先生,幸会幸会!”愈手指旁边石桌上的一壶杏花村酒:“先生可否同饮?”
“嗯,在下正有一事讨教先生。”乐之前的客气已然全无。
“请讲!”愈一脸愕然。这怎么刚一见面就有事要讨教,咋一看还似乎有点兴师问罪的味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乐倒也不再做作,随手端起桌上刚倒满的那杯酒:“先生为何总是埋怨世无伯乐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愈很是有些委屈。
乐将手中杯子重重一放:“错,错,错,错得太远矣!尔等酸儒自命清高,实则见识短浅。实话跟你说了吧,吾虽比汝等那圣祖孔老夫子早出生了一百多年。但是时,吾之门徒却也早过了三千之众,贤者又何止七十二人?方才赢得这伯乐将军之名号。”
愈一脸茫然,更加不解:“既然如此,你等为何不为当世推荐良驹呢?”
“非不能也,乃不愿尔。”“可否示教一二?”
“当然。汝试想,吾虽名为将军,其实不过一马夫尔。尽管名满天下,但至今还有几人记得吾真名?”乐自倒了一杯酒仰头而饮:“汝再看看那些曾被吾辈引荐于帐前之良驹,声名早已胜吾远矣!诸如赦免、的卢、绝影之流,如今可有一人还记得荐它之人否?”
伯乐越说越气:“更有燕人郭隗自以为贤,胡说八道。竟给昭王编出一个‘千金市骨’之鬼话,故意扰人视听,难道一堆白骨残尸都比吾等高贵么?真是气杀老夫也。”
愈站于一侧越听越迷糊,亦已然动气:“我原以为你乃万世之圣贤,却为何竟如此心胸狭窄?哼!”
“吾心胸狭窄?那三国吴侯算是当世雄主吧,他的心境又当如何?竟因为凤雏先生几句酒后之言,拿自己的江山当儿戏,明知其贤却弃之不用,亦害其万箭穿心于落凤坡下!何况我区区一马夫尔?”乐理直气壮,毫不示弱。
“你,你,你……我看你等是妒贤嫉能!”愈气得哆嗦。
“你什么你?汝乃一腐儒尔,就算吾辈妒贤嫉能,也不会为人作嫁衣裳。再说了,他人有无良驹使唤,又关我什么鸟事?”乐满脸涨红,摔杯拂袖而去。
愈听得这一番言语,立于原地,双足竞动弹不得,心中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待缓过神来,愈长叹一声:“唉!那文章是我所写不错,但已世易时移,此一时彼一时也。想当年,马分六类:种马、戎马、齐马、道马、田马、驽马,养马相马方成学问,故世皆需伯乐。如今什么马亦不用之,尽用些铁头钴脑之物件。纵然伯乐临世,他又如何识得?吾真乃腐儒一枚也!”
言罢,亦顿足甩袖忿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