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厍
网站用户
桥（续十一）
我确信是热爱这座桥的——
如果它是一幅画，我几乎观摩了它
无数晨昏里画就的每一笔
如果它是一首诗，我知道是谁
创造了它不同凡响的形制
和词情摇曳气韵生动的诗句
实际上它还是一部音乐
几近三个寒暑始得定型的旋律
每一次倾听，都还像第一次那样
打动我的心灵。在浩荡季风中或者
某次强对流天气过程之后
我登临它，追想却又有别于古人襟怀
我偏执于看疾流的铅色云气
与桥的色彩、形体和节奏形成
独具气象的同构。看南来北往迟滞或
疾行的驳船丰富和深化着它的
诗性主题。看攒聚的云气中迸裂的落日
血痕，为它涂抹柔和的高光
它的骨骼在时间缝隙中的钢蓝折射
成为我热爱它的最具体和
最富质感的理由。而湿润季风所
递送过来的磅礴凉意
令我频生暗喟且不由自主地愣神——
作为黄昏和桥的一部分我接受了
一辆重型卡车驶过时的摇晃
和微弱失重感：时空与灵魂仿佛经历了
某种秘密险情，一时变得阔远和松弛
生为静物，葡萄几乎可以
全天候入画。烈日沐浴之下
带着果粉的干燥，或雨水洗濯过后
挂着水珠的晶莹，都将吊足
人们的口舌之欲和审美的
潜在冲动。只是我所见的葡萄不在
精致的布景前，而在人们
散步所必经的十字路口
不在一个女人的软糯吆喝中而在
骨节粗大的男人一掌之握中
两张破旧课桌上摆满的黑红、翠绿
和玫瑰紫，轻易赢得过往人们的
垂涎。比起彩墨或水彩它们更需要
人们手机里活奔乱跳的零钱——
男人说他们兄弟三人各自承包的
葡萄园今年全都丰产。兴奋和喜悦
在他眼角黝黑的皱褶里堆出了
丰富的层次：“尝一口吧，比去年的甜！”
挑剔的人们尝过之后未必轻易买单
但是男人并不介意。他一味的怂恿
也不完全出于对人们口袋的觊觎
他有无需掩饰的、朴实的得意——
假如他同时拥有一双丹青手
我相信他会把落日余晖里的葡萄
画进巧致的工笔或恣肆的写意
事实上他身后的纸筐和篮子里堆叠着的
几乎要炸裂的酸甜早已溢出画面
202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