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确定它是误过了花期
还是误领了花信。开在十一月的
寒潮中,它有了它自己都
不曾热爱过的、新的颤栗——
但此刻它正热爱着
从银白色肌肤中沁出
淡淡的金色,它正在提纯或
丰富自己?这类似黄翡的俏色
使它获得了美的进化和
生命的层次感。它释放的香气在寒风中
生成凛冽的北国质地——
它并非模仿谁。它存在的唯一性
更新着我的嗅觉和呼吸
还是让我模仿一下伟大的诗句吧
我自以为是地揣测——
一枝忍冬的异时而开是否意味着
它正从讶异的我们中间寻找
美的拥趸?但或许任何溢美之词都不能
增加它一分光彩,而攀折
注定是以爱之名伪装的戕害
夜班车穿过薄暮和乡野
杉木、电缆塔、河流以及
大片未曾收割的稻田
一切都在时间的幽暗峡谷身披尘埃
和渐渐收敛的雨意——
我正穿过这一切
乘坐夜行班车从郊区
赶往城市。我所热爱的一切
正迅速隐身于暮色而
灯火次第点亮
这薄暮乡野中至为柔弱的光
让我安于身体的困顿和
隐隐的饥饿感。蜷身于车尾
局促、颠簸的空间
我将再次陷入局促的瞌睡
从闪过车窗的事物收回视线,垂下
沉重的眼睑。我享受这颠簸
没有什么能阻止它制造
一个不完整也难以复述的梦
一个诗人在秋天的告别辞
秋天是最适合诗人离开的季节
正如最适合诗人的诞生——
一个做诗人的丈夫写给他
诗人妻子的告别辞,正是一首
忍耐着疼痛和惺惺相惜的
秋天才会诞生的诗——
告别之难,正如诞生之难,也如
相遇和相知之难。但真当诗人
说出这一切,这一切又都恰如天意
——在秋天相聚,也在秋天别离
他敛住了来自命运锤击的苦痛
只轻柔地说出,喃喃地说出——
坐在风雨过后面向大海的一张
临窗摆放的旧沙发上
他说着那些告别落日和晚霞的悼词
周末日志
短暂的体力劳动后
跌坐于一张秋天的布沙发
阳光透过窗纱
照进我粗重的喘息——
它正缓慢平复
一场秋台风留下的
潮湿气很快蒸发殆尽
厨房里煮着鸭子
油烟机正在工作显而易见世界
重获了一份恩赐——
安静。是的它曾短暂失去
所以尤显珍贵
而楼下院中的柿子树正
饮下最后一杯秋日正午的阳光
因为无限接近秋天的本质
它将酿就这个秋天
最纯正的酒浆和清醒的迷醉
作为一部视觉颂词的
迷人部分,它将倾尽才华
和全部的深情
一分地的秋收
当我回到乡下
父亲已经在院场里完成
今年秋天最后一束稻子的脱粒
他拿过一把扫帚
拂掉谷堆上的枯乱稻禾
这是母亲此生仅剩的
一分地的秋收——
父亲用最原始的方法和
逐日亏损的气力
把它们一一收回——
那些在我看来并不必需的粮食
在院场里晒着太阳
安安静静。我知道他们为什么
要留下一埭稻田
而不送给堂兄去经营
“差不多一百来斤,比去年多。”
他们向我陈述着一个事实
但听起来像抒情
并且多少有些自满和陶醉
202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