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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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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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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家园故土情

常耀宗

今生,那个与我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小呀小山村,驻在心间难忘怀,难忘怀……

说不清,小山村于我是何时开始有记忆的。只隐约觉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是她的孩子,她就是我的母亲,她对我的感情象水晶一样纯净,象春阳一样和煦。我在她的怀抱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光。

道不明,小山村怎么就成了生我养我的故乡呢?哦,父母在那我就在那了。有些时候,人是很难左右自己的命运的。该来的总会来,是你的就是你的,一切皆随缘吧。

探寻小山村的历史,清代时此地的西山上有人居住,且因山上立有两根旗杆,故1920年时取名旗杆山。该山海拔较高,山顶坦荡如砥,蒙古族牧民遂堆建起一座大敖包。每年十里八乡的牧民会聚在此祭敖包,后因当地牧民北迁,敖包祭祀停止。此间1921年开地,因有旗杆建村后起名旗杆梁。

为了纪念蒙古族先民祭祀活动之地,后来村里人把西山唤作脑包山,可见文化无界,蒙汉一家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在我的印象中,祖父曾带着我们几个小弟兄在山上祭祀过,当时残存的旗杆还立着。摆上贡品,点着麦秆,祖父在前,我们在后,一起在旗杆下跪拜,祈求风调雨顺,吉祥如意!之后,随着旗杆不在,祖父去世,这个仪式在小山村便再没进行过。

别梦依稀,当我们举家搬迁到异地他乡,旗杆梁走出了我的视线,虽别离,却不懂得悲伤,小小的我。

再见旗杆梁,我心依旧。因为尽管我们搬家了,可我的亲人们仍在此居住,小山村成了我寒暑假频频光顾之地了。就这样,走走在在,旗杆梁对于我,既熟悉又陌生,既陌生又熟悉,她好似一个大磁场,牢牢地吸引着我。

说故乡,真正要说的还是故乡亲人。在我,每逢假期回祖母家,履行的程序是吃、住乃至劳动。虽然山村也靠天吃饭,但在此我从末忍饥挨饿。所不同的是,吃着祖母间或大娘、嫂子们慢功出细活儿做出的饭,香甜可口,滋养身体。逢年过节,今天伯父家请饺子,明天哥家请吃糕,故乡的温情在此显露,让我着实感觉到有故园这个大家庭真好,轻松、愉悦、甜蜜又温馨。

回故乡,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假期找哥们和村里的伙伴们疯玩。在外,我们上山或放牛骑马或找鸟蛋灌黄鼠,尽可野个够。在内,前村山重水复地转遍了,后村又柳暗花明地走走。那时,整个山村都是我们的世界,我们对她充满无限的好奇与向往。这家院里掰个向日葵饼拔个黄萝卜,那家后院采个挂金灯摘个果子,我们前脚刚走,后脚就被大人追来兴师问罪,祖母当面教育过,事后我仍“风霜雪雨博激流 历尽苦难痴心不改”。即便到了晚上,听哥、姐讲故事,看大人们打扑克那是我们平静生活的一个侧影。淘气时,与伙伴们出去挨家掏麻雀、嬉戏恶狗继而群围打之,人家出来骂,我们悄然的笑,偷偷的乐,却也逍遥自在,妙趣横生。

更有甚者,一次我们在山上放牛,彼此相约以牛角为靶,谁用石头打中谁赢,结果我一举夺冠。看着牛痛得撒欢儿,我们几个却得意狂欢。孰料我的“壮举”和牛的反常,被三伯父瞧个正着,他批评我告诫我,牛角是牛最致命的地方,打牛角就相当于要牛的命……听了伯父的话,我既后悔又后怕。至此,我再没重蹈覆辙。相反,每看见牛,我都会产生一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情。或许,这就是吃一堑长一智吧。

故乡见证过我的每一个童年和少年故事,也牵系着故事背后难忘的记忆,那些宽大的爱和包容,给我带来无数美好的慰籍。

在山村,我们住的虽然是土窑,但绝对冬暖夏凉接地气,互相往来有人气。且不说土窑与自然融为一体生态宜居,单凭一个院里住着有事招呼一声的邻里情,便让当下的城里人望尘莫及,自叹弗如。农忙,他们互相帮衬,那叫攒忙。农闲,他们东家进西家出地在一起闲聊、乐呵,那叫串门。串门真可以说是村里的发明专利,串门一定意义上团结了大多数村民。在诗意栖居的故乡,从来没有一种风气让我如此深情怀念,从来没有一种风气能最早浸入我的身体,乃至灵魂。我时常想起这些淳朴的民风,这些心的温暖流动到现在还在延续,那真的是一种乡风文明,一种乡村财富,是我沉甸甸的乡思,斩不断的乡愁。

英国诗人库柏说:“上帝创造了乡村,人类创造了城市。”据此理解,上帝把真、善、美都遗落在乡村了,人们却依然潮涌般奔向城市,在无可奈何的异化中蓦然回首,发觉失落了许多美好的东西,想回也回不去了。

现今倘若你问村里的村民,城里好不好,他们大都会说,什么高楼大厦,彼此连楼上楼下住的是谁都不知道,哪有人情味可言?不言而喻,如今农村人口越来越少,但大多数老年人还是不愿和子女到大城市蜗居,说什么“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真是故土难离啊!或许这就是村的气质神韵给村民们带来的习惯成自然,哪里住惯哪里好吧。

城里人家相对来说干活儿少,由此难免把某些人养懒了。好在,我就是在旗杆梁学会干农活儿的。

秋收是一年中最忙的季节,学校也专门放了农忙假。我随着大伯收割莜麦、胡麻,割完一块地又一块。等把庄稼全部割完了,成捆的麦子、胡麻在地里也晒凉干了,这时才需要装车往回拉运麦捆、胡麻捆。我一捆捆地用叉子挑,大伯一捆捆地装车,等车装满了,身体也累了,这个时候我最想跨上车辕背靠着麦子或胡麻车歇歇脚,吆喝着牛慢悠悠往回走,那状态洒脱的很哩!

起山药属于秋收尾声。那年月没有多少机械可用,大多靠人工完成。起三五亩山药,本家的、领家的男女老少齐上阵,犁山药的、捡山药的、装袋子的,孩子们捡材、捡牛粪的,点火烧山药的,缕缕蓝烟冒上天,那场面简直如一副浓郁的多彩山村农忙画卷,很有实质内容。若观赏那副大画,相信你一定能感受到生活的温度与烟火气息,感受到那时人们面对困苦劳作却乐观向上的精神是多么难能可贵。

其实,也就是在忙、累、歇中,我才渐渐品尝到劳动的艰辛与劳动的可贵、劳动的价值与劳动的伟大。不消说,劳动,真好!

至今,我都记得大伯曾对我们说过的话:“记住,不管你们弟兄以后干啥,从现在起学会干农活儿,即便有一天真当农民了也不至于没饭吃啊!”大伯的话纯属防患于未然。我知道从少吃没穿年代过来的大伯,他比别人更懂得土地和粮食的意义。既然赶上了好社会,在大伯看来我们就应该好好劳动不负年华。承蒙大伯的教导,迄今我们弟兄几个在各自领域都算得上是优秀工作者了,生活得也都挺好。而我们的好一定意义上缘于故人情深,缘于故园给了我们劳动的机缘与劳动的体验,进而让我们明白劳动充实生活,劳动丰盈人生。在此意义上,小山村未尝不是我们人生炼狱的开始,记忆怎能抹去?换句话说,对故乡、亲人、土地、庄稼,我充溢着崇敬、感恩、热爱、眷恋,余韵悠悠,不绝如缕。

美好通常不能永远,不然人间哪还有遗憾存在?不经意间,小山村十年九旱年年春旱的境况一而再地发生,庄稼收成一年年欠佳,住户一年年减少,加之山村人力取水往返时间太长,不符合一个地区饮水安全政策,故2003年旗里对故乡实施了整村易地搬迁工程,如是山村只剩下残垣断壁。后来为了美化沿路环境,小山村也在其列被整体推平,故乡就此荡然无存了。

拥有历史印记的故乡旗杆梁,最终却淹没在历史的云烟中了。“风物长宜放眼量”,这是历史的进步,也是社会的发展。不过,我的心头仍不免笼罩着一层惆怅,透出一种淡淡的忧伤。毕竟,形式上的故乡远去了,远去了……

想要忘记却难忘记,尤其是置身在当下喧嚣的城镇,只要清闲下来,那些关于故乡的土地、田间劳作、炊烟升起、夕阳中悠然归来牛羊群的记忆便缓缓在我心间流淌开来……魂梦中,我总要悄悄地回归到那片现实中并不存在的故土。每一次回望故乡,都是一次精神上的重返故乡;每一次抒写故乡,都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收获。

哦,小山村旗杆梁,精神家园故土情,那是我寻求生命的终极关怀,寻求灵魂栖憩、寄托和归宿之所。有她,我便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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