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是缘，相聚如金

常耀宗

九月初，我们赴包头看望大姨。也许是我们的到来更触动了大姨的思乡情，翌日，大姨一家竟决定与我们一同返乡。

说实话，大姨能回老家，亲人们翘首以待，皆大欢喜。只是，我们有些始料未及。这一来是因为大姨向来坚强，一般不想给人找麻烦。二来是由于一场病，加之年老膝关节粘膜缺失，大姨不得不坐了轮椅，因此她更不愿累及他人。

然而，大姨还是回来了。亲是缘起，一个“亲”字了得！人生之路，短暂又漫长，一切仿佛还在昨天却已时过境迁。离乡十五年的大姨，如今回乡已届八十岁矣，只是朱颜改。

眼前的大姨，除了腿脚行动不便，耳不聋眼不花，头脑十分清晰，这令我们心生无限爱惜。爱惜的最好表达方式就是陪伴左右，与她老人家在一起共度每一天。

有人说，人间最美是秋天。我要说，秋天相聚如黄金。相聚让亲情之花次第绽放，它把美丽带不带给人间无所谓，关键是它减少了思乡人的苦楚愉悦了大家的心情。

相聚饭局。当晚，我哥为大姨们的归来接风洗尘。席间，二舅渐渐占据了主角位置，他笑呵呵，与众人频频干杯，不听劝。实际上我们皆知，二舅以酒示意，情有可原，他那是看见大姨回来与亲人们团聚心里高兴啊！二舅不掩盖内心坦荡做人，让我们看到了他真实活得不累的一面。

试想当初，就在大姨住院入重症监护室昏迷的前几日，去探望大姨的有二舅；就在大姨刚出院，舍小家赴包头精心照顾大姨半年的是二舅。作为兄弟，能做到这一步委实难能可贵！由是观之，当晚，二舅大笑一回对人生，斗酒相逢欲醉倒的架势，无形中为接风宴奉献了一个经典保留节目，技压群雄，它把宴会一次次推向了高潮。

刚在母亲家休息了一晚的大姨，次日中午便被二舅叫走了。二舅的积极行动，让我忆起他在包头打工的十五年里，时不时到大姨家走动的事实。或做做饭或修水暖或买物品，来往间，心与心的距离更加贴近。那才叫源自平淡岁月里的从容人生。确切地说，大姨与二舅的姐弟情很大程度上是长相聚厚积起来的。不然，一向沉稳的二舅很难激动起来。

接下来，母亲、表弟、三舅、三姨等或家中或饭店相继邀请大姨们吃饭。饭桌上，大姨、姨哥、姨嫂与亲人们边吃边喝，有说有笑，兴起时还高歌一曲，尽情享受着亲情相聚带来的其乐融融。当是时，2014年的场景仿佛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那次，也是我们去看望大姨，当时大姨身体健康，聚会上我们载歌载舞，开心无比。一晃六年过去了，世事难料，大姨的腿痛成了我们的一块心病。好在，昔日情景再现，遍插茱萸不少一人，我们慨当以慷。

其实，平素老家的亲人们极少如此大规模地相聚，即便聚也是小范围的。大姨们的归来，不知不觉打破了以往不是规矩的规矩，吃请基本人人到场，大家庭亲浓厚情更悠的良好氛围始终萦绕在我们身边。那些天，就连十岁的小侄儿对我们每天聚餐都问上了为什么。沉浸其间，我们亦不觉得为什么，大概是骨肉相连，血浓于水的缘故吧。

相聚老家。回村，第一眼想看的就是那屋。昔日，姥姥、大舅家的土屋早已被推平，代之而来的是表弟受益精准扶贫盖起来的新房和小房。屋里装修一新，大姨看看这、摸摸那，不断地说：“看这好的！”身临其境我猜测，大姨这话一则有感慨时光过得飞速，社会发展又快又好的意思；一则有劝慰侄男外女勿忘初心方得始终的意义。大姨的一语双调，并非无中生有。

遥想当年，我们家家住土房、种庄稼，即便脱离了农村，也是刚刚解决了温饱问题。与那些生活宽裕的人家相比，我们还属于中下等一族。吃的不够好，穿的也不多，住的还勉强，行的有个自行车就算不错了。至于读书成才，我们这辈出的大学生寥寥无几。归根结底，这与我们家庭经济上不去、观念跟不上、没享受过出人才的好处有关。所以，我们乃至下一辈仍需趁大好形势继续奋进，家家争取迎来一个明媚的春天！

听话听音，大姨的话启发我们该当看到大家庭尚存在诸多短板，函需提升。她寄希望于高远，不愧是我们的长辈！

出院来，姨哥推着大姨走到村子前排的街上，只见墙角下坐着一伙人，上前去，大姨慢慢地辨认着一个个故人。未久，一个穿着紫红色唐装的老人走过来，近前，大姨一眼就认出了她：“哎呀，丽子妈！”今年八十四岁的这位老人，原是我姥姥的西邻居。问询间，二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一直交谈着进了表舅家，真是“欢笑情如旧，萧疏鬓已斑。”我想，故人相见，除蹉跎岁月外，重要的在于彼此能从对方身上找到参照，从而各自寻求到心理平衡。正如他人所言“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以豁达、从容的心态而处之。”

大约过了四五十分钟，七十八岁的表舅从地里回来，进屋，他见大姨坐着轮椅，突兀的变故令表舅先作惊讶状，然后简短的一句问候，接着是无言的沉默。激动、嗟叹、相惜良久，大姨问询表舅，舅妈说他听不见。哦，我的正在慢慢变老的长辈们，此刻，相见就是最好的交流，晤面心里便有了着落。瞧，秋阳高照，欣慰正洋溢在他（她）们的脸颊上，相聚如金。

记忆中，在我姥姥病重的日子里，作为姥姥的亲侄子——我的表舅，床前床后忙，照顾姥姥无微不至，可以说亲人做到的他做到了，亲人没做到的他也做到了。人做到这个份上，岂止是感动我们？我们难忘表舅的恩德。想来，大姨千里迢迢回乡看望她的表弟，不只是为了送礼物，其意在做给我们看，教我们接续这份血脉相连情。大姨的良苦用心，昭昭然亦。

相聚河畔。一个下午，我们驱车穿越前旗、集宁新区，透过车窗，大姨们沿途领略了乌兰察布高楼林立、城在园林的景象，感受到家乡今非昔比的巨大变化，一定会为此而自豪了。

车上110国道，向东向北行驶了不久，我们一行十人在集宁霸王河生态公园北边驻足。霸王河流域是乌兰察布市中心城区的主要水源地，为集宁增添了几分灵气。水是生命之源，爱水是人的天性。我们沿着河畔走，翠柳成荫，细长的柳丝低垂下来，直让梢头点进河面。园内，黄色的、紫色的、粉色的花在竞相争艳，格外喜人。站在桥上，凭栏远眺，河水波光粼粼，银光闪闪，像一个巨大的镂光银盘。逛公园，清风徐徐，丝丝缕缕的花香飘荡而来，令我们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坐长椅，抬头仰望天空，秋高气爽，天蓝如洗，云白如练，大有不知身在何处之感。于是乎，我们的心在这样的景致和过程中宽广、纯净、温暖起来……

人是自然之子。在公园，我们或雕塑前单人照、或扶栏二人照、或河畔全体照，回归自然，融入自然，我们与秋天来了一个美好的拥抱，将人与自然构成了一幅和谐美丽的画卷，让相聚定格永远！

人人都有恋乡情结。踏入故乡大地，回到故乡怀抱，重现好久未见的自然风景，刹那间，大姨们常年坚毅的心境会随之软化成记忆中的一湾河水、一抹流云了吧？其实，人的一生里，无论你走到哪里，故乡永远是你心灵中最柔软的一部分，哪怕是轻轻一碰，都会感觉疼痛。那里，是我们灵魂安放的地方，谁也无法阻挡。

相聚河畔，对大姨们来说是亲近分别多年的故乡，化解乡愁，激发她们更爱恋故乡的情感，常回家看看。

日常生活中，大家各忙各的，难得有这么十来天聚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难得有这么一段可全抛一片心的相处时光，难得……但愿这又是我们下一站相聚的开始！

亲情是缘，相聚如金。如果说亲情是长辈给我们打下的情感基础，那么，相聚就是平辈与长辈、平辈与平辈之间互相来往筑就的情感壁垒。只要我们珍惜亲情，且行相聚之实，就能创造出充满温馨、充满欢快的世界。舍此，再好的亲情不去把握、不去经营都会形同陌路，一片荒芜，最终将失去其应有之义。可见，相聚就是亲情的调和剂、润滑油。相聚是火，给亲情以热。相聚让亲情走得更长更远。

综上所述，大姨的此次回乡不但拉近了亲情的距离，还使亲情这一人间美好的情感得以深化和升华。

亲情相聚，急不得，慢慢来，慢慢融，相聚于亲情的意义就在其中。

2220年10月8日稿

2220年10月12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