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耀宗
生活是一条长河,无论走得多远,乡村是我们不时回望的源头。比如村中的辘轳、石磨、煤油灯、鸡毛掸子、风箱这些以往的生活用具,虽然渐行渐远淡出了我们的视野,但它们曾经的影子依然存活于我的心间,成了一份抹不掉的乡愁。
辘轳,利用轮轴原理制成的从深井里提水用的起重工具。早些年,我见村里人挑水吃、饮牲畜甚至浇地全靠它。它是农村必不可少的公用工具,为人们方便提水立下了汗马功劳。村里人爱惜它保护它,一见有小孩走近玩耍,立刻喝止。一旦辘轳坏了,人们不分你我,谁赶上谁修,生怕耽误了吃水。人摇、辘轳转、水桶上,三者合一那是以前农村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啊。望着这景致,小孩们好奇、羡慕、叹服,好奇辘轳的功用,羡慕大人的能力,叹服三者合一的神奇。只是还没等我们解开“辘轳之谜”,辘轳已然不在了。现今,即便在某个农村一角看到辘轳,它也是名存实亡,早已成了废弃物,遭受着雨水淋刷,述说着岁月沧桑。
石磨,是用人力或畜力推拉着碾粮食颗粒的工具,它相当于现在的电磨。小时候,我和祖母用石磨推过黍子。没多久,我推不动了,祖母不得不套上驴拉磨,我牵着驴绕圈走,祖母在后边用扫帚往磨盘里扫黄米面。磨过一遍,祖母过箩。往复几次,直到磨好。要说那时吃顿油炸糕真不容易,耗时费力着呢。不过,慢工出细活,用石磨磨出来的米面吃糕就是香,也许是原始的工具未将黍子内含成分破坏掉吧,原汁原味总能保持住。如今再想推推石磨重温旧梦已然不可能了。
连枷,农民的手工脱粒农具,由竹柄及敲杆组成。当年因我家种着地,对连枷我再熟悉不过。秋天,我们把捆好的莜麦个子一个个拆开铺到谷场上,晒过一段时间,然后一对一两人一组高高举起连枷甩开膀子一板接一板打下去,发出啪啪的响声。打完一场,再把莜麦翻过来,直到把麦穗表皮打得脱落为止。那时候,脱谷机少,父亲又不会使用牲畜,所以连枷成了我们收获颗粒的主要工具。有时为了使连枷“杀伤力”更大,我们就往连枷片上绑只鞋板,把莜麦当作“敌人”用劲地打,你狠我也狠,有种同仇敌忾的快感。也可以把这种击打当作游戏,以大地为鼓,你一下我一下,来来往往,有种音乐般的快乐享受。虽然连枷较现代农具粗笨,但它用起来能让人上瘾,特别是年轻小伙,拿起来就不想放下,大概这就是它的好处吧。连枷,悠悠远远地令人怀念。
煤油灯,简易的就是在旧墨水瓶盖上打个圆孔,再配上一根或线或棉花拧细的灯芯,注入煤油以照明的东西。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回老家时还见过这种煤油灯。那时因有廉价的煤油,亲人们夜里照明常点煤油灯。其实煤油烟气大,熏得人鼻孔里脸上都是烟煤,油味还呛人。可有什么办法呢?妇女们纳鞋底、拧羊毛线、补衣服,小孩写作业、玩耍什么的,大都还得在煤油灯下进行,微弱的灯光竟也烛照了那些年那些人起了不小作用。后来,煤油渐缺,加上蜡烛、电灯的相继出现,此灯遂绝迹。
风箱,用鸡毛压缩空气而产生气流的装置。它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因为我家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就是用它来烧火做饭的。每当蒸馒头、烧水、焖山药,母亲便叫我拉风箱。起初觉得大人让干这活儿纯属小人拉大车力不从心,可被母亲逼了几次,慢慢地拉着拉着胳膊锻炼得有劲了,拉风箱不仅不在话下,而且还成了少时炫耀“我有用了”的无形资本。特别是煮猪食,那一拉起风箱来时间长,让我一次次尝到了劳动的滋味,也明白了劳动的意义。
鸡毛掸子,用鸡毛绑成的清除灰尘的用具。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人家大多有鸡毛掸子,好人家的鸡毛掸子多以竹为杆,鸡毛长且华丽。拿着一米见长的掸子,这儿扫扫壁画灰尘,那儿扫扫家具灰尘,方便省力效果佳。在我的记忆里,鸡毛掸子好像还是妇女们打小孩子的得力武器。女人们一生气,拿起杆鸡毛掸子就打将下去,往往还没等掸子落下,淘气的小家伙们回头扮个鬼脸,便逃之夭夭。这从侧面佐证了鸡毛掸子在当时已进入寻常百姓家。今天,尽管吸尘机、抹布代替了鸡毛掸子,可我觉得前者与后者各有优势,不能一概而论,发展中的事物总是好的。如今,辘轳、石磨、煤油灯、鸡毛掸子、风箱……虽已远去,但是与它们有关的记忆不会老去,有时我会不期然地回想起推石磨磨面粉或拉风箱做饭所凝结的艰辛,萌生了一份长久的温情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