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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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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3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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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那故乡

常耀宗

春天本该是万物生长的季节。然而,我的故乡却在二十年前的那个春天远去了,它被整体搬迁并全部推平了。今夏回故乡,当我看到山川历历,芳草萋萋时,我非但欣慰不起来,反而悲从中来,心有千千结。

如今的故乡,村中长满枯藤野草,蓊蓊郁郁的倒有些生气。村后的地被光伏电板占据,远远望去蓝茫茫的好大一片。从南山到光伏厂区有条砂石路连着,当这条路与不远处的老路横在我们面前,嗟乎!我们惊诧、悲戚,为分不清回乡的路,为其他什么什么。

望着山下的村址,我有些不解,不禁扪心自问:一向亲切、可爱的故乡,现今看上去怎么感觉竟是如此的陌生、沉重呢?!

踏入村西的小路,望见村前有好大一片草玉米林。绿绿的玉米杆迎风摆动着,好像是在特意迎接远归的乡人。一时间,我绷紧的心渐渐舒展开来。呵,看来有人在依托故乡,故乡还是有用处的。无论谁依托故乡故乡作用于谁,只要一方水土养一方或几方人便好。

沿着村路向东走,见路旁不时有割倒、晒着的荨麻草整齐地摆放在那里。我疑惑且四下张望,发现一辆电三轮车停放在一处杂院里。或许是我们的到来惊动了车主,但见半截墙后的草丛中站起一位六十多岁的男子,他手拿镰刀问我们:“你们是哪儿的了?”我们说:“我们以前是这村的,回来看看。”那人长长的噢了一声,又问:“你们姓啥?”哟呵,他倒反客为主起来。

“我们姓常”,听罢,他煞有介事地指着一处遗址说:“那儿就是你们家原先的院子!”毫无疑问,他的示意准确无误。

看那人有点不知此身系于何处的样子,我遂以主人之名问他:“您是哪儿的了?”

男子道:“我是南沟的。”怪不得他知道的挺多,原来是邻村上下的,我心说。

“您干嘛割荨麻草呢,蜇人蜇得!”我满腹疑团。

“噢,等晒好冬天喂羊了。”男子答。

说来说去,我不由暗自有点欣喜了,甚或产生了骄傲、自豪的心理。心说话,南沟的,直到今天你们割草、晒草还得到我们搬迁过的村庄哩,可见……不过,看在曾经友邻的份上,割就割晒就晒吧!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么,幸哉乐哉!

再往村东走,我们历数着以往哪哪住过谁家、谁家原来住的窑或房子、谁家的大人比较和善、年少的我们在谁家的大院捉过迷藏、去谁家的后院偷掰过葵花饼、晚上又到谁家的院门外大战过恶犬……温馨的记忆涌上心头,有趣的话题滔滔不绝,曾经一切仿佛都还在昨天,又仿佛隔的太远。逝者如斯,逝者如斯……

村最东面,原来的路上杂草丛生,路中或路旁芨芨草随处可见,村东那口枯井早已不见踪影,自留地的石头墙东倒西塌,基本与地面持平,只有几颗柳树、杨树挺立在那里……我目之所及,尽显荒凉、沉寂。哦,故乡,因为放不下你,才感觉怅然若失,因为留不住你,才感叹无可奈何!

回乡,恨不得踏遍故园的每一寸土地吾心才安。下井沟,本想看看那口曾供村里几百口人吃水的老泉井,谁料还末过去,远远就瞧见一人正提水住石槽里倒水饮着一大群羊。

“您是哪个村的了?”在井边,我问那位身着蓝衣、六十多岁的男牧羊人。

“我是下村石梁的。”他答。

“您养了多少羊?为啥不在自个儿村饮羊?”我又问道。

“养了八十多只。唉,我们村一直缺水。我在原来这个村的井饮羊有些年啦。”他解释。

“这个村搬走二十来年啦,这井怎么还有水呢?”我又生好奇心。

“有了,这口井的泉眼深水又旺!一直就没断流过。”他说。

“这么说,这口井可造福您啦!”我感叹。

“可不是么,没水我可不敢养这么些羊!”他有点欣然了。

说话间,我忽有所悟,流水不腐,同样,有人用的井水才不致干涸,正所谓为有源头活水来。无论这口井以前哪里的人使用过,现在它又惠泽谁,总之比废弃不用或有井没水好多了。尤其,在这个地下水越来越紧缺的当下,变废为宝是资源再利用的有效体现。易言之,建设一个村庄不易,废弃一个村庄容易。面对废弃的村庄,我们是否该予以反思呢?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皆由自然生成,也由生命生成。自然所接纳的,也是人所接纳的。这就是天地合一,道法自然。

远山,那故乡哟……

2023年9月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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