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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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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评论
20231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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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现实情怀抒写自然之道 ——读艾平近作随感

常耀宗

进入新时代,文学创作以现实题材抒写的领域和队伍逐渐扩大,作品的思想内涵与艺术传达也越来越深入丰富。其中,作家艾平的自然文学创作尤为典型,可视之为圈内一道有广度、高度和深度的风景,每每引来不少关注的目光和啧啧称赞。

说起艾平的自然文学创作起步较早,一开始就与自然生态融为一体。她视野开阔,视角独特,观察细腻,描写生动,对自然文学的展现是多样化、全方位的。她不仅写大自然中的动植物、自然现象,而且写草原、森林、山河、冰雪故乡。常常,写一涉多,浑然天成。可以说,拥有深厚文学功底和丰富实践经验的她,既善于以认识、欣赏、希冀的目光抒写自然,激发我们与大自然美妙融合的向往之情,又善于细致入微、由此及彼地描摹多姿多彩的生命物态,用于昭示人与自然之间不可摧毁、息息相关的密切关系,还善于运用反语、拟人等手法,对笔下所写对象加以透彻地审视与询究,凝练出对自然生态的思考,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为自然文学发展积蓄了正能量,对人与自然平衡与和谐相处有很大的借鉴意义。

在文体形式上,艾平间或运用小说书写大自然。小说介入自然,赋予其更多的是形象的典型性。现实主义要求作者从丰富多彩的现实生活中选取有意义的人与事,经过艺术处理创造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具体到艾平的小说《包·哈斯三回科右中旗》正是这样一篇力作。作品将脱贫攻坚这一宏大主题置于科右中旗历史文化、自然生态的变化和民族手工艺的传承以及现代科技赋能民族生活的大背景下,将牧马老人包·哈斯回乡寻找姐姐与寻找蒙古马良种结合起来,将他既传承传统又善于接受新事物结合起来,形成了一个极具民族风情、时代气息和艺术魅力的故事。自古以来,蒙古族就被誉为“马背上的民族”,马对蒙古族的意义非比寻常。作为小说主人公的包·哈斯,对本民族特别是对蒙古马的情感、对蒙古马的爱恋、对留住蒙古马基因所付出的努力,正是草原文化的核心象征。他老当益壮,紧跟时代,向往新生活,他是这篇写实作品的最高美学追求和理想模式,他把草原文化的核心理念“崇尚自然、践行开放、恪守信义”融于脱贫攻坚,融于以家国情怀为核心的民族精神和以在发展中传承为核心的时代精神当中,成为我们直观自身、认识草原的一个窗口,这对于唤起人们草原文化理念,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会发挥积极的引导作用。

面向现实抒写自然,以散文的形式讲好大自然的故事,积极反映新时代的文学精神,一直是艾平自然写作的追求,显示了她现实抒写自然的蓬勃生机与活力。比如《卉木蒙蒙》这篇散文,既有对碱草营养丰富、抗寒性与生命力强盛的描写,又有对草原上其他草、花、麦子以及什么动物吃什么草的描写。如此行文,往小说,它释放出诸多的生态系统信息,譬如每一个生命体既是个体的又是整体的、由植物变化可知天气和时令的变化、碱草生命力强的主要因素在于它们有庞大的根系网、草于人于自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等等,所有这些,对人们进一步认识自然、善待自然会有所裨益的。往大说,它绝不仅是为了开阔人们的视野,让万物动起来活起来,使人内心产生咀嚼回味,也是为了展示万物生、草原生,人与自然诗意共存的美好图景,让人们由衷地热爱自然、保护自然,因为地球只有一个,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保护自然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建设生态文明就是造福子孙后代,就是推动可实现发展,舍此,人类就是自断生路,未来者不可期。

其实,崇尚自然,人首先要更好地摆正自身与自然的关系,提高平等对待他物的自觉性,加大生态平衡事项的参与度,以自然之道养万物之生,而不是自负与自傲,以为人就是世界的主宰,岂不知人绝对的属于世界。即是说,是自然支配人,并非人支配自然,违反了这个自然规律就是煎熬,就会反噬。比如在散文《逍遥熊》中,艾平记述了熊妈熊崽在森林管护站与人之间发生的故事。“逍遥”二字蕴含深刻,引人警醒。乍看,在人的管护下熊逍遥自在,无所事事,可实质上这是人好心帮了熊的倒忙。相对于森林和熊,人就是闯入者,就是干预,就是低估,就是没有“同怀视之”,伴随着人类的温和行事,最终熊的生存能力会降低,甚至对环境和其他动物也会造成伤害。所以,管护只是缓兵之计。从长远来说,我们应该对人与动物“莫名重合”的困境进行理性的剖析与反思,并很好地寻求人自身的位置和发展的可能性。进言之,人于野生动物应存有“荒野意识”。荒野本是自然,是野生动物求生之地,我们理当还它们自由,任其野茫茫,切不可让它们丧失了野性,失去野性的生命将失去一切。反过来讲,人类自身也要解放思想,释放天性,对原始生命心存敬畏,心存向往,建立并拥有属于我们的“荒野”,如此大概才能真正理解人与自然平等相生的关系,为我们迈向美丽家园提供精神动力和智力支持。

人们往往关注艾平的自然散文,很少有人注重她的自然随笔。其实后者是通往前者的桥梁和纽带,也是打开前者大门的一把金钥匙。与散文相比,艾平的随笔包容性更广、含金量更高。比如随笔《草原和森林文化语境中的自然文学》,她在肯定中外自然文学兴起的同时,通过讲道理、摆事实告诉我们:讲好中国自然故事就要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的生态智慧和外国作家的生态文明思想中汲取养分获得灵感,创新性地予以表达,而不是囿于自然与自我的藩篱中不能自拔的抒写。既然万物生于天地,那么万物与天地间就有故事发生,所以描写自然我们不能单纯地写一人或一物,而要根据不同地域写出不同的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以此表达一种独特的地域文化和生态文化。文中许多带有倾向性的意见和建设性的意见,都是作家常年行走草原和森林得来的真知灼见,是富有特征的个别性与概括性的有机统一,显示了她“这一个”的生命共同体理念,给我们以深深的映照和启示。

在随笔《自然文学中的人类精神》中艾平写道:“我的生态写作不是海绵里挤水,而是大海捞针,我总是观察较多,写出来的少,没有找到诗意的好细节,我宁可不写。”可见,她对细节非常看重。事实上,艾平总是把追求好细节作为自然写作的支点。在散文《撒欢牧场的白头翁》中,她讲述了白头翁草被狍子吃、狍子被狼吃等一物降一物的故事,从而揭示了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之道。文章特别提到,狍子之所以每年用七天时间吃白头翁草,盖因这种草是一味良药,能医治狍子身上的各种病。不过,由于狍子疯吃导致其药物中毒,失明或视力模糊,故此它被猎人称作“傻狍子”。这一段的插入就是细节描写,它交代了“傻狍子”名称的来龙去脉,纠正了人们一贯以来错误的结论和认识,让人学到了书本上学不到的自然知识,获得很多启发与教益。就在这一段中,作家还借题发挥地写到春天羊吃草就是自己找药吃。这个细节的出现,一来为上面的细节找到了佐证,借以展示物种的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多样性,意在说明生物多样性的重要性。二来旨在体现物与物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密不可分的牵系,教人明白天人合一、道法自然才是我们永续发展的根本之道。

细节无处不在,比如散文《温暖的冰雪覆盖着我的家乡》,其中“温暖”就是一个精彩的细节描写。本来,此处应该用“寒冷”二字合适,然而作者独辟蹊径,运用反语、反衬、拟人等手法,赋“温暖”以别样的意味。一则体现了作家对家乡怀有深深的热爱和眷恋之情,包括屋乌推爱之意在内。二则体现了作家对家乡生态向好、“温暖”持续的美好祝愿,显示了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大胸怀。文章层层深入,好细节好故事接踵而至,引人入胜。试看此段:“为了录制电视节目,一头驯鹿被运到南方的一座城市,没想到它突然拒绝喝水,不论是矿泉水还是纯净水,宁肯一天天干渴着。直到大兴安岭森林中的水运来,它才恢复了昔日的状态。”显然,这是一个细节特写。它明示呼伦贝尔特殊的地理环境造就了特殊的水资源,离开了这方水土,物将不物,暗示万物有灵,善待方可天下安心,自然资源有限,取之有度才能和谐共生。

说来细节描写并不容易,它凝聚着作者丰富的生活经验、充足的知识储备、敏锐的观察能力和独到的思想感悟以及优美的语言文字,是真正的厚积薄发。艾平的细节描写源自现实,启人心智,是集大成之作,正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

综上所述,艾平将“顺其自然,天人合一”作为自然文学的审美目标,以细节描写、现实抒写、多样展现向我们讲述了一个个生动、细致、有趣的自然故事,把生命体及其深层关联呈现出来,其目的在于通过物诠释其所蕴含的道,从物与物间求得具体之道,继而体悟普遍之道,即天地之道抑或自然之道,这正是她自然文学给予我们的魅力所在,何尝不是对大众心灵的净化、锻造和升华。

说到底,人类在呵护自然、爱惜万物上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人与自然如何相处需要一个鲜明合理的解决方案,这是当今世界面临的共同课题,也是一项需要注入强大动力久久为功向前进的浩大工程,当下我们责无旁贷,使命在肩。此间,文学在传播生态理念、发扬生态文化,引导大众保护生态环境方面无疑具有独特的优势。因之,继续探索新领域、奋进新征程是自然文学作家的新起点、新作为,期待艾平抒写出更多的新时代自然故事,发出生态文明好声音,为建设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贡献更大的文学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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