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耀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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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耀宗
一直以来，我在《丰镇文艺》杂志上读到的王朝环，大多是她的散文。直到2018年我们互加微信，我才真正意义上读到了她的诗，大有不读则已，一读惊我的感觉在其中。
王朝环，70后，现为内蒙古丰镇市文联《丰镇文艺》杂志的文学编辑。中学时代的她就开始了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内蒙古商报》《巴彦淖尔报》。近年来她的散文、诗歌作品多发于《沃原文学》《丰镇文艺》及《中国诗歌网》《一度诗歌》《行参菩提》《定远文学》等多家刊物和自媒体平台。2017年经中国（香港）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主席团审核批准特聘为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作品入围“2018铂莱杯”全国爱情诗歌大赛，并入选《中国当代爱情诗选集》。不得不说，诗歌乃至文学一直陪伴着她，且小有成就。
少有人知，王朝环大学毕业后离开了巴彦淖尔，留在了乌兰察布，加之她为人低调，为诗为文从不轻易向上级报刊发表，致使她藏在深闺无人识，没有给更多更广的读者以欣赏她的机会。当然，机会既是他人给的，也是自己捕捉到的。说实话，我以能在微信平台上读到王朝环的诗而为荣幸。
于王朝环而言，她以深情与诗同在。换言之，王朝环的诗以深厚的情感为依托，极具张力，吸引人感动人，令人回味。
其一对人的深情。包括她的爱情诗，有古典诗词修养的基础，也有琼瑶诗的底蕴美，却又不乏自我精神世界的展现，由此构成了独属于王朝环的诗意空间。
以她的诗《读你千遍》为例。“海的波澜我们听得到/听海人的温柔和眷恋海也见证的了/涛一波一波来袭/溅湿了伞下呢喃的秘密/就这样幻想/就这样依偎在空旷的身旁/朝霞犹未走远/暮霭迫不及待地将至/红色如血金色如鳞/晕染出渐变的声调/喜欢躲在落日余晖里读你/生怕不小心漂流了期愿/放飞了少女般澎湃的绯云/晚归的渔舟近了远了/忽明忽暗/那是来偷我的心事的么/我含羞带怯地跑/祈求忠贞的水草和贝壳帮我拍照/桅杆陪我不再形影相吊/下一个涨潮/这样的邂逅会不会很快来到/我等……/誓言不倦书柬不老”。一系列的自然景象与意象，实际上烘托和勾画出一个少女读意中人不厌、思慕意中人无限的风情图。它通过对一些现象的描述，从而升华为一种精神指向，让读者无由引起共鸣，感受到一种初恋很美令人心碎的氛围，产生一种期盼与愿景，在体味与知觉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同时，也会生出“终不许一语道破”的模糊感与无言之美，饱享着绵绵无尽的心灵愉悦与精神满足。这就是她的爱情诗给予我们的艺术魅力。
在《耕者》一诗中，她写道：“老牛和犁是夫妻/不和谐也不离不弃/老夫赶牛老妇把犁/挽朝阳一行行/晚霞摇摇晃晃/春秋耕进了土壤/汗水落地结果 产粮”。纵然此诗没有翻出多少花样，但是王朝环把笔触伸向老农，歌颂他们劳动辛苦所得可贵的同时，由此及彼地射影当下社会一隅存在着的某些不劳而获、不懂劳动光荣的丑恶面目，殊为可贵，值得肯定。这说明她心中装着劳动人民，彰显的是人民情怀。这倒不是说写民族、写祖国的诗就大，写个人、写日常的诗就小，即便诗之大小并不以题材论，但我还是希望王朝环的诗空既能闪耀“小我”的星，又能闪耀“大我”的星，大小结合方显满天星空之美丽。正所谓“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其二对自然的深情。诗言志，这在王朝环的田野风物诗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也就是说，她之写景状物，不是单纯的，而是通过写景陶冶性情、获取某种精神力量，因而她的诗具备了较为深厚的底蕴。
比如她的组诗《春之韵》中的《大地》一诗：“苍白了沉寂/搅扰了喧嚣/任谁知晓/慵懒的不是脚步/是奔跑”。该诗一改“一年之计在于春”的古老说法，称春是大地上的动、是闹腾的别名和象征，使人有种抢抓时间、日行千里、冲锋在前的欲望和力量油然而生。其中“慵懒”一词在诗中的出现，可谓活了全诗，提升了诗的高度。它有正话反说的嘲讽意味，即说你懒你还真能停止不前？奔跑还嫌慢呢。怎么办？你看着办！此诗名义上写大地，实际写了慵懒、脚步、奔跑，暗含着“天地间有我在行走”的意思在里面。弦外之音，大地回春万物都复苏了，人呢？真该向前去！真该有“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的自信心！真该有“杀出一条路口”的冲天豪气！真该有“第一舍我其谁”的王者风范！诗虽短意悠长，真的是赋诗性以浸润，赋理性于博大的架构之中了。
又如她的《鸟》一诗：“无形的轨道/嘹亮的鸣叫/许下虔诚/放飞骄傲/虽然渺小/独引人仰头 微笑/唯一的生命不是单行道”，从中我们读出了鸟存在的道理与法则，它年年南来北往今又至，自由飞翔，小却讨人喜欢，皆因它是益鸟，它要求于人的甚少，给予人的甚多。只是它的生活习性决定了它有南北两处故乡，两处故乡是它温馨的选择。
诗的最后一句，画龙点睛，别有韵味，给读者以无尽的遐想空间。遐想余，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即诗的结尾用意何在？观自然而知人事，可见美好通常不能永恒，我们只有在美好降临时珍惜它、拥有它，尽心竭力，奋发有为，决不能让美好年年降临年年白白流失，到头来只落得两手空空悔恨悠悠。其实，推而广之，人生又何尝不该如此。所以，牢牢抓住时光这根纤绳吧，有多少努力就有多少成功的希望！
总之，诗人没有说读者意会到的旨归便是此诗的闪光点，也就是诗之魂。好诗，应该是通过实的描写，让读者感觉到一种情感的渲染；通过虚的陪衬，让读者形成一种精神寄托，沉浸在美好中。
其三对故乡的深情。故乡对每个人都魂牵梦萦，特别是当你身处异乡无法常回故乡看看的时候，你往往更加系念故乡，唯愿吾乡入梦来。王朝环的境况大抵如此。尽管巴彦淖尔与乌兰察布同属内蒙古地区，可毕竟此乡非彼乡，思乡情更怯。
譬如她的《思乡》一诗：“乡自甜美浓郁/怎奈缠绵成了思量/你在那头我在这头/这样不远不近的凝望/定格了乡景的基调/孤独了离乡的行囊/揉碎了思乡人的愁肠/夕阳抚慰着老牛/耕田滋养着嫩秧/还有稀疏如以往的月光/皎洁了斑驳的困顿/织补了游离的迷惘/步履渐行渐远衣角还被拽着/那头拽着/渐白的鬓发/佝偻的脊背/沧桑的深巷/小径、老井、土炕/是哪种情怀/噢……/我的你的 我们的/此生难忘”。通过语言和词组的巧妙处理，表达了她思乡之深、忆乡之切和乡心存至永远的情愫，意境融彻，诗意奔放，读来令人低回久之。
值得一提的是，在诗的结尾处，她说故乡的一切都属于故乡人，为人人共有财产。不言而喻，这是她思想感情升华后的再现。常常，时隔经年，我们怀念某一事物，它在我们心中的印象不是愈来愈模糊，而是愈来愈清晰；它在我们心中的形象不是愈来愈渺小，而是愈来愈高大。为什么？距离产生美。也许只有身处异乡看故乡的人才能超然物外，平中见奇吧。谁不说咱家乡好，只是王朝环的思乡诗由形而下到形而上，既是情感上的寄托，又是灵魂上的需求；既是在寻找肉体情感的慰藉，又是在寻找生命灵魂的归宿，标出了诗人对家乡的理解所达到的精神深度。
其四对社会的深情。有诗者称，诗是人类心灵的歌唱。诗应体现同情、怜悯，应该关注人类的命运，诗的本质和核心应该闪射出人道主义的光芒。更进一步，只有关注现实，关照人生，不脱离生活，不远离苍茫大地的诗歌才有其存在的生命力和艺术价值。
“一支疫苗的伪装/撕破了龌蹉的心脏/……婴儿孕育的希望/被泯灭的人性扼杀在襁褓里/狂风过后/雨，悄悄的来/下在正义的人们心里，浇灌了久旱的那块田/……每个生命都需要活路/这场雨的涤荡/让丑陋的思想知道新鲜的血液拒绝混浊的侵入/让肮脏的魂灵去道德教堂赎罪/让惩罚来的更猛烈些吧/让坠入深渊的人们来得及忏悔”，在《一场雨的救赎》一诗中，王朝环难以自抑悲伤之情，揭示了社会发展进程中出现的假疫苗事件，直指人心，拷问灵魂，目的不是让人绝望而束手无策，而是“振臂一呼”，诲人从善，教人有爱，带给人更多的是思考与觉醒。
一场雨是假借，喻指道德的反省与洗礼。救赎是警示和指引人们修正自己的行为，珍视儿童健康，关爱儿童生命，莫要纸醉金迷，莫要自掘坟墓。王小波说：“人不能不爱别人啊。”正是由于王朝环爱他人，关心他人的生存境遇与状况，因此说她胸怀天下，心系苍生，有种悲悯情怀，表现了她对人类、对社会的使命和担当精神，也体现了诗歌是为事而作的特点。由此可见，只有背负社会责任感，强调社会性，教化意义，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的诗和诗人方可引起读者共识，得到人民的喜爱。
其五对诗歌的深情。“诗歌似情人拥我入怀——不放开”，这是王朝环的诗观。她把诗比情人，诗的地位提高了。或者说诗中有她，她中有诗，诗与她不分彼此，永远同在。此言较之“我爱诗”类似的话更优雅、更迷人。不放开，是说我被诗“俘虏”了，见出她爱诗爱得深切、持久。这种把诗与人放在同一水平线上的提法，见出了王朝环对待诗歌的平等与自信，显出异样的神采。
“但当初的那缘/经了几世的虔诚叩拜全心供养/愿换取几日执手共枕相看两不厌”，在此我们不妨借用王朝环的爱情诗《那一年》来指代她作为诗人对诗的赤城之爱似也贴切。也许正是因为爱得深刻，所以她从不随意为诗。我想，在她，没有诗情与灵感的浑然调成，妙手偶得，高产不如精创吧？也许正是因为看得重，所以她从不随便将诗公之于众。想来，她认为示人之作，岂能草率了事？鉴于此，更多时候，她“全心供养”着诗——读诗；“相看两不厌”着诗——享受着诗吗？诗歌永远是她心灵的慰籍，灵魂的皈依。
王朝环对诗的热爱还体现在对诗艺的锤炼上。“我以为时空之刃很残忍/会斩断天各一方的血脉/……我以为被低迷笼罩只有黑的权限/走着走着/忽的幻化出了发光的梦想和信念/……拨开云雾仍是艳阳/一片一片又一片”,从她的《我以为》一诗中，不难看出她的诗语是生动、鲜活、富有吸引力的，往往能呈现出诗情画意来，不由人不动容。“站台很长/长的追不住时光/人生很短/远隔指尖触指尖的碰撞”，她《站台》一诗中的“站台”，是以借代或拟人手法，喻指送别亲人，以站台长对比人生短，寓意人生聚少离多，遇合难期，此事古难全。
“抉择总是很公平/横亘在生命的中央/一边是现实一边是理想/夜幕之锤维持原判/现实在左梦想在右/顾盼流离后各自分道扬镳/向左，菩提树下众生离苦得乐/向右，阿弥陀佛默成一念之佛陀/我问弥勒，大肚能容之事怎叫大事/我种菩提，一叶遮障之苦后便甘之如饴/现实种因结果/理想把心问莲/诵念、打坐、生生本无他恋/放下苟延残喘的负累/轻装打理一左一右的人生/囊中收藏了多少/让晚霞去丈量/化缘/一收一放间”。通览她《左右》一诗，读出了她思想的深邃、境界的高深，“她的理性就是情感，情感就是理性，二者打成一片，底子就是‘不自欺’——忠实于自己，她的为人处事也是如此（徐斌）。”从此诗中，我们仿佛看到一个朝圣者走过千山万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拂去一身尘埃，用清澈如水的双眸，看到了人生的真谛。《左右》，勿如说为我们提供了一种象征，一种精神，一种信仰。《左右》，透着一种洞穿时世后的心灵平静、安详。在这个快节奏时代，这种宁静安详，纯净透明值得提倡，它在一定程度上补救了当下人们的缺失。
王朝环的诗并非已臻完美，其中的不足之处，在于有的诗物象与物象搭配不协调。比如《站台》最后一节开头，“返程不再/请借我一枚邮票吧”，本来诗是写站台，后面出现列车之类的词才能与前面搭配，而用邮票一词显然有点牵强附会；在于不同的诗结尾用词相同，显得平铺直叙、苍白无力。比如《不想说再见》的结尾“等待滴落成永远”，《一回头一转身，太久》的结尾“伤痛输给了永远”，两诗用词雷同，意思相当，尚有推敲、改变的余地。对于以上两点，我相信凭借王朝环的才情只要加以注意，稍稍打磨，其诗自会渐入佳境的。
情是诗之魂，情者爱也。纵观王朝环的诗，对人、对自然、对故乡、对社会莫不饱含至性深情，情与意达到了统一，诗与思得以融合，赤子真心一片，给眼以光，给心以热，正在照亮、温暖着这个世界。
愿王朝环的诗行而远传之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