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常庄的老泉井

常耀宗

一

时光如流水，多少年过去了，可你，依然驻立在我梦中。

哦，常庄的老泉井，你是我的思乡之源，我对你的思念，如同你汩汩的泉水，绵延无绝期。

哦，常庄的老泉井，你是常庄人生命的源头活水，养活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

想当年，第一次回常庄，我要为六爷爷挑水，几个堂弟堂妹七拐八弯把我领到了庄后的一个山沟，那就是你，老泉井的所在。

放下水桶，根本不用井绳提水，只要单手把水桶伸下去就能够着水了，你浅的让我见识了什么叫泉井一一不断喷涌而出的地下水，加上人工用石块和石板垒砌成的井壁，那就成了你。

我想，你应该在我太爷爷扎根常庄初就建成了吧。抑或，经年日久，我的父辈宝和叔曾组织族人修整过你吧。

有谁能想到，在常庄那个山多沟深处，竟有那么一泓清泉，宛若神奇的天外来水，不仅纯净、天然，而且甘甜、爽口宜人。你的出现，好像上天的安排，只为我们常庄人所独有、独享，何等荣幸，何等鸿福，我们的常庄人啊是否悄然不知呢？

在那个贫困如洗，粗茶淡饭的年代，我们的先辈日常却少有人生病，据说是井水好的缘故哩。就是如今，常庄人能吃上泉水，又何尝不是物以稀为贵和天赐良机呢。

老泉井，你历经了多少岁月沧桑，风吹雨打，一路走来直到今天，何其不易，何其珍贵！你是祖辈留给我们的馈赠吗?

常言道：“水如人，人如水。”老泉井，你是让我们怀乡念祖吗？你是让我们勿忘过去吗？

无言，只有风过耳。

二

回乡，触摸井边光滑的石头，我仿佛看到祖辈们一个个踏石走来，俯下身手扶板石提水，他们那亲切的面颊如在我眼前晃动……

老泉井，透过你，我好像穿越时空，感知到祖辈们当年建设常庄的艰辛，看到了他们为了生活在常庄那片土地上刨闹的身影，听到了他们述说春种秋收有关农事的浓浓乡音……

哦，老泉井，你清澈的泉水，拆射的是祖辈们的日常生活吗？你是一部家史，里面满是他们艰辛劳作、乡间生活的记载。你，井口向天，像是在追问：哪个男人不挑水、不下地？哪个女人不忙完家里忙家外？哪个男女不一心为了家勤勤恳恳把日子过好呢？

老泉井，看到你，我一如回到过去，听说了祖辈们当初遭受外族人欺凌的事实，看见他们为了尊严奋起抗争的举动，感悟到他们保卫家园的铮铮铁骨……

哦，老泉井，你清冽的泉水，倒影的是祖辈们平静生活里的偶尔动荡吗？你是一篇日记，上面留有他们不畏强势，团结敢为的笔墨。你，四角的井口虽小，却在昭示一个大大的天问：从外省迁来的人就该受欺吗？做人是有原则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你名义上是静止的，实际上是涌动的，你给我们后辈人的永远是向上的力，是人生路上大步向前，风雨无阻的上下求索。面对你，吾辈当视为人生的教科书，常看常思常新。

三

说来，也许是血浓于水吧，每回六爷爷家，总觉得为他老人家挑水是我干活儿的不二选择，于是，上上下下，饶饶弯弯，我一担又一担。有时候，父亲怕我累着，他挑，我随后。每每从沟里爬上山坡，我总要不自觉地回望老泉井，一遍又一遍，觉得与你贴近，十分留恋你，好似与生俱来，与日俱增。正像你选择了常庄，常庄选择了你，一切出于自然。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缘了，可遇不可求。因此，我始终把你珍存在心底。

今天，由于种种原因，常庄人大部分举家搬迁到城里了，彻底告别了老泉井。只有二和叔固守着常庄那片故园，五年，十年。可最终呢？离去是必然的选择。因为那里的生活条件毕竟有限，因为它与我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相距甚远。发展是大势所趋，我们谁也无法阻挡。

只是，当下我们在向前看的同时，是否也应向后一望呢？

今天，自来水与井水相比，前者便利、快捷得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感觉不到幸福的来之不易；后者通过肩挑压在人心头的是一根沉重的扁担，是艰难的体验与领悟。

所以，不见得落后的就无用，只要它存在过就一定自有道理在其中。

今天，当我在家族群发出请问谁知道老泉井的故事的微信时，亲人们有的说那是一股老泉水，一年四季流；有的说以前六爷爷吃过那井水，如今二和叔还吃那水；有的说今年干过，后来又有水了……

饮水思源，看来大家都没有忘记过去。

老泉井，你一头连着我们，一头连着祖辈，纵然我们彼此谁也看不见谁，但一个明显的事实是，常庄的土地上种着我们的根，老泉井源远流长着我们的魂，这就是我们这个家族融合发展下来的一个原因所在吧。

哦，老泉井，你不只是在我的梦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