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耀宗
当今,随着社会的发展,涌现出越来越多描写城市、描写科幻、描写侦破、描写天下宇宙的文学作者,他们在创造着属于各自领域的心灵故乡,呈现出光怪陆离、五花八门的新风貌。
然而,就在这众多的文学作者中,我觉得呼伦贝尔市乌琼的散文别具一格,有着明显的地域文化烙印和特征。不消说,呼伦贝尔不仅是她生活、工作之所,也是她精神安居之所。她非常热爱这片土地,亲近自然,她迎风、寻春、沐雨、踏雪,即使走崎岖的山路时,她也要看看河流、草原等美丽的风景;面对驯鹿,她爱妮地伸手摸着它们,走进大兴安岭深处,她甚至整夜守候黑嘴松鸡的爱情……没有对故土一山一河、一人一物、一枝一叶的深挚之爱,哪来如此激情奔放的举动?每见她从微信上发出一张张有关当地的风物图,我总是羡慕她能拥有一个大美的故乡——呼伦贝尔,无由地让我遐思万端与神往之至……
“爱,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且让我们追随着乌琼的脚步,走进她所在的呼伦贝尔,亦是她心灵的呼伦贝尔吧!
“额尔古纳,我是来过几次的,却总也来不够。分明记得,车左边的山坡上在六月开满大朵的白芍药和火红的萨日朗;九月的额尔古纳湿地,五花色的灌木林拥着额尔古纳河染红了天际;白桦林里,金黄的落叶衬托树干,白得更加耀眼;在华俄后裔娜塔莎大妈家,手风琴声在飞舞起的裙边奏响……我喜欢这地方,蒙古族发源之地,俄民迁入之地。额尔古纳河汇千流涌向大海,太阳温暖,万般光束点亮波斯菊的花蕊和我的心田。”读她2016年发表在《呼伦贝尔日报》上的散文《额尔古纳的麦子》,这个场景非常诗意,却又是那么自然,我相信乌琼笔下描写的与实际情况是一致的,并非有意安排,生活中自有美可以蔚藉我们。
大约就是这个缘由,所以乌琼时不时地从喧嚣的城市一次次下乡,就像去给自己安神和加油一般。对于她,故乡或许就是心灵想去的地方。
“绿色的大家伙们,我要亲近你们。冒着雨,我绕到后院,从车身上卸下的‘耙’——机械‘耙,’如钢铁铸的牙齿,在秋天亲切地啃食土地,它们从不贪心,把收割的麦子置之肚外,留给人类享用。它们的快乐在收获,不在占有。”“满口粮食的味道,原来麦子是这个味道啊……吃了限量版的手工馒头,和菜园里的绿色蔬菜水果,我在热炕头沉沉地睡去了”“外出的日子……不愿放过异地的清晨……清晨是开启潘多拉宝盒的钥匙,充满无限的诱惑。昨天的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充满雾气,百米之外一片混沌。只有不断地前进,才能开启新的风景。”“我在麦丘上撒了欢儿,躺在上面变成人字……我也愿变成这样一颗小麦粒,金灿灿地亲近土地,一生的期望是向着太阳。”……乌琼深入额尔古纳上库力农场,亲身体验了麦子从收割、脱壳、晒粒到制成馒头被分享的整个过程,让她充分领略了现代农业机械化的宏伟壮观和方便快捷,感受到了劳动的神圣、劳动的光荣、劳动的可贵和劳动的美好。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有活力,很快活。在劳作中看到不平常,于丰收中发现别有洞天,生活因此变得多彩有趣。引申开去,额尔古纳的麦子——一方水土生长出的作物它能养活、造福几方人呢?不言而喻,额尔古纳的麦子这一呼伦贝尔地理标志产品,已然成为呼伦贝尔鲜明的地理品牌,其价值不菲,意义非同寻常。
归根结底,《额尔古纳的麦子》一文是乌琼以上库力农场工人的喜乐作为创作导向,讴歌了他们的奋斗人生,刻画了最美人物,坚定了他们和我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信心。美在于发现在于创造,正如王子潇所说:“有的文章于千篇一律的相似里凸显出自己的巧思和新见,令人眼前一亮。这样的质地差异,很多时候不是文字水平高低,恰是缺少一双平中见奇的慧眼,而所谓平中见奇的能力,说到底是我们体味人生,感悟生活的能力。”这种能力哪里来呢?靠平时的修炼。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历练人生方见彩虹。人是学而知之,而且全凭务实行动的。不行走,额尔古纳农业的核心——麦子这一作物的来龙去脉我们或许永远不得而知了。岁月如河,乌琼把河流中最晶莹的浪花掏捧回来示人看,可以说记忆即为温馨,至美就是永恒。
有喜就有忧。面对呼伦贝尔生态环境被破坏的实际,乌琼没有视而不见,坐视不管,相反她把所到之处的所见所感悉数写出,勇于揭露故乡所处的生态危机,在批判现实中的假、丑、恶现象的同时,也歌颂了真、善、美苗头的出现,令人看到了呼伦贝尔市追绿路上的希望之光在闪烁!
2017年乌琼发表在巜光明日报》上的散文《呼伦贝尔,梦予绿色》就是她自觉表达生态意识,深入思考人与自然关系的代表作。
文章在稍稍呈现美丽呼伦贝尔大草原后,随即来了个转折,指出美中不足的是呼伦贝尔大草原退化、沙化现象严重,这就等于向世人拉响了令人担忧的生态警钟。随之,文章分析了草原沙化的原因,并对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采取了治沙措施给予积极肯定。最后,文章说治沙有了明显成效,从而使人对草原绿色丰盈充满了深情的期待和无限的向往。
纵观全文,作者虽然以“提出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这样一种老套路行文,但她在老套路中赋予了新内涵,故此收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比如,在说起沙化后果上,文章既有全面的展示,又有局部的呈现,点面结合,问题全出——资源日渐紧张,生态环境日渐恶化。在分析沙化原因上,文章既道出了古法游牧生产的好处,又指明了现今网围、畜多的害处,古今皆涉,好坏结合,何去何从人们一目了然。在谈到治沙成效上,文章以面、线、点三方面的成功例子为证,目的是叫人们明白治沙大有可为,夺取最后胜利为期不远。这就相当于给人吃了一颗“定心丸”,使人们逐步意识到生态文明的篇章必将由此翻开。
事实上,随着社会生产力的高速发展,人类在征服自然方面取得了辉煌成果的同时,也给地球带来一系列生态灾难,这些灾难反过来对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构成了严重威胁。在如此可怕的困境面前,以人性关怀为已任的乌琼作出了反应——呼吁人们尊重自然、珍爱生态环境、坚持绿色生活,达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目的!纵然这不是她的“首创”,但旧事重提也很必要,新时期解决老问题依然迫在眉睫,因为这事关她故乡的发展大局和父老乡亲的未来命运。一个明显的事实是,环境保护和生态平衡是可持续发展的基础,而可持续发展又是建设和谐社会的基础和条件。因此,保护环境和维护生态平衡是一项长期任务,需要我们加速行动,久久为功。
回看《呼伦贝尔,梦予绿色》一文,它以强烈的忧患意识和社会责任感,将极具质感的目光投向故乡,与现实问题相关,与人类的终极关怀相关,为我们呼唤生态道德共建生态文明提供了有益的启示,为生态文学创作赋予了深远、丰厚的意义,使时下有些浮华,甚至无病呻吟的散文界多了一份低昂与沉郁。“其明白畅快的语言风格和立体式的视象,把我们带入到了一个古实而新奇的艺术境界(里快语)”,不能不让我们关注呼伦贝尔,疼爱呼伦贝尔,因为呼伦贝尔属于内蒙古,属于这个世界。据梁启超证明,文学提供的悲欢不是一己之情,文学产生的美感可以成为强大的社会动员。我确信《呼伦贝尔,梦予绿色》一文的出现正好收到了这个效果。
“三少民族”人口分布相对集中地就是呼伦贝尔。因之,揭示他们的生存境遇,关乎他们的前途命运成了乌琼为文的取向。
我们看她2017年发表在《草原人文地理》杂志上的散文《使鹿卾温克人的节日》就是其中一例。该文为我们展现的是内蒙古敖鲁古雅鄂温克人于2003年结束了狩猎生产,整体搬迁到根河市区西郊之后的现代生活场景。文章特别展示了他们融入汉民族文化中,将大年视为一年中欢度的节日,亦鄂亦汉,既传统又现代的庆贺画面,为我们了解鄂温克人提供了一个独特的视角,吸引人、感染人、打动人。一究实际,敖鲁古雅鄂温克人的移民下山,为中国延续了近万年的狩猎文化广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这对鄂温克人,对中国人来说,是颇值得纪念的日子,具有里程碑意义。记录这一划时代变革的历史时刻,乌琼做到了,正所谓“文章合为时而著”。从中可知她有“铁肩担道义”的社会责任感。以我对她的了解,乌琼为文,从不随波逐流,始终保持着以故乡为地域的特色,始终保持着自身的美学观价值观,这涉及到一个写作者的归宿感问题。
众所周知,一个民族存在的最终价值在于她文化的甄别性和自觉性。作为中华民族的一分子,我们要对鄂温克人有种民族认同感,有种接纳胸怀,有种相处如一家的亲近和惬意,这样我们才能一起融入中华文化的总秩序,而不是消失在这个秩序中。鉴于此,《使鹿卾温克人的节曰》一文的出现,就是开掘和利用民族文化,让我们了解了我们这个民族在融合过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深刻内涵。文化要求多样,不喜欢单一,总是不争的事实。推广开来,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的:“中华文化既是历史的、也是当代的,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与此相应的,乌琼于2019年发表在《骏马》杂志上的散文《更久远的根河》一文,则是她延续民族文化血脉的又一佳作。此文主要讲述了两个人,一个是富有传奇色彩的“中国最后一位女酋长”玛里亚·索老人,另一个是鄂温克族在中国当代文坛的一面旗帜乌热尔图先生。前者是鄂温克族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她在山上散放驯鹿、同游客合影不看镜头、说着流利的本民族话、唱着从容的本民族歌……所有这些,都说明她是真正的鄂温克族传承人。后者是鄂温克族文学界的泰斗,他被邀请出席“三少民族"文学创作笔会、他是呼伦贝尔文学青年顶礼膜拜的神、他年老了仍孜孜以求在文学道路上、他是从根河起步走向全国的大作家,他的文学作品光芒穿越过去与今天……如此种种,可见他是卾温克人精神的传播者。
有人说:“在人类历史发展的整个过程中,一个民族在历史大舞台上的显现和消失,起作用的是文化,而不是血统。历史往往通过文化这个载体,完成它的传承与延续……永恒的是文化。”“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灵魂”,就此意义上,以上两人可谓根河继往开来的缔造者和开创者。文章称:“根河变了,变成了国家一流的旅游城市”,旅游说到底凭借的还是深厚的文化底蕰。文化是人创造的,人又是文化创造的,二者互相依赖互相促进,由是造就了源远流长、快速发展的根河。
回顾以往,其实对“三少民族”的密切关注,还是呼伦贝尔市作家群的历史传统。这既是他(她)们家国责任的反映,更是乡土情结的体现。乌琼对“三少民族”的高度关注,正是这种传统的继承。此种主题倾向,也成了乌琼散文创作上的地域标签。
对故土具有深挚之爱,对故乡的山川地里、风物人文怀有骨肉之情,这是乌琼写作之所以成功的首要条件。舍此,再高明的技法也是无源之水,必曰渐枯竭。我们看乌琼写故乡,娓娓道来,并没有突兀的情节,只是像印象派画法一样,每有所闻所想都能触发她写作的兴致。借用黎戈的话来说就是:“因为真挚地爱着,所以这感情,让一切被浸润其中,有了统一的情感基调,这使我想到安野光雅的游记画和原田泰冶的素朴画,你说它是印象派,又多了拙朴,说它是版画呢,却很灵动,说它是系列吧,每一场景都是独立的,说它是孤立的,它又有某种统一的气味贯穿其中。”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人民的需要是文艺存在的根本价值所在。能不能搞出优秀作品,最根本的决定于是否能为人民抒写、为人民抒情、为人民抒怀。”爱,但有所选择。我以为这是乌琼书写故乡的信条,抑或是一种境界。毫不讳言,搞文学创作多写是硬道理,是修为。然而,写到一定程度,高产不如精创,因为只有精品力作才能发挥最大正能量,才能凸显最大社会价值。在乌琼,写是捕捉精彩的瞬间,留下了美。不写是赋事物以观望的距离,在酝酿思考。所以,我希望乌琼在与事物保持一定的“距离”后,还是要尽可能地把美多展现给社会呈现给人民。尤其是在这个散文大众化的时代,更需要像她那样贴近地气、贴近大众的散文“开锣鸣道”,引领风尚。
综上所述,乌琼的这些散文突显了她文学的个性,也必将增强其在呼伦贝尔乃至更广阔地区的影响力与美誉度,使她成为当代“80后”作家的佼佼者。
呼伦贝尔是乌琼散文创作的鲜明标签,地域文化是她创作的主要内容。一个作家只要找到了创造自己文学的“故乡”,那她就一定能创作出好作品,一定会赢得更多的读者的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