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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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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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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冬欲去抱春来

冬天的冷,总在不经意间悄悄围了过来。常常,晚饭之后,冬夜来临之际,祖母的火盆,带着特有的暖意蓦然出场了。

祖母自从上了年纪,冬天就特别怕冻。每年寒冬来临前,伯父都会给她做一个火盆。做火盆,其实材料相当简单。一个旧瓷盆,一堆黄泥,一把干稻草和稳子。做火盆的技术虽然讲究,对于窑技师出身的伯父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院子当中,倒扣一面不能用的旧瓷盆。黄泥被反复搅拌,不停往里面撒稳子。泥草混合物粘稠熟透之际,裹着稻草,一圈圈朝旧瓷盆上箍,边箍边拍打,层层拍实。盆外沿,必先涂一层黄泥打底。最后用泥浆仔细涂抹,表面光滑溜平。糊好的火盆放在大椿树下,阴干,之后揭去旧瓷盆,一个像样的火盆就成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家中刚买了电视,一家人挤在西头屋看电视剧,火盆就在中间。碎稳子烟大,煪眼。稻草不耐烧,一把火过后只剩灰。豆秸性躁,火头高。木柴树枝耐烧,却是宝贵。常常把这几种柴火搭着燃,火头熬得长,且无烟。头把火点着之时,外面还会罩上一撑荆条架子,搭上白天没有晒干的尿布,或是棉袄棉裤。祖母支着打着绑腿的小脚,挨在火盆外沿。脚暖和了,就缩回来盘着,一会想起来,脚冷了,又伸过去。

有时,我们小孩遇到电视里不太精彩之处,就开始搞怪。抽个冷子,朝火盆里丢两粒大蜀黍,或黄豆粒花生。聚精会神伸着头盯着电视的祖母,忽然被两声噼噼啪啪的声音吓得一激灵。我们就大笑起来。她左右扫一遍,嘟囔两声“短命鬼”,也跟着笑起来。

两集电视剧过后,屋里人少了,火盆里只剩下星星的火焰。荆条架子撤掉,祖母还想再看一会,就轻轻把脚搭在火盆外面。

夜渐渐深了,火星渐渐暗了下去,祖母的头也慢慢低了下去,隐隐听到轻微的鼾声。父亲起身叫醒她,在火盆里添了几根木柴,一道送过祖母的厢房。

白天,祖母惜柴,不肯点火盆。大雪之后,逢邻居或亲戚来看她,火盆才再度亮相。进了门,先张开两手在火盆里烤一小会,寒风中抱起的架子马上松弛下来。大人就着火盆围成一圈,有的纳鞋底,有的捻麻线,我们小孩凑在火盆边上玩耍。火盆中有时会埋两截小芋头,或者上面放一个平整的铁片,撒些黄豆玉米之类。大人们东家长西家短地闲之际,我们的手和嘴也陆续开始动了起来,不多时,浑身上下都变得暖哄哄地。

一把火不够就再添些柴草,不知不觉又消磨了半日,天也暗了下来。

一年冬天,连下几场大雪。旧棉鞋的底部塞了很多稻草,仍觉得冻。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即使不停地跺脚,小脚趾仍被冻肿。祖母听说后,从她的大床底下掏出一双新鲜物件来。

那物件乍一看,有些似树上的鸟窝。但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一双鞋。它有鞋的形态,全身支棱八叉地耸着毛,有点像绵羊身上的毛,只是短了很多,卷曲着盘在上面。鞋面和鞋邦还透着孔,孔里仍然是层层毛绒绒的麻绳子。套口却用一截细麻绳串起来的。

这种麻绳我倒是认识。祖父在世时,曾带着我们打过麻。他先从后园和北塘底下割一大捆青苘麻,放在池子里沤上几天,再捞上来剥皮。晾干后的苘麻皮有的被他搓成麻绳,粗的如小孩的手腕,细的似筷子般。难道这鞋都是用麻绳做的?

最奇怪的是鞋底是木头做的。一截约莫两厘米厚的平木板,前后各钉了一块高约四五厘米高的木块,如果不看鞋面,倒似电视里看到的日本木屐。

可能是长时间没人穿,鞋面布着一层细细的灰尘。祖母一边用干鞋刷掸灰,一边说,你可记得了,这是你爹爹穿过的麻窝子。

麻窝子,原来是它的名字。在乡下,不管是人和物,名字里带了麻的大都无法高调起来。比如说,人脸上很多小坑,就叫麻脸。用麻线织的透着很多细孔的袋子,叫麻包或麻袋。遇到白事孝子穿的衣服叫麻衣。甚至天天盘旋在房前屋后的小麻雀,也姓了麻。麻窝子,不仅用麻绳编织,周身透着孔,连长相都寒碜。

祖父在我六岁时就去世了,对于一些事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至于他在冬天有没有穿过麻窝子,确实记不起了。

家里其他人看见了,都笑着说,这可能穿?不知是几百年的老古董了。祖母就争辩起来,你大爷活着的时候不天天套在脚上,省了我多少棉鞋。怎么不能穿?要不是我脚小,早穿出去了。

祖母不再理他们,自顾着清理完麻窝子。她从牛棚抓来一把稻草,两手捋着顺了顺。草变柔软后全填了进去,又在上面垫了层旧布,最后摆在我面前,示意我试一下。

我利索地套在脚上之后,发现麻窝子并没有看起来那般笨拙,走起来反而非常轻巧。最重要的是,脚上不觉得冻了。走在院子里的雪地上,扑哧扑哧的踏雪声接连传到耳中。

晚上要你妈放在火盆烤烤,明早穿起来会暖和些,穿到学堂就不会冻了。祖母看见我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欣慰地嘱咐着。

第二天上学,我仍穿着那双旧棉鞋。我若是穿着麻窝子去学校,脚底是暖和了,可这个怪物,也一定会成为全校师生的笑料吧。家里其他人也觉得难为情,怕被别人说家里没鞋穿。我硬撑了几天,母亲赶制的新棉鞋做好了。

祖母见麻窝子派不上用场,随便找了个由头,拿回去又塞到床了底下去。

趁着冬夜,我们在冬青树丛捉了十几只麻雀后,目光又瞄上了房檐下。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我们村里的房子由青一色大瓦房替代了茅草屋。房顶上虽然是红瓦,几面墙大都是用石头砌在。村子西南角不到二里路,就有一座石头山,造房子时多就近取材。石墙久了,填缝的泥沙就会松散,尤其是檐下的部分,遂成了麻雀的安乐窝。

麻雀顺着石缝啄去泥沙,衔来细草树叶,或羽毛填进去。檐下的石缝中,没有风雨,也不用担心猫和黄鼠狼,既温馨又安全。产卵,孵化,育雏,及至冬天,从早到晚,檐下一片繁忙。长大的麻雀和父母进进出出,或攀在洞口附近叽叽喳喳。它们是一种很会持家的鸟类,在秋天就开始存储过冬的粮食,并且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多积累一些脂肪。冬天,我们见到的麻雀基本都是圆滚滚的身材。这些,对于我们来说,可都是上等的肉菜啊。

冬天掏麻雀不用担心会掏出蛇。一把手电筒,就着竖起的架车框就可以行动了。北风呼呼地钻进棉袄的领口,房檐下一片晶亮。一排细长的冰锥,似冬夜的獠牙,又似麻雀窝外的守护者。手电筒齐着瓦檐一扫,一阵清脆的断裂声,接着就是“扑扑”落进雪堆的声音。

就着石缝,比划一下手腕的粗细。掏了两下,只塞进几根手指。遂用手指上下左右地一掏,够着一片软活活的东西,知是麻雀窝了。感觉一下温度,知是有主的。或是掏进去一片冰凉,大多是空巢,也不必浪费表情,赶紧换一处接着来。

遇到石缝太窄,就用力晃动其中小一些的石块。石缝刚刚能伸进一个手掌时,立刻伸手。手电筒对着洞口,一手掏进去,连着窝一把带出来。麻雀短暂地动几下之后,立刻被电光照晕。捡了猎物,直接抛进下面接应人张着的袋子里。移动架车框,再换一处。

麻雀是一种喜欢群居的鸟类,找到一窝,用不了多久,一定会在附近找到另一窝。寒风虽然阵阵袭来,仍挡不住我们连续作战的热情。常常用不了多久,一顿肉菜就凑齐了。

赶集须赶年集。年前最后一场大集才值得去逛。

雪停之际,路面融化的雪水被风一吹,又冻得结实了。赶集的人群中,骑脚踏车的倒不如地走来得快。同村的一位哥哥带着对象,短短的几百米就滑倒两次。一次是对面冲来骑大卡车,他被迫往路边让。无奈,路太滑,他一手攀着树才没有掉到沟里,坐在后座上的新嫂子倒是及时跳了下来。另一次是和熟人打招呼,没看见前面的坑,车子一歪,两个都跌倒了。好在路面没有泥,且身上都裹着棉衣裤。两人起身,笑着拍拍衣服,车子又歪歪扭扭地折腾起来。他那散开的火车头棉帽护耳支棱着,半截帽带子随着车身扭动,在半空中伴着北风跳起了迪斯科。

我们几个远远溜在后面,边走边议论着新嫂子。一位发小说她脸上肯定抹了两层雪花膏,不然老远就闻到香气了。另一位觉得她的口红抹得多了,看起来像吃了小死孩。我觉得她的发型肯定学录像厅里演的香港片,头发烫得像老鸹窝,偏偏又围着一条方格围巾,烧包劲儿。一人说一句,其他人就笑一声。好在人已走远,要是被听到,少不得被哥哥撵得像条刨了鸡窝的狗。倘若轮到自己找对象,会不会也像新嫂子一样现世呢。

有人说话,就不会觉得路远,北风似乎也悄悄避着我们。不知不觉挨近了集。把所有人的口袋掏干净,勉强凑了些毛票子,又为怎么花争论不休。终究是钱太少,想要吃的东西太多。每个人的嘴都是无底洞,何况是些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

老远就听到牲口行里牛哞猪嚎。粮行前,一个挨一个的口袋全部敞着口,白花花的大米,绿莹莹的绿豆,颗粒饱满的黄豆,剥了壳的红皮花生,甚至芝麻、红小豆、高粮,小米,要多少有多少。

油圈子在铁锅里泛着油花,油条精神抖擞地靠在一处,小笼包热气腾腾一笼接一笼被清空,馓子一根根被炸得金黄脆生。沿街的小吃部家家敞开着门,门前大锅下的火哧哧地往外冒。

越往里走,赶集的人越多。冬天离我们越来越远,年却越来越近。卖东西的恨不得把整条街都占了,原本一条宽敞的路硬是被夹成一条窄窄的缝,透不得一点光亮。吃的穿的用的,农副产品,外地洋货,尤其是年货,看得买东西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一辆送嫁妆的车子被堵在中间。车上喇叭呜哩哇啦地吹了个把小时,司机眼里的火不亚于小吃部前面的炉子,嗓子都嚎成了塘里的公鸭。

我们卷了几角五香瓜子,一人一把,捏在手心里,慢慢嗑着往里逛。走到一座大院门口,看见里面锣鼓喧天。伸头一望,里面有摆旱船的,有踩高挑的,有扭秧歌的,还有舞龙的,摆狮子的,唱戏的。一打听,原来是在排练,准备正月十五逢会时演出,就在这条街上。

揣着这个消息,我们回程的路似乎也缩短不少。散前,各自约好,存了压岁钱,元宵节一起再去赶会。

总在集市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卖号人支起一个简陋的摊子。或是借邻家的一张凉床,或是搭一张透风的台子,也有的干脆在身前摊开蛇皮袋子。一堆封面红彤彤的新号,让赶集的人停下匆忙的脚步。

儿时的阳历年前,家人在赶集时一定会买一本新号。这些摆出来的新号,开始三五本叠在一起,一叠挨着一叠,排着整齐的队伍占满摊子。每本号足有半拃厚,小的宽仅有练习本的一半,大的也不过整个练习本大小。无论卖家摆得如何整齐,很快就会被人翻乱。买号的人三三两两地来,一手提着集上淘换来的东西,一手不停地挑选,相互议论着年成。直接从卖号人手里拿走的,多半是两脚支着脚踏车,车把上挂着串串物件,车后座攀着孩子。

一年将尽,旧号如院中树上剩下为数不多的叶子,在清冷的隆冬里,身子骨日益单薄起来。每过一日,即撕去一张。在乡下,无论是家境穷富,也不管大姓小户,高兴是一天,悲伤也是一天,今天的日子总赶着昨天的日子,光阴从不会为某户人家单独停留。阳历旧号最后一张揭去,元旦即将到来。

新号,仿佛似位待嫁的新娘子,周身都是新的,周身透着喜气。红红的封面上,套印着各种喜庆吉祥的图案,有八仙过海,有梅花报春,有三星高照,有财神到,有万事如意。新的一年即将开启,乡下人谁不希望有个好兆头。

买本新号挂在墙上,无论墙是刷着白石灰,还是掉了墙皮已显斑驳的泥沙,屋子里也会立刻明亮不少。新号揭开第一张之际,农历的新年抬抬头就可以望得见了。

屋里挂着一本号,乡下人过日子就不会发慌。每一本挂在墙上的号,都承载着一户人家的生活状态。撕去的一张是昨天,丢在地上的是昨天日落与黄昏。揭开的一张是当下,延续着昨日的烟火。揭开的刹那,一个新的希望就诞生了。

印象中,家里的大人常在早晨或晚上撕下一张号,趁着偶尔短暂的闲暇时光,站直腰板,相互商量着,从容地安排着诸般事务。几天后是某某亲戚家的丫头给婆家,什么日子是某某家小子戴媳妇,要随多少份子,几时递过去合适。隔多少天要数九了,米能不能吃到月底……

祖母不识字,遇到家人撕号,就凑过来问,今天几了。家人马上报上农历日期。她听后背着手小声嘀咕起来,再过两天就是大集了,家里存着的鸡蛋可以拿去卖了,旧扫帚要换新了,过年的物件要准备了。

儿时的我,对于日子没什么感觉,不知不觉从记忆朦胧到读小学。一段时间,我常常将新买的整本号取下来,摆在椅子上一张一张翻。号上的字大都是白底黑字,偶尔也有红色和绿色,除非是节假日或星期天。号的排版大都非常简单,顶上一排印着公历年号和月份,居中是最显眼的加粗阿拉伯数字,下面一排是农历、节气,及星期数。

我最感兴趣的是号面最底下的几行文字。或是一段励志的名人名言,或是生活小妙招,或是小笑话。这些内容,是课本上找不到,大人也不会教的。我抄录在一个笔记本上,自家抄完了,也会拿大伯家的来抄。寒假走亲戚,翻看他们的新号也是一番乐趣。

谁能想到,当年抄录的东西,都成了我日后写作的素材。号下简略的文字,成为我打开通往另一个世界的一扇窗户。

北风呼啦啦地摇着光突突的楝树,我已溜出了院子。西塘沿的冰约莫结了半拃厚。没有大人在场,我们几个小家伙没一个有胆量踩上去溜一圈。

斜着身子,塘边捡起薄石片比试打漂漂。尽管戴着棉帽,清水鼻涕还是悄悄往下淌。在比试最关键时刻,谁也没心思去管它们。我们的眼中只有上下起伏滋溜溜作响的石头片子。最多,感觉到鼻涕快积到上嘴唇了,才快速地用袖头抹一下。有时玩在兴头上,鼻涕也忘记抹,它们就拉成一条长长的晶莹线珠,直滴在前襟上。

儿时乡下的冬天,不仅阳光宝贵,洗衣服的热水和洋胰子也不宽裕。回家,家人少不得一顿数落。可不是,袖头,前襟,一片油光铮亮。前日的还没干透,次日的又涂了上去。家人横竖地提着耳朵问,手巾捏子哪去了。

手巾捏子?在寒冬里,我们每一次尽兴玩耍时,它总是默默在口袋的某个角落沉睡着,总是在家人质问下才会想起的一件事物。

手巾捏子,那时在乡下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每次去亲戚家喝喜酒,总能分到一两包糖果。尤其是过年之前,好像喜事都是扎堆一般凑在一起。手巾捏子就是包裹糖果的物件。喜事过后,糖果吃尽,唯有它们会一直保留下来,似对喜庆的铭记,又似对美味的留恋。

保留下来的每一幅手巾捏子都不会重色,即使是同一场喜事。它们的材质有差异,绣的图案亦不尽相同,从常见的花鸟鱼虫,到吉祥小动物,以及山水。也有纯色的,挨近边上的地方绣着一个方框。

父亲有一件纯灰色的手巾捏子。不过,他很少用,总是叠成个四方形装在上衣的口袋里。

祖母和外祖母也各有一件深色的手巾捏子。只不过,我每次见到时,它们总是皱皱巴巴的。每次,她们一掏出这件皱巴巴的物件时,我总是欣喜不已,这意味着又有好事情降临。那皱巴巴的手巾捏子里,裹着一卷同样皱巴巴的零散票子。我接过票子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村里的小店。

母亲的票子却不用裹在手巾捏子里,而是放在抽屉里。我偶尔打开抽屉时,除了看见一叠花花绿绿的票子,还有一叠折在一处的花花绿绿的手巾捏子。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上了幼儿园,我发现手巾捏子还可以做游戏。同样的一个物件,到了老师嘴里就成了手绢。

丢手巾捏子的游戏真是太简单太有趣。通常,老师要我们一个班的同学围成一个大圆圈。天暖和就坐席地而坐,天冷就直接站着。随便点到两个人,石头剪刀布比划一下,赢者拿着手巾捏子围着圆圈外面跑,输的在后面追。

拿着手巾捏子的人总会趁别的同学不注意,轻轻丢在他的身后。追的人就加快步子,总想趁他不注意一把捞住。若是雪没有化完,跑起来很容易滑倒。一滑倒就没了退路,被追上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也有眼看要被追上,索性犯规,钻到圈子里走捷径。被捉住的人最终站在圆心表演一个节目,或唱首歌,或跳支舞,甚至背首诗,实在没节目的,干脆学两声鸡叫狗叫,惹得其他同学哄笑起来。

读了小学之后,手巾捏子就成了我口袋里必备之物。若逢鼻子发痒准备打喷嚏,扭身之际,飞快掏出它掩住口鼻。一阵咆哮之后,对折一下再塞进口袋。一年级的时候,有几次发现同桌的女生,用它悄悄地擦桌子中间用粉笔划的三八线。体育课偶遇剧烈运动,手臂擦伤渗出血,多以手巾捏子捂一阵告终。

中学离家要翻座小山,午休就在教室。一次,挨近后门的一位男生一手支着下巴就睡着了,半张着嘴,头倚着墙,同桌遂以一幅手巾捏子盖在顶上。后继进入教室的同学莫不拍手大笑。受害者惊醒,追赶同桌,又上演一场儿时丢手绢的游戏。只不过,空手的被追,持手巾捏子的在赶。

纸巾出现之后,手巾捏子逐渐淡出我的视野。谁曾想到,在读大专班,我与之再次邂逅。我们的班长,一位公认的校花,时常将一幅淡雅碎花图案的手巾捏子束在发后。每当大雪降落校园,她依依行走其间,仿佛就是梨花丛中一只翩翩而动的彩蝶。可是,我只能眼巴巴地远远盯着,并无勇气说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赞美话语。

不久,我去了南方,加入到打工的行列。每在清冷的冬季,当年那只在眼前晃动翅膀的轻盈彩蝶,频频飞入我的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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