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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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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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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忆徐郢

大约在七、八岁时,我路过邻村遇到一条通体白毛的小狗。那小狗仅到我的小腿儿高,眼睛有些红血丝,初时远远望过来,我也没在意,仅把它当作寻常偷跑出来的草狗罢了。

待我快到家时才发现它竟然一路跟了过来。想去还了,却不知它家在何处,领回去又怕家里人责怪。自记事起家里便没有养过狗,因没有多余的肉骨头。从厨房的篾篮里掏出一个馍掰成小块远远扔过去,望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心中一喜,究竟是个没有主的野物,留下最多也就是少吃一口馍馍的事罢了。且喜又添了一个玩伴。

因它全身白毛,我便叫它“小白”。平日吃饭时它便凑上前来,晚上便在草栅里凑合一宿,从未在家中过夜。家人扔什么它便吃什么,从未挑食,偶来客人加餐时,桌下的骨头自然成了它的专享。无事时它多是伏在墙角的阴凉下,或蹲坐起来盯着母鸡带着一群刚下地的炕鸡在院子里转悠。

小白平日仅在我家或伯父家的院子里走动,因为我们小孩子的坚持,两家人便默认了它的存在。在我们出门时它多数会尾随身后,村子里的人便认定小白是我们养的宠物了。

天气渐渐燥热起来,风仿佛也无力扯起绿叶成荫的枝梢,小炕鸡已能够挣脱母亲的翅膀,在杨槐树下独自翻寻叶底的虫子了。而小白却是连续几天没有出现,你难道是离开了吗?还是被人偷走了呢?前些日子村子里来过陌生人,大人们说是来偷狗的,他们看见落单的草狗便用袋子套在头上,再打晕后放在自行车后带走。在村子里找了几圈却没有结果,我心中忐忑不安起来。

中午放学回家时罕见的发现母亲没有做饭,也不见人影。邻居却带给我一个惊人的消息“你家狗疯了,把前门口万财家的小儿子咬死了。”

万财哥哥家里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是姑娘,最小的是个儿子,比我小几岁,还没上学。儿子是什么?在农村那就是天!为一家续香火,为父母养老送终。在乡下就有“十闺女抵不上一个瘸腿的儿”的说法。

我焦急的在家等待,不多时母亲和伯母各拖着一把锄头回来,锄头上分明还有殷殷血迹。

“那个小孩在家门口的马路上玩,小白突然上去咬了一口,孩子没送到市里就咽气了!”耳前简单的几句话,却给我描述一个血腥的场面、一个残酷的事实,也最终打破我心中仅存的一点幻想。

母亲和伯母费了好长时间才在一堵墙后寻到,这时的小白瞪着血红的眼睛,流着涎,竟然连家里人也要咬,它真的是疯了!最终被周边的几把锄头结果了性命。

小白离家的几天经历了什么?素日里温顺的它怎么会疯掉!它为何去咬路边的小男孩……

带着诸多不解和伤感,我连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就恹恹地挨到学校。待到傍晚远远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呼天抢地嚎叫声,而我家并不宽敞的院门口已被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堵实了。

我从院子东面小猪圈围墙上攀进去,发现万财家的带着两个闺女伏在院子中间嚎哭。“我的儿啊,你可让我怎么活呀……”看热闹的也小声嘀咕“这家怕是要绝后了!”

祖母和两旁邻居在边上不住劝慰,可是越劝万财家的哭的越厉害,到后来她竟要两个闺女把儿子的尸首抱来,幸得大家劝住。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万财哥来了,他哭丧着脸把他家里半拖半拉的弄走。

我小心翼翼地吃饭,小心翼翼地睡觉,再小心翼翼地去上学。接连几天,一坐到教室里的凳子眼前就是小白的身影和万财家里凄厉嚎哭的场面,就连老师连番点名要我发言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终在族中几位长者的调停下,伯父和我们两家凑了五百块钱,又打了一口小棺材送了过去。孩子得以下葬,可是万财家里仍然在傍晚时来院子中间哭闹。看着她逢乱的头发和深陷眼窝,心中愈加不安。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偷偷跑到小白出事的地方,那里已不见一点痕迹,许是被夏日的疾风掩去、烈日蒸干,连同透明的雨珠一起深深沉埋在厚土之下。

一个午后,我被家里人叫到伯父的院子里。院子中间的大椿树已枝繁叶茂,在微薰的春风里摆弄着枝梢上的嫩叶,花牛则安静卧在小猪圈边上的桑树下。

大椿树底下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张板凳,一块说不清楚是什么颜色的围巾软搭搭的爬在上面,板凳四周是一圈零乱的碎发,离板凳不远的地方则是一群头顶着“西瓜壳”或“茶壶盖”发型的哥哥、弟弟或大侄子,板凳的后面则是理发师之泰伯伯。

听老人们说之泰伯伯大概五六岁时被一阵阴风扫过,遂两条腿发育不良,成年后虽能走动但是姿势不佳,一拐一拐的。之泰伯伯平时话很少,留着一脸须青的络腮胡茬,可能是小时候在摇篮里睡得太久的缘故,头有点扁,而脸自然就显得长了些。好在他少年时拜了同村剃头匠李氏为师学了一门糊口的手艺。农闲时在村子里帮人剃头,秋收之后挨家收几斤粮食,再开些荒地种菜,也能顾得住老婆孩子一大家人。

我见到他总觉得有说出不出的别扭,尤其是每次剃头像过堂,心里必定默默地念十二声“老扁头!”再念十二遍村里口口相传的童谣“老扁头,吃芋头;屙屎屙到门后头,爹爹打,奶奶揉,我滴乖乖老扁头……”可是伯父和父亲每次见到他时必定亲热的喊声“之泰哥”。

此时的之泰伯伯正在一个荡刀布上荡剃刀,一个敞开掉了漆的暗红色小木箱倚在他的脚边。闭上眼都知道箱子底无非是几把破手工推子,一把长口的剪刀,两把长柄木梳子,一块旧海绵,还有两小块洋胰子。几柄剃刀排在一个皮革袋子里,还有一个小袋里则是两柄小巧的耳朵耙子,那可是他的看家宝贝。箱子盖上则用小绳子拴着一面塑料底的镜子,一块比外面略新一些的荡刀布。

伯母和母亲早就烧了几锅热水,打上一盆搁在洗脸架上,两家的暖水壶像哨兵一样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再就是半木桶井水,用来兑热水洗头的。

极不情愿地爬上板凳,我的小脑袋已与之泰伯伯的肩平齐了。伯父马上叫我下来,把板凳放倒,我坐在板凳的木衬上,之泰伯伯再把那块带着重重脑油味的破围巾罩在我身上。此时的我心中不由的再微叹一声,莫不又是一个“茶壶盖”!明天去学校定是要被那帮女同学笑话的。

之泰伯伯却毫不理会我的情绪,拿起推子和剪刀便开始干了起来。先顺着脑袋下面一轮狠推,随着一阵呼嚓呼嚓的声音,我的乌黑头发纷纷落在地上。由于推的太快,手工推子夹的我头皮发麻,也不知道头皮上有没有渗出血丝来。好歹第一轮手工推子撑下来了,大剪刀又晃在眼前了。脑门上几络引以为傲的长发也被无情的几下咔叽掉,头顶上再划拉几剪子便算基本完工了。操起那块旧海绵围着我的脖子一顿狠抹,抖掉围巾,一个新的“西瓜壳”便成了。

母亲把我的头按在洗脸盆里一顿搓洗。拿洗脸手巾擦干,再跑过去用箱盖里的小镜子一照,配上绿色的褂子,嗯,还凑合着吧,至少比“葫芦头”强上许多。

待我转过身去时,叔祖也走了过来。这下之泰伯伯好似突然来了精神,先把破围巾给叔祖系妥,抖出新的荡刀布拴紧洗脸架,抽一柄剃刀轻快的来回荡了两下便开工,平日里不便的双腿也仿佛利索了许多。我们乡下老一辈的人都是清一色的光头,他们的说法是省事、省心,刮一次可以顶很多天的事。我却一直认为多半是他们心中的那块袁大头烙印太深的缘故。小时候祖母从柜子里给我见过的袁大头就是脑袋上光光的,她说这可是好东西。对着边上吹口气分明还能听到响亮的回声,祖母却一直不肯把袁大头给我们玩,还用布裹了几层放在衣柜的最里层。

叔祖的头发全部刮光时,之泰伯伯拿出洋胰子沾上水在他的腮边涂起一圈泡沫,再换上第二把剃刀。胡子彻底清理完后,仍然坐在凳子没挪屁股,我心里直嘀咕,叔祖不用洗头吗?还是光头好啊。

哪知之泰伯伯又抽出一柄耳朵耙子探着脑袋在叔祖边上动作起来。我只觉得此时的春日斜晖射在叔祖葫芦脑袋上分外耀眼。

 “可如适?”

“管,管,哎哟,好,再往左边一点……”

“右边可掏了?”

“一起弄了吧。”

“管!”

待到叔祖满意的起身离去,之泰伯伯便开始收拾家伙。家人一齐招呼他留下吃晚饭,他却摆摆手挎起了小木箱。

暮色中,我只看见他那蓝布褂子下面深埋着的瘦小背影,而他每迈出一步,却给这平凡的世界带来一阵强烈的震荡。

“抹抹头、头不痛,抹抹心、不恶心,头上来,脚上去,马上就好!”

“再哈一口气,好,走吧!”

对着一叠火纸,我用尽全身力气吐了一口气之后,在祖母神咒般的语言下沉入梦乡。第二天早晨竟还回一个生龙活虎的我,连日的低烧已不见影踪。

大约一周前的一个傍晚我因坝埂上浇菜晚回,到第二天凌晨便开始发烧,至早晨已是半睡不醒之间,体温却只有三十七度多些。托同村的同学向老师请了假,母亲用三轮车推我去医院,测了体温,说是受了风寒,屁股上被狠狠干了一针,再挂吊瓶。母亲把我安顿下来后便回去下地,田里的秧苗正等着灌水。

连续四五天打吊瓶,回去还有口服的药,可是病却似认得家门一般不肯离我半步。饭是吃不下,人已全无精神,母亲慌了,便请祖母来看看。

“汤乩!”祖母翻了一下我的眼皮立刻做了诊断,然后转身从厢房里拿了一只盛着半碗清水的瓷碗,三支竹筷,一叠火纸。

只见她把右手把三支竹筷往瓷碗当中放,一边放一边念到“是哪个跟小孩开玩笑?你想要什么?跟我讲。”

“认得的给你送两钱,赶紧走吧,不认得的也给你们路费,小孩要上学,不能耽误。”

接着祖母又念出一组近十年村里过世人的名字,可是三只竹筷像散了架一样不肯立在一起。

于是祖母又念出一组去世更久的人的名字,最后在念到我曾祖父时,竹筷像打了鸡血腾地立住了。事后我感到很神奇,三只不沾不靠的竹筷立在水中,而它们的上端却牢牢的靠在一起,大有三国鼎立之势。这是什么缘故呢?一切真的是冥冥中自有的定数?

“可是我大爷?你想小孩子了吗?”

“那不是你孙子,你孙子都娶过媳妇了,你走的时候他们才这么高,这是你重孙子了!小孩小,你看看就赶紧走吧。他前两天去坝埂上浇菜,走老皮塘上回来的,可是你看到了?好了,你也看过了,一会给你送点钱,早点回家去吧。要是钱不够用,我要他们上坟的时候多烧点……”

祖母的话还没讲完,竹筷“咣当“一下便向门外方向倒去。

“走了!”

祖母长长舒了口气,立刻拿起那叠火纸走到我面前,“来,对着哈口气”。被我哈过气的火纸从我的头、心脏再到脚的部位都抹了一遍。祖母一边抹一边念:“抹抹头、头不痛,抹抹心、不恶心,头上来,脚上去,马上就好!”

“再哈一口气,好,走吧!”紧接着祖母把这刀火纸拿到院子门口的路边点上洋火化了。而我则感觉好像千斤大山压身,浑身的不自在,终于在无力中睡去。

父亲带我去给曾祖父上过坟,坟地就在我家打谷场的南面,中间仅隔着邻居的打谷场,打谷场的出口正对着老皮塘的路。

我仅记得那天走到老皮塘叉路口时,浑身一紧,心头一寒,冒名的有点炸毛。或是天黑的缘故,眼前似有东西却又看不清楚。或许是真的在路上遇到男老太回家吧。可是我与这个传说中的曾祖父面都没见过啊?

有时见或不见其实已不重要了。在这个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发生特殊的事情就显得非常的正常了。曾祖父看看重孙子,跟重孙子回家,有什么错呢?任他阴阳两隔,终是剪不断的亲情。

据说祖母的这一手绝活还是从我曾祖父手里传下来的。父亲是个老共产党员,一直说这是迷信,而每次祖母都会据理力争。

祖母便开始把她知道的认为不是迷信的往事一一列出来。伯父三岁时在大牛棚后面解手,这时天正下着雨,一道响雷过后,天上垂下一条碗口粗的绳子,一个全身通红、扎着两只小辫子的小孩往绳子上爬。自那日后伯父亲得了一场大病,多半还是奶奶去求了菩萨才算结束。

西塘沿小明家里在门口和一群人乘凉、拉呱,突然便跳将起来,边哭边骂人,两三个成人降不住,那声调、神态分明是前门口的一位过世三年的父母啊,口口声声说着生前的事和儿媳的不孝。一个见过世面的伯伯一巴掌扇在脸上,小明家里便如烂泥一般扑在地上,被众人掐人中弄醒后,竟然问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的脸怎么这么疼啊!”这件事也是很多人知道。

“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怎么会是迷信?不要欺侮我不识字,你的名字还是我起的呢。”父亲便说不出话来。

鲍家沟像一条捻不断的细线,一头连着千里长淮,一头穿过我们小小村落,最终向西南方向流去。鲍家沟上的那座碾盘桥,对我而言却不仅仅是个传说。

我所知道的碾盘就是那圆圆的磨盘,恰如祖母平日切菜用的案板,只不过一个是石雕的躯壳,一个是木做的心底。假使这两件东西中的任何一样压在心上,每一天、每一刻都会是无比沉重。

我见到的碾盘桥其实已不是桥了。有桥便有河,便有路。桥没了,河还在。路被河隔成了两块相向的、半圆形的土墩。路西头成了祖母的菜园,而河的对岸,却是一片寂寂庄稼地和萋萋野草。

祖母自18岁嫁给祖父起便与这个家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了。他们一起挺过旧社会,一起跑过鬼子返,一起扶养四五个孩子,一起打理几亩薄田,又一起赶上了新中国成立。祖母说早年村子里的唯一大路就是在碾盘桥这里,从朱庄南面一直通向村子的北面。在牛马拉大车行走的年代,祖父经常从这条路往市里、集上运油运粮,下地、收工也是这条路上来往。自从桥被洪水冲断之后,公社在原路址南面约五百米处重新修了一座水闸和一条用水泥、石头砌成的新桥,一条新的乡路便成了。祖父和其他几位村民便在荒废了的碾盘桥西侧的路面上开荒种粮。

三十多年前祖父病逝,碾盘桥头的开荒地便成了祖母的心头肉。这里有祖父留给她的念想。她不但把原先种庄稼的地方全部种上了菜,还把河边多余的空地也填上土、搭上架子,就连坡上也挖坑埋上菜种。

每逢周六、周日或是暑假,祖母便安排我们堂兄弟几个往碾盘桥运农家肥。一个架子车,上面两三个大筐,我们三个大孩子拉着车子在前面走,祖母掂着小脚一手搀着弟弟一手扶着粪箕紧跟在后面。粪箕里无非是些铲子、菜苗之类,有时也会有一小包冰糖。

到了新桥头,车子就得停下来,河边通往碾盘桥的路只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走,空车子过去都很麻烦,何况还是装了肥料的笨重家伙。于是再把筐分几趟抬进去,一筐放在菜地的最上头,一筐放在菜地的中间,最后一筐匀做几处,那是留给坡地和河沿菜苗的。

接着我们在祖母的指挥下分头给菜分肥,二哥负责已开花的的辣椒和茄子,大哥负责坡地刚刚上架子的豆角和黄瓜,我和祖母负责河沿和边角上的冬瓜、南瓜、西红柿,有时也有扁豆,弟弟坐在粪箕边上唱歌给我们鼓劲,兼看着东西。收工前我们每人可以得到一块或大或小的冰糖做为奖励。

在众多蔬菜中蚕豆和毛豆是我们的老相识。在洒了肥料的土里刨个坑,丢两粒蚕豆种,浇半瓢鲍家沟的水,掩了土便可回去等消息了。约莫半个多月,或是一场雨后,再来看时土里便会钻出两片胖胖的叶芽,新的希望便诞生了。

蚕豆收获的季节便是祖母少有的开心时候。叫齐我们四个,带够篮子和蛇皮袋,每人分一小块,把头茬蚕豆全部摘下。第二天一早由父亲骑脚踏车把装好的蚕豆送到山南头的东站菜市场,祖母自己则是鸡一叫就起床,带着秤和零钱从村西翻过黄泥山赶过去。吃中饭前准能看到祖母轻快的身影,中饭过后再到地里转转,直到傍晚才回来。

接下来隔个三五日,祖母便去卖一次蚕豆。等蚕豆都下来的季节,祖母便会分一些蚕豆给我们炒菜吃。再过一段时间,蚕豆老了,我们就可分到更多,或煮或炸,便有更多的美味了。

另一个老相识便是毛豆,它带给祖母的收获和我们的欢乐大抵与蚕豆相仿。

从清明前后直到中秋,碾盘桥上一直可以看到祖母忙碌的身影。

最难熬的时候还是在冬天。

茫茫的雪给江淮大地裹上一层厚厚的冬装,鲍家沟的河面已结上一层厚厚的冰,放眼往河西边的旷地望去,北风呼啸着卷起几块旧塑料布在小麦地里盘旋。一只受惊的正在觅食的野鸡,“咯咯”地老远就暴露藏身之处,村里一群草狗追赶过来。

从新桥到碾盘桥的路都被雪盖住了,好在河边还有些干枯的芦苇和树可以分辨路与河。祖母用一支长棍子为她绑着裹腿的小脚探路。寒风用力扯着她的围裙,却拦不住她前行的步伐,严寒装满她背上的粪箕,却掩不下她蹒跚的脚印。她想去,就一定要去,也一定会去,即使一刻也不能等。在这个寒冷的冬,即使到了碾盘桥她又能看到什么、做些什么呢?

我总觉得光秃秃的碾盘桥在冬天实在没什么可看的。父亲每次都把炉火烧得旺旺的,让祖母不要去了,可是她每次都固执的单独跑出去。她给我们的理由是家里闷得慌,出去透透气。祖母是真的嫌家里闷吗,我想她更多记挂着的是深埋在积雪下面的生命的希望吧。

11年前94岁的祖母无疾而终,想那碾盘桥怕是再没人去打理了吧。而今的碾盘桥或者成了一片庄稼地,如当年河的对岸一般,只有寂寂庄稼和萋萋野草。或者成了一块荒地,任牛羊采食与践踏。总之,一定不会再成路,不会再有桥。只有那鲍家沟无声流淌。若干年后,亦或“碾盘桥”三个字也会从人们的记忆里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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