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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枢尧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小说
20240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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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书生》连载

第一十五章 迎击土匪

      那年春节过得很糟心,就在豁达村家家户户迎新年的时候,土匪乘机来报复,把豁达村围了个水泄不通。在此之前,这一带土匪盛行砸响窑,就是抢劫有钱人家的大院,打进去叫砸响了,没打进去叫没砸响。一些大户都会给宅院修建大院墙,筑炮台,还会花高价雇佣猎手和好枪手担任护院保镖。

乔玄隐早有防备,除又购置十杆步枪外,还把红枪会的人以老搭少划分成组,轮流昼夜巡逻放哨,晚上祠堂管放哨的人吃两顿夜饭。放哨的人手执步枪严阵以待,一旦遇见匪情就鸣枪敲锣。

在此之前,豁达村祠堂还组织人在村子外围挖了壕沟,壕沟里有水,叫水圩子。水圩子上有吊桥,吊桥是十几根槐木扎成的木排做成,由碗口粗的麻绳吊着。吊桥边还有更楼,遇到土匪,就高悬吊桥,武装对峙。那天早上,俞希正在睡觉,就听见村口传来枪声,接着有人提着大锣沿街边跑边敲,“咣当,咣当”响成一片。接着,就听见敲锣人喊,“杆匪”来啦,快操家伙呀!喊声都变调了。

俞希不敢睡了,胡乱穿上衣裤跑到村口,村里许多人都操着家伙跑到村口去围堵。村东口有用圆木搭成的更楼,值更人探着身子往下喊,是麻黑七的队伍!那天,豁达村红枪会立刻拉开阵势和土匪对抗,老人妇女孩童都躲到了墙体高厚的乔家大宅院里。

土匪的马队咴咴嘶鸣着,村口吊桥对面尘土飞扬,犹如刮起了沙尘暴,汹涌的尘土像潮水样往前冲,土匪的马队很快就聚满了豁达村的村口。土匪来势凶猛,连平日见了异乡人狂吠不止的狗都屏住了呼吸夹紧了尾巴,跟在人群后面哀鸣着。这次,土匪来人众多,一个土匪把双手罩在嘴边成喇叭状喊话说,豁达村的,让你们当家人出来说话。关键时候,族长俞凤昌只能站出来答话,他也被眼前土匪凶狠的阵势吓着了,流着清鼻涕,对着匪首拱手作揖说,大杆首,有事好商量,我们能应承就应承下来。

当时,土匪都自称是拉“杆子”,“杆子”遍地插,最强的一支“杆子”吃掉四周的小“杆子”就成了“大杆子”。每个“大杆子”有百十条枪。这次围住豁达村的就是一支大“杆子”,杆首叫麻黑七,长相粗大魁梧,一张铜锣大脸,满脸的疙瘩,据说头发比猪鬃还要硬。麻黑七身边簇拥着缩头缩脑骑在马背上的一圈土匪,土匪用肩膀和脊背迎着风,麻黑七嘴里哈着热气,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用马鞭指着族长俞凤昌说,本来我不想闹这么大动静,绑你们个女人,竟然缴了我们的枪,这让兄弟我在江湖上还有脸吗?族长俞凤昌愁眉苦脸说,事已至此,总得有个办法化解吧?麻黑七用马鞭杆捣捣头上乌黑的狗皮棉帽说,你要不缴我们的枪,逼你歪歪缸口倒些银子也就算了。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们,步枪给我二十枝,女人送两个,不,送五个,过了年再还给你们,可好!族长俞凤昌为难地说,步枪好说,可以商量,让村里出女人,实在不好应承哇。

就在族长俞凤昌和土匪头子麻黑七隔着吊桥商榷的时候,土匪们抬来了竹排,往壕沟里放,几个土匪举着步枪跳上去,竹排靠岸的一头忽然就沉了下去,土匪们在水里跳跃着走到竹排另一头,竹排慢慢又浮上来了。一个土匪不慌不忙,举起步枪,对着更楼上还在低头观察的更夫放枪,“叭”一声就把更夫头上的棉帽打掉了,更夫吓得抱着头傻愣了一小会儿,立刻疯了样顺着梯子噼噼啪啪跑下更楼,边跑边喊,“杆子”开枪啦!

双方顿时气氛紧张,弓拔驽张,村里人谁也不想把自家女人往土匪窩里送。于是红枪会快抢队的人就举枪瞄准竹排上的土匪,被族长俞凤昌按住了枪管。俞凤昌说,先不要伤人,那样会结下仇怨。俞凤昌的话一落音,就赢得了很多附和声。豁达村人一看土匪就要渡过壕沟上岸,呼一下,都朝乔家大宅院逃跑。族长俞凤昌年纪大,不善奔跑,他跑在最后面,还一脚踩在稀牛屎上,脚下一滑,身体跟不上脚下的节奏,结果肚皮朝上,如同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俞凤昌摔傻了,坐在地上大张着嘴巴,呼呼地喘息,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狗尾巴已经跑过去了,见族长俞凤昌还在地上坐着,不能不管呀,就往回跑,跑到俞凤昌身后,双手抄在他的腋下,用力往上一提,俞凤昌就站起来了。

那天,狗尾巴架着族长俞凤昌胳膊刚跑进乔家大宅院里,两扇院门就“咣当”一声关上了。族长再也跑不动了,口吐白沫,一头栽到地上晕过去了。院里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屋里炕上,俞先生扎了几针才醒过来。

这个时候,俞希和乔勇已经跑到门楼上,通过瞭望口朝外张望,看见土匪正在往村口的更楼上抬沙袋,一个土匪手搭凉棚朝大宅院里张望,正好可以望到大宅院里的动静。大宅院里人声嘈杂,人头攒动,红枪会人员都掂枪或手持长矛、红缨大刀上了宽厚的围墙,妇女们在大院里忙碌着中午的伙食,伙房屋顶的烟筒冒着滚滚柴烟,空气里能嗅到一股浓烈的鲜美味道。孩童们则全无烦恼,在院子里嬉闹玩耍,小手冻得彤红,拿着一个由两小块椭圆形红纸,一根高粱杆扎成的风车,在院子里来回地跑着,嘴里模拟风“呜呜”的声音。

如此热闹的场面恍如家族里的一次聚会,都是姻亲、叔伯、婶子、姑姑、姨父、舅舅、舅表姑、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这些亲戚聚在一起,虽然大家都知道大宅院已经被土匪围住了,但并没把它当回事。这也难怪,乔家大宅院的院墙仅墙基就有一米宽,墙体下半部分用青石砌筑作防潮处理,中间及上半部分用青石条垒砌内外墙面,中间填土夯实。四面墙的交界处用大青石垒成瞭望塔楼,塔楼有三层,层层有瞭望口和枪炮口,观察墙体外面动静。整个大宅院只有一个面向村口的门楼,门楼方方正正,如同一座炮楼。门洞分三层,下层为门洞,出入通行之用,门洞内有楼梯,可到二层和三层。二层和三层均有枪炮口,并存放着填充土炮用的火药和铁丸,土炮架在门洞楼顶上正对着村口。

那天,直到土匪朝乔家大宅院开火,大家才感到问题严重了。“叭”的一声枪响,犹如清脆的鞭炮炸响,把族长俞凤昌吓了一跳。接着一连串“叭——叭——叭——”的枪声,族长俞凤昌就顺着炕沿出溜下来,不知所措地傻站着,嘴里嘀咕道,狗日的麻黑七,真打呀?

族长俞凤昌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门楼,他眼睛眯成一条缝,弯下僵硬的腰身,头使劲往前伸着,双腿都有些颤抖了,通过瞭望口朝外张望,看见村口更楼上已经用沙包搭起了工事,几个土匪正趴在沙袋上,双手托枪,不慌不忙,枪身一跳,枪口就冒出一朵小小的白烟。接着土匪拉一下枪栓,一粒弹壳弹出来,翻着跟头掉到地上,弹跳几下才躺下来。土匪位居高处,从更楼上瞄着院子里各各院落射击,每射击一下,便有人应声倒下。乔家伙房在前院,伙夫命大,肩上扛着半扇猪肉刚走到伙房门口,“噗”地一声后肩上就中了一枪,弹头留在了猪肉里,伙夫吓得傻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人大喊,跑,快跑啊!伙夫这才缓过神来,扔掉肩上半扇猪肉,一头钻进屋里,一颗子弹正好打在门头上,泥土唰唰地落到地上。接着一枪击中一个贴墙站着的小孩脑袋,血水从小孩脑袋涌了出来,小孩母亲尖叫一声,从伙房里冲出来,“叭”地一声也应声倒下。小孩的母亲应声倒下的一瞬间双手伸向天空,脑袋耷拉一边,双腿如腾空般地卷缩起来。

顿时,院子里乱了套,枪声,喊叫声响成一片,被土匪打懵的人们这才突然明白似的,那些躲在乔家门楼和院墙四角的瞭望塔楼里和土匪对峙的快抢队人,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打呀!乔家大宅院就犹如一个巨大的碉堡,响起一阵阵爆豆般的震耳枪声,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子弹打得地上到处噗噗地冒着白烟,打得水圩子里的水面就像开了锅一样,掀起密集的水柱子。一时大意的土匪们被打得四处逃散,有些跳进水圩子里,朝对岸游去,乔希见一个土匪突然朝上挺了挺身子,接着就沉进水里,水面一阵旋转,中心形成一个凹下去的漩涡,旋涡里慢慢就冒起一片血水。狗尾巴对准村口更楼连续射击,一阵抢响几个土匪相应倒下,其中一个土匪中弹后头朝下趴在沙袋上,沙袋松动朝下滑落,最后土匪和沙袋一起从更楼上掉了下去,“扑通”一声掉进了壕沟里。快抢队强大的火力很快就把土匪压制住了,逼迫土匪退到了壕沟以外。这时,壕沟边上空寂无人,太阳斜挂在天空上,泛着绿光的壕沟,像一块明净的镜面,十分安详地映照着高深莫测的苍穹。村口壕沟斜对面是一大片树林子,土匪已经躲进树林深处,惊得一群麻雀唧唧喳喳地叫着从树林里窜上天空,被麻雀蹬踏的树枝颤悠地晃动起来,转眼间,那群麻雀就落在了恬静的水圩子边上蹦蹦跳跳地啄食。

族长俞凤昌眯缝起眼望着壕沟斜对面的树林,很是认真地瞭望了一番,然后松口气说,跑了?突然,土匪从树林里打来一枪,把一个对着墙外撒尿的快抢队人员一枪打死了,像条鱼样搭在了墙头上。族长俞凤昌吓得出溜到门楼顶地上,呆呆看了半晌那个像鱼样搭在墙头上的快抢队员,末了叹息一声,摇摇头对狗尾巴说:放一炮,让土匪知道咱的厉害。狗尾巴说,外面没土匪,往哪放?族长说,往树林里放!

狗尾巴和乔扁豆赶紧哼哧哼哧地调整架在门楼顶上的土炮的炮口,几个快抢队员猫着腰轮番把火药和小孩拳头大小的铁丸倒进炮口里。狗尾巴身体低伏,躲避着万一从护墙头上飞过的子弹,双手攥着通条,把火药捣实。乔扁豆点着一柱香,问族长俞凤昌,点炮吧?族长俞凤昌扭身趴墙头上朝外看一眼,赶紧缩回头说,点!乔扁豆把香放在嘴边吹亮了,点着了土炮屁股上的药捻子,一股白烟腾起,药捻子嗤嗤响着。片刻之后,药捻子熄灭了。乔扁豆正悟住耳朵躲到门楼里等炮响,他“咦”了一声说,哑炮?接着,挑一根饱满些的药捻子装好,再次点着。这次随着药捻子嗤嗤响着,一道火光在炸雷般的轰响声中喷出炮口,散乱的铁丸呼啸而出,威力是不小,就是射程太近,刚打到树林边上。不过,这也把土匪吓得够呛,半天,没有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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