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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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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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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一十五章 错爱滋生

夜晚,风雨过后,一夜星斗,杨氏心情也变得月朗风清。文海之妻娶进门,文雪终于嫁出去,事情有惊无险地过来了,虽然阵雨不在家,但事情办得终算圆满。这过日子跟过河一般,一浪一浪地踩着过,但愿以后日子像芝麻开花—样节节高。

文雪出嫁第二天,按当地风俗,娘家兄弟去看亲人。杨氏对文江文海兄弟说:“今天你们俩去看文雪,明日是林妮过门第十八天了,她娘家兄弟来接她回门,须要好生招待。”

次日,有风在树梢上呜呜地掠过。一早,文江、文海去陈家湾瞧看文雪,杨氏留下言华接待彩儿的娘家人。

秀英端来三碗茶水待客。茶水摆到桌上,三位客人刚想用茶,一看碗里竟然飘着棉花团儿,便面面相觑,尴尬异常。彩儿过来了,看见碗里的棉花团儿,脸色骤变,怒斥道:“这是你李家的待客之道吗?”把三碗茶水都泼在秀英脚下,一掀桌子,把碗掀落在地,摔成碎片。秀英不知怎么回事,端茶的时候,碗里还是清澈干净的呢。彩儿继续吵闹:“打听我是好欺负的,来到这个家就有人把我当成软柿子捏了。好,趁机我走了,散了,省了多心我来争份子,都让给你好了!”彩儿娘家人脸红脖子粗,离席瞪眼,要闹事。杨氏、阵风忙过来看,秀英的脸儿已臊成大红布,流出了委屈的眼泪。此时,言华咯咯咯咯地笑着进来了,拱手作揖道:“二表嫂息怒,贵客息怒,这棉花团儿是我放的,跟大表嫂无关。”他拍一下其中的一位客人肩膀说:“嗨,还认识我吗?咱不打不相识呀。这茶水里放棉花团儿,我还是跟老兄你学的呢。水中之棉,乃取吉祥如意,细水长流,锦上添花之意,这是好意,为何到这里反而大惊小怪了?”那位客人知道,原来是促狭鬼遇到了促狭鬼,便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散了,都是开个玩笑嘛,都不计较了。”彩儿哼一下扭身走去。

林彩儿走进自己房间里,心里依然带着气,回想刚才秀英的窘态,似乎感觉很解气。她一见秀英就莫名地来气。这气从何而来呢?她脑海里再现自己出嫁那日情景:那日坐在花轿里,感觉花轿那么颠簸,自己的身子东摇西晃,连花轿里的凳子都蹦起来了。她便轻撩轿帘偷偷往外看,发现几个轿夫在跳着走,猜着他们是故意颠簸她的,知道他们是为拖延发嫁的事在报复她。她看见走在前面的三个年轻人,那个脸面白净,中等身材的,一副公子哥的促狭之相,看着轿夫出着洋相走路,整蛊她,便乐不可支;另一个是那抱鸡少年,颀长英俊,背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弟弟;最后一个,特别吸引她的眼球,只见那人身材高大挺拔,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天然一副风流洒脱相;再看他脸上,皮肤虽不白,但光彩滋润,一双大眼睛,朗若明月,微微一笑,甚为倾城。彩儿望了他一眼,禁不住春心荡漾。她垂下轿帘想:若自己的丈夫和他这般长相,就是跟他吃糠咽菜也无怨。

三黑等抬花轿的人要歇息,便把花轿往地上一撂,彩儿重重地摔倒在花轿里,便听见那人说话了:“兄弟们,轻点儿,再怎么样,也不要这么对待女孩子嘛!”声音里刚中带柔,柔中带磁,是那种最中听的男性嗓音。彩儿在花轿里不禁浮想联翩:这样一个迷人的男人,莫不是罗成再世?还懂得体贴女孩,不知哪个有造化的女子能得到他?那必须是一个天仙般的女子才配得上他。

到了家,新娘被簇拥进了二院,人们拥着催着新郎、新娘肩并肩地拜堂,而后,再就是夫妻对拜。彩儿透过红盖头下的流苏偷看新郎,发现新郎的身材比那人短了一大截,仅仅是中等身材而已,瞬间心便凉了半截。拜过堂后,她被人拥着送进房间给婆母敬茶,而后就是闹洞房了。其中有一个环节,要滚鸡蛋。大家肆意哄笑着,新郎文海在对面亦傻乎乎地笑着。她的眼睛透过流苏,在人群中搜寻那个高大潇洒的身影,却走进来的是一个干瘦的女人,这女人黄面皮,长脸膛,除了一口整齐的牙齿还中看之外,其他的就没有可圈可点的地方了。这女人端来一个盘子,盘子里盛着染了红色的生鸡蛋,还有花生、红枣、桂圆等,一团喜色地走到新娘跟前,不由分说就隔着红盖头在新娘的额头上转鸡蛋,边转边说:“生鸡蛋,团团转,生贵子,早又快!大家说,生不生?”众人齐答:“生——!”女人又问:“快不快?”众人齐答:“快——!”女人大笑,接着便撒花生、红枣、桂圆等,众人都趴在地上疯抢。女人失手掉下一颗鸡蛋,破裂了,鸡蛋黄飞溅到彩儿的红绣鞋与石榴裙上。女人忙弯腰拿袖子去揩。此时,那高大的身影出现了,众人喊他大哥,只见他走过来揽那女人入怀,并把她手上的蛋黄揩在自己身上,女人竟然露出一脸娇羞的幸福笑容,然后两人并肩走出去了。啊,岂有此理?难道这个干瘦枯黄的女人是他的娘子?!难道是老天瞎了眼了?!彩儿心里愤愤不平,莫名地生起气来。

夜阑人静,新郎文海带着几分醉意几分忐忑进了洞房,揭开新娘的红盖头。看新娘脸儿粉嫩,眉眼端正,模样倒也可爱。在烛光下,彩儿亦看清了新郎,但见他面若满月,白净饱满,模样倒挺英俊;但一看那两条短腿,再看那堆在脚面的裤管,她心又凉了一大截。心想,新郎与他的堂兄弟一比,失去了几多潇洒,折煞了几多风流?彩儿赌气不理睬新郎文海,别过脸去,对镜梳妆;她揽镜自照,看自己粉脸白嫩,目若秋水,心里想道:自己多少有几分姿色,却配得一个姿容平平的男人;而那个脸色枯黄无华,毫无半点姿色的女人,却嫁得一个令所有女人一见倾心的美男子。老天竟也如此不公!她低头看见她的石榴裙被溅了鸡蛋黄,仍散发着一股腥味,她认为这是折了她的彩头,从此便在心里窝了一口气。文海温柔地说:“累了吧?快洗洗歇息吧。”彩儿仍不理睬文海,冷冰冰的,眼神飘忽不定。她钻进了鸳鸯帐,把自己裹得像粽子一般,纹丝不动,给文海一个大背脊。文海是个忠厚老实的小伙子,新婚第一夜,不敢多问,也不敢多动,便在另一头和衣而睡。不想,半个多月过去了,夜夜如此。今日因茶水之事,彩儿完全是借题发挥,故意拿秀英开刀,以泄心中闷气,然后赌着气回了娘家。

彩儿回娘家已多日,文海在口子街酒店里看店。言中打来了午餐,言华从学校赶过来,于是三人一起吃午饭。言华便打趣文海:“你的小娘子,挺刁蛮厉害的呀,你降得住她不?降不住,我替你降去!”文海脸儿一红,没接他的话,只顾吃饭。言华对这样的话题最上劲,继续打趣他:“像这般烈性的小娘子啊,你要降服她,她就变得娇憨可爱了;若降服不了她,她就像头倔骡子,踢踏个不够。快说,晚上,你能降服她不?呵呵呵……她黏你不?缠人不?”言中都笑了,文海却还是闷头吃饭,不予回应。他们喝着自家酿的口子美酒,文海不知不觉间喝多了,于是说出多日憋在心里的话,“每到夜晚,她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你们说,那算什么呀?我总不能强迫她去吧!”言华拧着眉毛,好奇地问:“什么,你一直在跟个粽子睡觉哪?难道说,你们一直还没洞房?”文海羞惭地低下头,“我,我就不明白,她,她心里怎么想的?”言中来一句:“人家是害羞吧?”文海摇头,言华一敲筷子说:“她不会心里有人了吧?我就说嘛,她不是个善茬儿。嗬,都怪你,一个大老爷们,能忍耐这么久,要是我,早就来个霸王硬上弓了!不行,你要提防着她,早早把她从娘家接回家,以免她跟别人跑了。今晚打一壶酒回家,喝足酒,酒壮英雄胆,哈哈……”

文海当真打了一壶酒,然后把彩儿接回家。夜晚,文海在卧室里,烛光下,摆上一盘小吃,一壶酒,他说:“咱们喝一杯吧。”彩儿欣然坐下来,与之对酌,喝完了一壶酒,文海仗着酒劲,大胆地去撕彩儿的衣服,露出葱白般的肌肤。彩儿不喜欢懦弱老实的文海,竟然喜欢强悍猛横的丈夫。今日看他突然英雄起来,醉眼中,变成了她喜欢的那个人,于是便乐意与他卷入鸳鸯帐中。次日晨,文海一觉醒来,回想昨夜的张狂,惊慌地去看彩儿,看她依然在酣睡中,脸上还带着醉人的潮红。文海心里喜忧不定,不等彩儿醒来,便穿衣跑去口子街。至晚,文海带来些烧饼、糕点等给彩儿吃,看她温柔沉默,一脸娇羞的样子,他在心里也漾起新婚甜蜜的涟漪。至此,每次回家,他都不忘给彩儿带点好吃的,彩儿便从嘴角绽出一个灿烂的笑,他们也曾度过一段甜美的温柔时光。

可是日子长了,彩儿的好吃懒做的本性暴露出来了,惹得杨氏不满。文海多次在彩儿面前夸大嫂的贤惠与勤快,在暗示彩儿。彩儿一听他夸大嫂,便气不打一处来,到了晚上又把自己裹成粽子,不理他。每每早饭时,彩儿懒洋洋地去吃早饭,杨氏又在她面前夸奖秀英如何勤快能干,她听出来,婆婆是在敲缸卖盆地敲打她,她在心里更把秀英看作死对头,在心中恨着。每当她看到秀英和那个高大的身影在一起时,就不由得妒火中烧。一次,彩儿很晚才起来,去吃早饭,正遇文江赶来请示二婶预选玉米种子的事,彩儿忙起身,奔到房间里,擦得脂嫩粉滑的,才肯再回到餐桌旁吃饭,并招呼大哥坐着讲话。当她看到大哥不和秀英在一起时,心里便舒坦。她自己都感到奇怪,每当她见到大哥文江,心里就像揣个小兔子,砰砰乱跳,脸上发烧,她想控制自己却控制不了。

又是一个早晨,知更鸟在树上说着梦语,秀英起来了,杨氏、汪氏、王氏都起来了,大家都纷纷忙活着,准备下地干活。杨氏隔窗聆听,彩儿的房间里仍响起香甜的鼾声,便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气。汪氏在追着一只花公鸡在打,边打边说:“你这只懒鸡,早不打鸣,晚不报更,好吃懒做,白养你啊?”杨氏一听,便气不打一处来,她走上前抬脚就跺文海的门,大骂:“文海,你这等懒猪,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床,等着喝西北风去啊?”文海跳出来,套上他的小驴车跑去口子街。彩儿迟迟挨挨地起了床,蓬头垢脑地坐下就吃早饭,杨氏不便直说,便示意秀英拉彩儿下地干活。秀英对她说:“林妹子,早听说,你是点玉米的高手,今天咱到地里比试比试?”彩儿迟疑一下说:“好吧,不过,我要先去个厕所。”秀英在外面等她,一等不出来,二等还不出来,就喊:“林妹子,掉厕所里了吗?可要我捞你去?哈哈——”彩儿无奈,只好走出来。她见文江也在,便返回去化了个妆容,才肯和他们一同下田。

一天,文海直接跟彩儿说:“你今后要向大嫂看齐,起早做饭、下地干活,做个勤快人!”彩儿一听,又妒又气:“哼,又是大嫂,大嫂什么都好,我是不好,她好,你要她去呀!一家子就嫌弃我一个人!眼中钉,肉中刺一般地看着我,我并非不知。”文海说:“你别胡乱走扯,谁拿你当眼中钉肉中刺来着?别不讲理呀!”彩儿更加光火了,“哼,你们家过的好日子,一日三餐像吃猪食,红芋面窝窝头,野菜杂草当海鲜,吃的不如牛马,倒把人当牛马使唤。”文海忙说:“小声点,别让一家人都听到了!”彩儿扬声说:“我偏不小声,咋的了?谁爱听谁听去!”杨氏过来了,站在门外听,彩儿看见了更加扬声道:“三天不见个盐蛋子,吃滴香油当过年。想当初,提媒的时候,不是吹嘘能挣大洋,保管吃喝不愁的吗?瞧,这一天到晚吃的啥喝的啥?还让人干那么多的脏活累活!”

杨氏隔窗劝导她说:“林妮,大家都是这么过的,你看荣妮不也照样这么过?俗语说的好,勤是聚宝盆,俭是存钱罐。只要人勤快,日子就有盼头。我们家日子是苦了点,你就担待点吧,啊?”彩儿不依不饶地说:“哼,我担待,谁担待我呀?”文海生气了,大喝:“放肆,怎么和娘说话呢?”彩儿毫不生怯道:“咋的了?我就这么个说话!”文海气道:“你——你不想过了?”彩儿说:“不过就不过,谁怕谁?”文海生气道:“不想过,就滚吧!”彩儿放声大哭道:“好啊,你让我滚,是不是?好,滚就滚,不过,我不是滚着来的,是你家用八抬大轿抬来的,你再把我给抬回去!”

哭闹声引来了秀英与文江,秀英来劝架,彩儿总算找到出气筒了,便把满肚子里的邪火撒向秀英道:“哼,你是好媳妇,人里人外都说你好,我哪里能比得上你呀,什么好的都是你的。”秀英被抢白一番,气退了。文海跺脚道:“你是属狗的吗,逮谁咬谁?”文江便上来劝,他先批评文海道:“要好好跟媳妇说话!”再劝彩儿,“林妮,别气了,我批评我兄弟了,你消消气,待会,我定叫我兄弟给你赔不是。”他又对文海说:“媳妇是用来疼的,不可这么的凶。”彩儿一听文江这么说话,如沐春风,心里涌满了温暖,像吃了灵丹妙药一般,马上消了气,不吵不闹;洗净脸,仔细装扮一番,便雨过天晴。在她心里,有一种情愫,清晰而强烈地开始潜滋暗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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