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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一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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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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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李原》连载

第二十七章 李代桃僵

时近十时,李家的迎亲队伍来了。花轿,喇叭,吹吹打打,红红火火,热热闹闹,缤纷绚丽的队伍,络绎不绝的人流,极尽华丽铺张的气势,一路赫赫威威来到凤仪楼。文江竟然也被列入迎亲队伍里。明曜破例一身新装,笑颜可掬地迎向迎亲队伍。

听到楼下一片喇叭唢呐,锣鼓喧天的喧闹声,明昭与果香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言来兄弟载着言华回来了,说:“没找到椒红!”仲辉与言朗载着言中从宿州城赶回来了,说:“没找到椒红!言久出远门了,不在宿州城里;遇到了他的女朋友肖沉思,她说未见老家来人。到了宿风学堂,找到了文涛,说并未见小妹来。”果香急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明昭则急得直跺脚,转圈儿,直搓手。此时,巧儿跑进来,说:“外面的喇叭吹响了,催咱发嫁呢!”

果香见巧儿眼睛一亮,一把抓住巧儿问:“巧儿,乖孩子,你说这些年,我们陶家待你咋样?”原来巧儿是荒年时,黄河发大水,一魏姓人逃荒到此,为女儿讨活命,卖与陶家做丫头。巧儿仅仅比椒红小一岁,身材也与椒红相仿,只是较之微胖,浓眉大眼,长相不俗。巧儿被问得一愣说:“老爷、太太待我如己出,恩重如山,小姐待我情同姐妹呀。”果香说:“那好。你今天就代小姐出嫁吧!”“啊!”巧儿惊得大张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果香说:“论说,丫鬟若能与小姐陪嫁,倒也是好造化,比嫁与穷人之家,缺吃少喝要好得多。如今小姐未回,你先嫁过去。若小姐回来了,你们依然可以情同姐妹,共侍一夫,也未尝不可!”明昭停止了转圈,也问巧儿“如此——可好?”巧儿退缩,摇头,一个劲地说:“不行不行不行”。明昭无奈说:“本来嘛……这……有点荒唐,可是,唉……”果香哭着说:“我知道这事有点荒唐,可是要先解燃眉之急呀。明儿找到红儿,送过去,再作解释。这样他李家也吃不了亏,咱也好交代,不是两全其美了吗?就是,巧儿,好孩子,就算我求求你了,就帮帮我陶家这一回吧?”巧儿仍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巧儿吓得跪下了,果香也扑通一下跪下了,抓住巧儿说:“好孩子,就算我求你了!”巧儿吓得起身去拉太太,但巧儿若不答应,果香跪在地上就是不起。巧儿无奈,只好含泪点头,答应代椒红小姐出嫁。

即刻请来言青之妻来为巧儿装扮。外面的喇叭已经吹起了第二通,此时,巧儿已经装扮齐整。果香交代巧儿说:“注意了,到了李家,尽量少开口说话,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可怜的巧儿频频点头,把太太的话谨记心里。喇叭吹响第三次之后,巧儿穿上椒红的嫁衣被李家的花轿吹吹打打抬走了。

巧儿被抬走后,明昭与果香坐卧不宁,生怕出什么大乱子,就让言中、言华随队送嫁;但言中知道是巧儿代嫁的,早吓得瘫坐于地,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我,我……,让,让言华去送吧。”明昭骂道:“没用的东西!”遂让言来兄弟骑马载着言华伴随花轿去送嫁,一直送到下河桥李子园,亲眼看着一对新人拜堂成亲,顺利送入洞房,才回来回复。

话说花轿到了李家,新娘子被搀扶下花轿,巧儿吓得哆哆嗦嗦,走路都打飘儿。在嘻嘻哈哈的人群中,她身心瑟缩着。在与李文璇拜堂的时候,她透过红盖头偷偷看李文璇,瘦瘦高高的,倒也有几分玉树临风的潇洒气度。主婚人在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新人对拜,送入洞房。”一听“送入洞房”,巧儿在心里不住地祈祷:“菩萨奶奶,老天爷爷,快快来保佑,让小姐回来吧,来换回我这个假新娘吧。”

闹过洞房,寂静的夜晚到来了,李文璇醉醺醺地掀开新娘的红盖头来。但见一轮新月般的瓜子脸上,浓眉大眼,模样眉眼倒也端庄俊俏。李文璇突然狐疑地仔细端详起眼前的新娘,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早听说陶椒红的头有点偏歪,而眼前的这个新娘的头看起来端端正正的;再看其身材,略略微胖,不像是他们说的陶家小姐那样的身形。李文璇并没有见过椒红。但上次闹婚变,他前去桃花湾负荆请罪,目的想一睹椒红芳容,可遭到了拒绝,之后他便偷偷向陶明耿打听:陶家小姐到底长什么样儿?因为他还是有点担心,不知椒红的头歪到什么地步。陶明耿便一五一十地向他描述一番椒红的长相:说她身材细挑,杏眼修眉,皮肤白皙,有名的玉面观音,只是脸颊上跳跃几个雀斑,但那瑕不掩瑜。她的头不是歪,只是微向左略偏,最妙的正是这一点略偏,看起来,更是娇俏可爱。还听村里人说,她性格火辣,小人儿有灵气,有才气,村里人唤作红辣椒,够辣够俏,够有味儿!哈哈哈——李文璇听后便大喜过望,说:“我就喜欢这样又辣又俏又够味儿的女子!”终致对椒红的外貌倾心不已,亟盼与陶小姐再结连理。

陶明耿巧舌如簧,口吐莲花,把椒红描述得美若如(删除)天仙倩丽曼妙,她那美妙的倩影早已印在了李文璇的脑海里了,所以,他掀开新娘的红盖头,希望看到他梦寐以求的妙人儿,但他看到的新娘并非是他想象的那个新娘,便开始怀疑起来,劈头就问:“你是陶椒红小姐吗?我看怎么不像呢?”啊,巧儿心里想:难道他有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是假椒红?她哆嗦一下,但她紧咬牙关,故作镇静,就是不开口。

李文璇突然以手托住巧儿的下巴,威严地逼问:“说,你到底是谁?”巧儿仍然不开口,仍装镇静,但她禁不住颤抖的身体,出卖了她。李文璇再次逼过来,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是谁?怎么不说话啊?难道你是个哑巴吗?”他一把扯起巧儿,两个小眼珠子瞪得像两颗泥蛋子,一副要咬人的态势,巧儿撑不住了,吓得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哆嗦着说:“姑爷,我,我,我是小姐的丫鬟巧儿!小姐逃婚出走,下落不明,老爷和太太让我先替小姐代嫁。小姐一旦回来,就立即送来李家。”李文璇听了这匪夷所思的话,嘴巴张开得像个山洞,突然爆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整个洞房里的花烛、芙蓉帐都晃动起来。巧儿惊恐极了。李文璇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抓住巧儿拖到床上,嘴里狞笑着说:“好啊,已经是民国多年了啊,你们陶家还兴这一套,嫁一陪一,我却之不恭了,来,来,咱俩先入洞房。”巧儿挣扎着拼死不从,跪在地上说:“姑爷饶了我吧,一切等小姐回来了再作定夺。小姐回来之前,巧儿打死不敢从命!”说着,她从袖子里露出剪刀。

在暗无天日的漫漫长夜里,谁能知道有多少罪恶在发生?第二日,陶家娘家人上门来瞧新人,言来兄弟骑马载着言华来到李子园李府瞧“妹妹”来了。李家人宾客相待,看上座,敬香茶,但就是不见新人来见面,李文璇与巧儿均未露面,言华心里感觉不妙。言华便对李阵星说道:“妹夫何在?”李阵星慌忙抱拳说:“小儿暂外出有事,一会就回府上,回来定来与几位大舅哥相见。”言华再提:“怎么不见我家小妹?”李阵星眼里掠过一丝惊恐,说:“贤侄,稍安勿躁,新儿媳尚在房间里给婆母请安,稍候即来见娘家兄长。”言华一再要求见“妹妹”,李阵星一再拖延时间,丰盛的午餐摆好了,还不见巧儿的人影,言华感觉事情有点不妙,他让言荣出去到舅舅家找文江帮忙,文江跑到上河桥告知情况。

这边言来说话了,单刀直入,态度强硬的要见“妹妹”!李家仍然是百般拖延。言来三兄弟耐不住性子了,发一声喊就往里闯,闯进新房,闯进后院,到处乱翻。李阵辰带领几位家丁来阻拦,被言来三兄弟打得人仰马翻,不敢近前。最后找到了巧儿。可怜的巧儿已经悬梁自尽!只见巧儿的尸首乌青烂紫,没有个好地方,不知李文璇对她施以什么兽行,让她死得如此之惨。李阵星吓得面如土色,转身对李阵辰说:“大事不妙,快快找人,作好准备,那阎罗婆来了,不是好惹的!”

明昭带人火速赶到了李家,一阵马蹄响,韦青凤、石牙子带领山上的喽啰,狼烟滚滚,气冲斗牛地冲到李家兴师问罪来了,便大闹李子园。李阵星唯独怕的就是韦青凤——敢惹天敢惹地,千万莫惹阎罗婆。韦青凤发起了威风,那简直是魔王降世,上扒屋,下打人,大人小孩,丫鬟,仆女,男女主人,在劫的难逃。李阵辰带来乡练团,与之对抗,但他们哪堪一击,还不够小喽啰收拾的呢,三下五除二,就被打得作鸟兽散。最后,连李家的锅碗瓢盆都被端出来砸了。

韦青凤等人肆意地在李子园大闹一番。明昭一面着人看管好巧儿的尸体,一面派言来去口子街警务所里报案。

警务所所长周凤山派副所长陶明耿骑着摩托车轰隆隆地赶来,验尸证身,缉拿凶手。李文璇早已畏罪潜逃,跑向宿州县城投奔他哥哥李文玑去了。于是就问责李阵星。李阵星与明昭对簿公堂。李阵星恶人先告状:“陶明昭背弃盟约,纵女逃婚,还瞒天过海,以李代桃,拿丫鬟代嫁,骗取我们的彩礼!”明昭反击道:“你血口喷人,你们家违约失礼在先,纵子砸花轿,欺人太甚,致使我女儿颜面扫地。至于女儿逃婚,并非我的主意。以巧儿代嫁,那也是暂缓之计,本来就打算让巧儿陪嫁过来的。你们李家逼死人命,铁证如山,还想抵赖?”

李阵星狡辩说:“巧儿与我儿既拜了堂,就有夫妻之分,至于犬子对她做了什么,并非我所指使。再说,巧儿是自杀,与我儿何干?”明昭气道:“一派胡言,你李家逼死人命,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明昭要求周凤山给他做主,还屈死的巧儿以公道。这桩人命案,沸沸扬扬闹了几个月,一时难以结案。李阵星也花了不少现大洋,上下打点,想尽快了结此案。

这天,周凤山接到一封信,信是宿州县警务局李文玑寄来的。李阵星的二儿子李文玑在宿州警务局里已占据要职,他直接管辖口子街的警务所,于是便发一密信,要口子街警务所早早了结此案。信里口气,明是商议,暗里掩藏着灼灼逼人之势,不容反驳。

周凤山乃慷慨正义之士,岂肯唯唯诺诺,随意枉法?他把信往桌子上一扔,怒道:“岂有此理?”陶明耿捡起信看了说:“我的大表哥啊,你若不审此案,换作他人一样能审理,到时,你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怜的巧儿枉死,你又奈何?”

周凤山赌气道:“这个案子我不问了,你去裁决吧。”说罢,抽身而去。陶明耿想出一个两全之策,让李阵星退一步,出点银子,就按李家媳妇的名分厚葬巧儿。李阵星一怕儿子有麻烦,耽误他的前程,二怕陶家的阎罗婆韦青凤再来闹,只好答应一切要求。于是,明昭认巧儿作女儿,李家赔偿陶家一笔礼金,并给巧儿披麻戴孝,入祖坟厚葬。可怜一个黄花女,就这样囫囵地命丧黄泉路,如此结案了事。

从此陶李两家交恶,明争暗斗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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