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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生那天放过那几个女人之后心里老是不安。这倒不是因为他犯了一个大错误，放走了盗贼，做了对不起集体的事，而是在他心里永远也忘不了那几个漂亮的、可爱的女人在求他的滋味！当然他也知道只有李翠对他是情真意切的，她的感情是认真的，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爱的情……。其他的人只不过是害怕他，怕他让她们上大会做检查，不但没收她们的赃物而且还要罚款。那是多么丢人呀！今后她们在村里再也太不起头了。她们一边求他一边说：“我亲爱的党头叔叔！你就放过我们吧！你千万别让我们上大会！这多丢人呀！这下我永远也嫁不出去了！你今天放了我我会一辈子记住你的好处，永远也不会忘记！我求求你！党头叔叔！”听了这些话喜生的心一下子软了。看见她们可怜的样子他真的不愿意把她们送到大队。他同情她们，他更爱她们，他对她们说“好吧，今晚的事我全当没看见，你们赶快回家吧，不过不准对任何人讲！”这伙姑娘们听了他的话心里十分高心，对他笑道：“谢谢你！党头！你真是个好人！大大的好人！我们都记住你！我们大家都记住你！”直到现在那天晚上他对每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程度，以及她们种种不同的表现都历历在心……这些天他不时地回忆着这一幕，这一幕在他这一生将永远不会忘记。他将永远记着她们可爱的面容，和祈求他的那种态度。当然李翠更使他不会忘记……现在他想起她身边种种事情和她那可怜不幸的婚姻不但不会忘记，而且还经常惦记着她。他很同情她，也很想念她。
李翠前面已经简单的介绍过，但是我觉得很有必要在这里给读者详细地介绍一下，如果不这样大家就不能很好的了解她这个人。她不但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还非常聪明。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总能给人一种温暖的阳光……她那和蔼慈祥的微笑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心动……如果你在她梳头的时候，站在她身边看一下，你就大吃一惊：她那乌黑的头发披肩而下，直垂腰间，就象一个黑色的从悬崖上垂下来的瀑布。她的身姿也象她的秀发一样美丽。用苗条来形容太粗俗，用优雅也不合适——请你去想象吧……在一个宁静地被早霞的光辉照耀下的湖岸上，有一行春天刚萌发嫩叶的垂柳，它那长长的柳条一直垂到湖面上……这时又有一股微风吹过，那柳丝随风摆动的样子吧！这时又有一对丹顶鹤向柳树下游去……那么李翠的线条之美，正如鹤形，步态之美正如微风拂柳了……在村里每一个人，如果能和她共事或者和她在一块走路，他们都会感到这是他最大的荣幸！如果李翠能到你家里坐一会，你一定会把她远远地送出门，而且还恋恋不舍……当别人看见她是从你家走出来的时候，你会看到这个人是在用多么羡慕的眼光看着你……她还心灵手巧。不论纺线织布、缝纫裁剪样样在行……如果谁家需要帮忙，只要说一声，她家再有天大的事她都会置之不顾，愉快地跑到你家里来干活，而且从来不计较报酬……在村里女人之间未免有些闲言碎语，有的人故意挑拨离间，闹得反目成仇，四邻不睦。李翠最厌恶这些人，她从来不和这些人来往；而且她还从中调解，使许多仇家和好如初。大家都愿意听她的话，许多仇家不管别人怎样说，仇恨总是化解不了，可是经李翠一说就和睦了，团结了。如果你有什么难言的事，心情不好，事业不顺或者和男人吵架，公婆不和……只要对李翠一说，经过她的一番开导，你就会立刻烟消云散，然后她就会给你指出一条光明的人生道路，让你幸福地生活下去。所以，她在妇女中很有号召力，所以她能够让几个妇女听她的话，合伙去偷队里的棉花。那么，她既然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可是又为什么要去做盗贼呢？在这里我想告诉读者：如果你现在是一个六七十岁的农民，你一定会明白。在那个时代，在地里拈拈捉捉，偷集体一点东西，虽然也不光彩，但也不是太丢人的事。只要不是大偷大盗，靠偷盗过日子，再说棉花对于女人来说又是那样的重要。所以喜生放过她们也是这个原因。
好啦！不说这些。
李翠既然是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可是她的命运又如何呢？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不好！而且糟得很！如果我现在把她男人的情况介绍给你，你一定会大吃一惊……喜生之所以惦记她，同情她，可怜她也就是这个原因。当然读者会问：现在自由恋爱，李翠那么聪明，那么有眼光，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结合呢？这里面有什么秘密吗？你想想，只要你仔细地想一想你就会明白，这里面一定是有原因的……不过在这里就不多说了，现在只能把她男人的情况介绍给大家就可以了。
李翠的男人今年三十岁，中等个子，身体很结实，也有力气，一看就是一个能吃苦耐劳的人。他文化不高，刚初中毕业。在学校里数学根本不懂，英语、化学、物理更不用说了，差不多都是个位分数。语文只是识几个字，对历史倒很有兴趣……政治根本记不住……只是在学校里混了几年……别人的头是圆的，而他的头是方的。如果把他的头理成平头，那么那头顶简直象个“小平原”。那副好象不发光的眼睛总是斜着看人，从来不拿正眼看……当然这绝不是他看不起别人，绝对不是！究竟是什么原因现在还很难弄清楚……他歪着脑袋的样子很可笑，仿佛有人举着一根棍子要打他似的……他的耳朵留下很多冻疮，而且没有棱，透明发亮，象猫的耳朵一样……他走路时脚总是往外撇，屁股左右摇摆，从后面看很象一只母鸭……他的鼻孔很大，嘴唇又薄，鼻毛长长地露在外面。嘴边和下巴上也长了几根胡子，但很弱，象旱田里病弱的苗……他穿衣服从来不讲究。因为他经常在大队砖瓦厂干活，所以李翠很少给他做新衣服。他穿的衣服都是别人送的。他不管男人的女人的他都穿，只要能穿到身上就成……在砖厂干活可不讲究这些……他本来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张英民，可是大家都不叫他的名字。他在家排行老大，大家只叫他老大。有些人在喊他名字的时候，把“大”字音拉得长长的，发音又重，叫他“老——大——。”他知道人们这样喊他有点不礼貌，有些嗤笑的意思，就好一会不吱声，这时你就听到喊他的人骂：“这家伙怎么不吭气！死啦！”这不支声就表明他反对别人这样叫他。他觉得这是对他人格的侮辱。可是他又不敢明显地反抗。他知道这样做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只好不理他们。这“不理”大概就是反抗吧。不过他也很骄傲，他常常也耻笑别人“你还不如我！------”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媳妇在全村是最漂亮的女人。村里人都很羡慕他。“你有吗？你有李翠这样的媳妇吗？”他这样一想便不生气了！不过这只是想一想，再没有别的举动了。如果他想借别人家的东西用一用，他也知道别人是不会借给他的。因为他在村里根本没有威信。这时他就会想出一个法子，他说：“我那人说让我把你家水桶用一下。”这时主人就会想到这是小翠让他借的，就愉快地答应了。他和李翠本来是合法夫妻，可是在人前从来不说我媳妇小翠如何如何……而是说：我那人。说李翠是他的媳妇，他觉得自己不配，或者他觉得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就连他的母亲也说：“李翠名义上是我儿子的媳妇其实是别人的”事实也就是这样。自从他俩结婚以后，老大确实连碰都没有碰过李翠一下。只是有一回老大从砖厂回来见李翠躺在床上，当时天刚黑，屋里灯还亮着，他站在门外看了她一会……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媳妇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她那优美的身姿，漂亮的脸蛋，乌黑的秀发……让他一下子忍耐不住了……这时他忽然跪在地上说：“小翠！我亲爱的小翠！……”这时李翠忽然从床上翻起身来，见他跪在地上便问：“你怎么啦？你这是怎么啦？”她吃惊地看着他。“小翠？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他用一双乞求的，如饥似渴，可怜的目光看着她。“请你不要再这样了！请你不要再这样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我再也不能忍受下去……请你可怜可怜我吧！”“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她来到他的身边用一双还不明白他的意图的眼光看着他。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的举动让她感到惊讶！“你何必这样呢？我们是夫妻！你是我的男人！请你不要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又没有打过你，骂过你，难道你还害怕我不成……好吧！你站起来，请你想一想，除了在感情上……其他方面我折磨过你吗？……感情，你知道吗？”“小翠！我亲爱的小翠！你说得很对，我承认你对我的生活照顾很好！很关心……”他低着头看着地下。好象地上有什么比李翠更稀罕更值得看的东西。其实什么也没有。“你瞧……我们夫妻一场……结婚已经好几年了……你老实说……我没有动过你一个手指头吧！……就是说没有碰过你一下！今天，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夫妻的面上，请你委屈一下……我知道你不爱我！从来就没有爱过我！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很后悔！你不该嫁给我！你嫁给我仿佛跳进了火坑……可现在还能有什么法子呢？……今天，我求求你！就让我这个癞蛤蟆吃一次天鹅肉吧！让我今晚睡在你的身边，就一晚上……可是我不能不这样！我实在是受不了……如果你能答应我，今后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会尽心尽力服侍你一辈子！就是给你做牛做马都行！任你打任你骂！”他说着便掉下眼泪来。李翠虽然不爱他，但他却很老实，在砖厂挣的钱一分不少的都交给了她。这几年女儿上学，家里的消费全靠他一个人……今天见他说得这样可怜，女人的心啊，就象一团棉花似的……她心软了！她真的可怜他了！“好吧！你站起来！”她说。“今后别这样！”老大站起来看着她。“我要求的事你答应了？”李翠看着笑道：“看着你那可怜样，我能不答应吗！”又说：“你到厨房里烧些水把你那身子洗干净再过来……”老大听了喜得一连给她磕了几个头连蹦带跳地跑出去了……
象这样的女人喜生当然是不会忘记的。也许是喜欢上了她，也许是同情她，可怜她……也许是同病相怜……因为她和爱爱的婚姻就是他的一大憾事。当初他不应该那么无知。如果是现在他决不会答应——可是一切都晚了！在一定程度上他和李翠有着同样的不幸……基于种种原因，他总想和李翠见一面。他终于约了她。时间：晚上八点，地点：大队果园。
这时已经是深秋季节，苹果已经采收完毕，护林人员已经搬回家去住了，那只凶恶的狼狗也随着主人回去了。树叶开始发黄，在宁静的夜晚也能听到那树叶一个一个掉在地上的声音……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的，象天神在眨它的眼睛。忽然一股亮光从天空划过，好象一把利剑要把这天幕割破似的；一会又有一颗流星从上空飞过，一时把地面照得很亮。空气很凉，蟋蟀也懒得叫，只有树上的鸟儿不停地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喜生早就来到果园。不过天气还不太冷，他现在只能在果园的小路上走来走去，耐心地等着……八点钟他看了一下表，李翠还没有来。又等了十几分钟，他到门外的大路上看了一下，仍然没有人影……一阵凉风吹过，树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路上的尘土也在扬起来，空中更加昏暗……“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她不来了吗？”他想：她不会不来，绝对不会。如果她再不来我这就回去把她从家里抢来。难道不应该这样吗？李翠太漂亮了，她比自己的爱爱好多了。喜生焦急地等待着她。他明白这是他第一次和村里第一个最漂亮的女人约会。他知道这里面的感情的滋味。也许还能得到意外的享受。因为爱爱不太尽如人意，所以他对村里凡是比爱爱好看的女人都十分青睐。李翠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对这次幽会很期盼。所以他提前来到约会地点——大队果圆。他不想让女人等他，这对李翠有些不礼貌。能和她在一块待一个晚上是他最大的幸福。所以他不能不发疯！喜生很着急，他简直忍不住了。他认为：当你发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好上了就千万别打搅他们，就让他们爱吧。他从来不打扰别人偷情。他认为这是不礼貌的行为，更是不道德。他从她答应的表情上看得出：她是喜欢来的！她愿意和他见面的！……他又来到门外……只见远远的有一个黑影，一个美人的影子……他高兴起来。他的心脏开始跳动。他一个人和几个盗贼战斗的时候心都没有这样跳过，可是一个女人还没有来到他面前他的心就开始跳了！而且跳得很厉害！“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半天了。”喜生说。“我知道我来迟了！让你久等了！真对不起！”她来到喜生面前说。“你想我能不迟到吗？你大概也知道……我们还是顺着果园的这条小路往前走，也许这树上还留着果子呢！我们去年就在这里拣了不少。”她接着说：“难道你不认识彩叶？”“当然认识。就是冬天的媳妇，怎么会不认识呢？怎么啦？”“你还问怎么啦？当然和我的迟到有关！我本来是可以早到的……你知道这个人是多么啰嗦，她总是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淡话……而且这个人坐在你家里，你想赶都别想把她赶走！我看见到了咱们约定的时间，可是她还是不想走，好象还要呆很长时间……你瞧，今晚可巧停了一会电。我说：‘让我到小卖部买一根蜡烛。’我以为她就不坐了，会跟着我出来。可是你瞧她说什么啦？”喜生问：“她又说什么啦？”“她说：‘你去买吧！我坐在你家里等你回来！’你说，我心里能不着急吗？我想你一定等急了，一定在骂我……我在买蜡烛回来的路上想：这可怎么办呢？忽然，我想出一个法子。回到家里，她还坐在家里等着我……这时我故意装做害怕的样子对她说：‘彩叶，我刚才路过你家门口，见一个黑影在那里徘徊，莫不是贼吧！’彩叶一听吓了一跳：‘是吗？真的吗？’说完飞似的回家去了！她走了，我才急急忙忙向这里来了。”李翠只所以给他详细地描述她迟到的原因是想得到他的谅解，让喜生明白她不是故意的。而喜生这会早已顾不得埋怨了。这时他把什么都忘了，只要她来了他就很高兴。喜生笑道：“我知道你会有办法的。你很聪明。这个办法只有你才会想得出来……我们不要往前面走了……这里很安静，绝对不会有人来。”喜生停了下来。因为这里有一块空地，护林员曾经在这里搭过棚子，现在棚子拆了，地面很干净。“小翠，你坐哪里呢？女人是不应该坐在这潮湿的地上的。”“没关系！这里不是有一堆干草吗？”因为他俩已经有过那么一次亲密地接触，所以并不拘束。而且今天的约会是她邀请的。小翠拾了一些干草自己坐了下来，又把一堆干草推给喜生让他也坐在上面。笑道：“很暖和吧？小心身子受凉！你们男人虽然不讲究这些但也应该注意点身体！你坐一会儿就知道了！”喜生急忙说：“谢谢你的关心！你们女人真好！”李翠笑道：“这么点小事你还值得夸奖。你们男人就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小翠把手伸过去摸了摸笑道：“喜生，真的热了，你感到还暖和吧？”喜生笑道：“李翠，真的很暖和！就像坐在热炕上一样。小翠，你呢？”他把手伸到李翠的屁股底下摸了一下真的很热。这样的互相关照让他两感到更加亲蜜。他俩同时坐了下来，距离很近。他俩都觉得非常温暖。这种温暖非同一般，就像是夫妻一样。虽然他俩不是夫妻，但已经有了一种恩爱夫妻的感觉。虽然他俩不可能成为真正夫妻可是这种感情已经明显地产生了。
因为太宁静，他们俩几乎都能听得见各自呼吸的声音。黑魆魆的树的影子遮挡着他们，星星和蓝蓝的天空只能透过树的枝叶的缝隙才能看得见。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叫声，甚是吓人！身边有时传来吱吱吱的声音，或者钝钝地奔跑的声音，这是田鼠在打架，或者兔子奔跑……李翠有点害怕，不过有喜生在这里她完全可以放心。他是她唯一可靠的人。
“小翠！”喜生忽然抬起头来。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李翠能感觉到他那沉重的心情和那双令人伤心的、可怜的眼睛正在注视着她。“我真想不通……”喜生说。“说老实话，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很有眼光的人……你并不傻！可是你为什么就嫁给了他呢？……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对他可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可是你却嫁给了他！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小翠，我是心疼你！可怜你！你不应该嫁给他。你应该很快和他把婚离了。你更应该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难道你不觉得和他在一块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吗？”提到这件事，李翠的脑子都快暴烈了。她伤心了，几乎要哭出来。“老喜！请你不要提这件事！我求求你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们另谈些别的好不好？”李翠抽噎了一下，她哭了！“为什么不提呢？”喜生说“我这个人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尤其是对你这样的朋友，我一定要问个明白，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他忽然坐到她的身边，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的脸似乎很伤心地说：“难道这种现状就不能改变了吗？你还很年轻！难道你就打算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吗？小翠，你别再傻了！你这样过日子，我心里怪难受呢！真的！我不忍心你这样活受罪！你的生活一点儿也不幸福！快乐更谈不上！你好好想一想，应该离开他，另找一个，另组织一个家庭，这样你的生活就会快乐一点！你这是在守寡，知道吗？人的一生是短暂的啊！……”李翠忽然哇地哭了起来。“喜生！我的亲人……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我今天来还以为你会给我快乐，没想到你却让我伤心！你说这些干嘛？都已经这样了……我求你，不要再说了！”“为什么呢？”李翠道：“不为什么。”喜生又问：“这又是为什么呢？今天你非给我说个明白不可！难道你还拿我当外人？我是你最知心的朋友！最爱你，最喜欢你的人，天下再没有比我最爱你的人了！你不应该这样对我！我希望你对我讲真话。至少你可以对我讲出来，我想帮你！你讲出来或许心里可能痛快一些！要不你会憋出病来的！小翠！我的亲人！说吧！快说吧！把你心里的窝囊全都吐出来！今天你就在这里大哭一场，我陪你哭，哭出来你心里会痛快一些。”喜生一边说一边摇着她的手……那种急切的心情让李翠很感动。她知道不对他说是不行了。“我说出来我觉得这是对我的老人极大的侮辱！”小翠说。“我不愿意让我的老人名誉扫地！他可是我的爸爸！可是，你这样逼我，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你得替我保密！”“当然！”喜生说。“绝对替你保密！什么事，你说吧！”真拿他没有办法，李翠只好说：“难道你不明白老大的母亲是一个狐狸精，她的确有些姿色，我爸爸迷上了她，简直爱得发疯。我的母亲早早死了。老大的母亲一直缠着他！成天往我家里跑，一住就是好几天。她对我爸爸很好。生活上照顾得都很周到。她也非常喜欢我爸爸。她爱上了我的爸爸。而且还要嫁给他。后来爸爸非要让我嫁给她的儿子不可！如果我不嫁给她的儿子爸爸就会死在我的面前。当然这也是老大母亲非常想要的。她一定胁迫我爸爸了。她一定要让我嫁给她的儿子。当时我也糊涂，什么也不懂……是我的爸把我推到这个火坑里去的……不过他现在已经很后悔……”喜生终于明白了。“原来我们都一个样！”喜生也很沉痛地说，“那时我也很糊涂，根本不知道结婚是怎么回事，一切都由爸爸胡折腾！我的爸爸为了省钱那时只花了六十块钱就把爱爱娶回来了。不过我比你还强，小爱还是蛮可爱的！不象你那老大……”
这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了，各家窗户上的灯一个个暗了下来。饲养员喂饱了牲口，在院子里拍打身上的土准备休息。唯只有拖拉机在田间轰隆隆地响着，车灯射出来的两根光柱不时地透过树叶缝隙照到李翠的脸上，身上……就在这一刹那，喜生看到李翠别样的美丽！他更可怜她了。“那么，你就打算这样和他过一辈子吗？”“不这样，又能怎样？”“离了算了。”喜生说。“另找一个……我想闭着眼睛瞎摸也摸他这样一个人！”“你说的也是……可是哪里有他这样好的人呢？”李翠对老大很自信。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喜生的腿上，轻轻地拍了一下，说：“他很善良，又能吃苦，那年……”李翠笑起来。“老喜，你想还有这样好的男人吗？他发誓情愿全心全意服侍我一辈，一辈子给我当牛做马……”接着她把去年老大想和自己睡觉，对她发誓的事对喜生讲了一遍。又说：“天底下男人多的是，可是象他这样忠诚的男人却很少。去年我大病了一场，四肢无力，卧床不起，老大成天守在我的身边，侍汤喂药，做饭送便，又是他把我背来背去，扶上扶下……没有他的照顾，我的病不会好的这样快呢！他真的对我很好，我没有办法拒绝他。他心眼好，对人也很诚恳。他还很勤劳又能吃苦。”喜生见她说得这样自信，也不好意思再说离婚的话了。尽管她不爱他，但也能得到他无微不至地关怀和照顾；对于这样的夫妻关系一般女人是不能原谅的；但李翠能够容忍，而且非常自信，这让喜生不能不为之感动。她真是一个既美丽又温柔，而且还很善良的女人啊！“不过……”喜生笑着说。“可能我的话会让你生气，也许你会骂我……”这时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尽管是黑夜他的眼睛还是看着她的脸。“我能冒昧地问一下……如果你要打，要骂，尽管来！我能挨得起……我也不怕你骂！你尽管打好了！我要问的就是：你和老大难道就只是那一夜情吗？真的就那么一次吗？后来呢？他还缠过你吗？那一次就怀上了英子……而且是那么一个聪明漂亮的姑娘——这姑娘是他的吗？”
李翠沉默了。她没有发脾气，也没有骂人。她只是抬头望着天空的星星，随手折了一根树枝，把上面的叶子一个一个摘下来扔在地上……接着她抬头看了喜生一眼……她表现很稳重，很沉着。这种事情是一个人的私生活，是一个人的隐私，一般人是不会对别人讲的。但李翠今天准备把它讲出来。喜生当然也就成了第一个知道她私生活的人。“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她说。“英子不是他的女儿——她是你们党里头一个人的。”
“是谁呢？”
“建华！”
“啊！原来是他呀！”
“他和我在中学是同学。他见我嫁给老大，也象你今天一样同情我，可怜我！他也和你今天一样说过让我离开他的话，可是我没有同意。我就象今天对你说的那样，举出老大的许多优点来……后来他不说话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和他好上了，怀上他的女儿。”
“老大呢？他知道吗？”
“当然知道。”
“那么，他会怎样呢？”
“你说呢？”
喜生猜不出来。可是李翠却笑道：
“这一点，你恐怕连想都想不到……他不但不反对，而且还非常高兴！你瞧，他说什么啦！”
“他会怎么说呢？”
“他说：‘小翠，你做得很对！如果英子是我的女儿，绝对不会这么聪明，这么漂亮，我是一个非常愚笨的人，丑陋的人，低贱的人——象我这样的人不应该再繁衍下去……后来他非常喜欢英子，象爱他的亲生女儿一样爱她……后来他拼命地干活，拼命地挣钱，供她念书，让她上大学……”
喜生不说话了。原来使他厌恶的一个人，现在看来他不但不厌恶他，反而有一点好感。
“老喜？还有一件事我要对你说。”
“什么事，你说吧。”
“你妒嫉我和建华吗？”
“你们那事我连知道都不知道，怎么会呢？”
“不会就好。建华这个人的确不错！可是他有一个吃醋的老婆。那天她到我家里来了。她要我不要接近她的男人……我听了她的话。从此以后我拒绝了建华的感情——可是这个人心里很难受，在我面前大哭了呢！可是不管怎么样，为了他们一家团结安宁，我劝建华今后不要再这样……我真的拒绝了他——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好人！他对我们村里的事还非常关心呢！”“村里的事，村里什么事？”“他是党员。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一个党员！那天他对我说：‘小翠，难道你看不出咱们村的领导班子是多么的软弱啊！老贾，年纪大了，老好人，胆子又小，什么事也不干不成。老陈眼睛老是盯着女人……如果……’他说的就是你。‘如果能让老喜担任咱们的村长就好了！’他称呼你：‘党头’。他说你在群众中威信最高，如果你能担任咱们书记兼村长的就好了！”“是吗？我真有这么好吗！”“凭良心说，群众拥护你，我李翠更拥护你！”
喜生很感动。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这样李翠这就倒在他的怀里了。因为李翠长期得不到爱情的滋润和老大又没有感情，今天遇到喜生这么一个大丈夫男子汉而且他在村里很有威信受人尊敬。自己的男人没本事难免让人小看。尽管自己信誉也不错可还有那些不正经的人经常打自己的主意，有时偷偷摸摸遛到自己屋里欺负她。老大又经常不在家，受委屈的事是常有的。这都是因为她太年轻漂亮的原因。这种事在农村是常有的，一点儿也不希罕。那些漂亮女人如果男人懦弱没本事那么他的女人就会经常受人欺负。那么她就得找一个厉害一点的人来保护她。李翠想今后有了喜生这样的靠山就什么也不怕了。她把这些事告诉了他，喜生气得骂道：“这些坏蛋！看我怎么收拾他！”又说“小翠，别怕！只要有我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我会保护你的。”听了这话李翠很感动。她需要他。她更爱他。所以她很愿意委身于他。也愿意做他的情人。喜生说：“李翠，我真的很爱你！我今生今世都离不开你！”李翠笑道：“你刚才还说让我离开他嫁给别人，现在还说吗？有你我更不能离开他。我的老大可是个好人。他从来不干涉我的事，你想来就来，我的大门为你常开！”喜生也笑着说：“小翠？我那爱爱和你差多了！我能娶你这么个媳妇多好呀！我们能经常厮守在一块儿吗？”李翠笑着说：“我那男人经常不在家，你来了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和经常厮守在一块有区别吗？就是他见我们在一块也不要紧，你别害怕，他会自动回避！”
“难道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就让他们说吧！我不怕！谁让我的男人是个丑八怪。你不也一样吗？你的媳妇也不趁心。”喜生笑着说：“你说得很对。我的媳妇也不趁心，咱两应该是天生的一对，可老天偏不这样安排！”就这样他俩在果园待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