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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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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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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村改》连载

第一十四章 玉冰春酒

“刚才吴区长已经讲得很清晰,政府各部门要加强规划和调研工作,听听其它部门的意见,共同做好农村村改方案。区委区府两办将本次会议纪要下发各局委办、镇街主要负责人,认真学习领会本次常委会精神。同志们啊,时不待我,一个月内要召开全区干部动员大会。既然我们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能顾前顾后,患得患失,要勇往直前,迎难而上,坚决完成市委、市政府交给狮玥的政治任务。”

晚上八点,开完区委常委会后,区委在迎宾馆举行欢迎吴鼎阳同志到狮玥工作的接待晚宴,出席人员主要是参加本次常委会的九位常委和区委书记、区长,区人大、区政协负责人。

邓国选笑着对坐在旁边的吴鼎阳说:“鼎阳啊,你年轻,身体比我好。说实话,知天命之年才真正感受到岁月不饶人,以前每天骑自行车下村,来来回回30公里都没感觉累,现在真的感觉身体很容易疲倦。所以呢,我就只喝三杯,三杯后我就不陪你喝了,常委里面有几位是酒中高手。”

吴鼎阳连忙说:“邓书记,您看起来精神抖擞,我在东海市也很少喝酒,招商时遇到那些大企业家,喝白酒的不多,外资企业老板喜欢喝点红酒助助兴。”

邓国选感慨说:“很好啊,还是老外懂得生活情趣,不像我们,大吃大喝,胡吃海喝,结果搞垮了身体,累坏了医院,人家是真正享受优质生活。我们是典型的暴发户农村干部生活方式,这个以后也得改,工作聚餐尽量不上白酒。”

吴鼎阳看到摆在桌子中间的本地名酒狮玥玉冰春,笑了笑:“邓书记,有些人喜欢喝白酒,有些喜欢喝红酒,可能是个人爱好不同。今天第一次,我就喝点咱们狮玥的酒,促进本地酒的销量。”

旁边的宣传部长饶冰是本地人,听到了很高兴,连忙走过来打开玉冰春酒瓶盖说:“吴区长,好啊。这个玉冰春度数不高,就38度,喝几两不伤身,这酒韵味绵长、入喉无辣感,适合南方人品酿。我从来都不喝号称国酒的什么茅什么液系列,就钟爱我们的玉冰春。”

邓国选笑着对吴鼎阳说:“他这是推销他们村的酒啊。”

邓国选解释道:“狮玥玉冰春以前是饶冰同志他们村的集体酒厂,改革开放后,集体所有制企业不能适应市场发展的需要,经过镇里同意,酒厂改制私有化,酒厂5位管理层收购。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狮玥玉冰春成为岭南地区著名的白酒品牌,很受本地市民喜爱,占领了佛海市三分之二的白酒市场,也是狮玥重要纳税大户。

去年,狮玥玉冰春酒厂在湘北和赣南投资建设了二座大型酒厂。让我对狮玥玉冰春酒厂的五位股东很佩服,能在白酒竞争激烈的湘省、赣省打开市场,不得不大为惊叹。”

吴鼎阳也感到惊奇,认真看了看玉冰春包装和产品说明,玉冰春酒瓶外观是红色,瓶套上面是红色丝带,上面印着几个大字:“玉冰春,情满人间”,带有浓郁的喜庆气氛。吴鼎阳大发神威喝了三小杯玉冰春,感觉口感醇厚、香味淡雅,带有一点点甜味,极适合南方人品尝。

宣传部长饶冰借助酒兴,兴致勃勃介绍玉冰春的故事。

据说康熙年间,狮玥春岭村,村里有户陈家农民,祖上一直经营小酒作坊,规模不大,主要供本村农户喜庆之日和平时喝。康熙中后期,陈家出了一位进士陈玉冰,官至桂省副主考官。康熙五十七年(公元1718年)年初,年逾五旬陈玉冰不满同僚排挤、官场腐败,毅然辞职返回故乡照顾年迈的父母。

小时候,陈玉冰就在酒坊内跟随父母酿造米酒,二十多年耳濡目染,陈玉冰兴趣一直很浓。辞官回来后,接手继承酿酒祖业,开始思考如何提高新的酿酒技术。陈玉冰翻阅了大量酿酒书籍,不断提高酒庄的酿酒手法和工艺。

陈玉冰从本地富人喜欢用药材、蛇泡米酒,以及用酒糟饲养家猪受到启发,尝试在米酒里添加“肥肉”陈酿工艺,结果发现和缸埕陈酿的米酒口感和酒质不同,添加“肥肉”的酒绵甜柔和、酒液清澈,酒香浓郁。经过一个多月反复试验,立冬时节,命名为“玉冰春”酒正式上市。

陈玉冰当官三十年,积攒了一些资金,让人在狮玥、南鼎、陶湾等地人口聚集街道租赁一间商铺,专门销售新鲜出炉的“玉冰春”酒。店铺招牌上面写着:陈进士酿造的玉冰春。

商铺门口贴了一副对联:进士览万书、玉冰春人间。商铺大门口还专门放了几张座子,供路过的村民免费品尝。

当地富裕大户看到是陈进士酿造的酒,派人买了一坛品尝,感觉和以前的酒大不同。“玉冰春”酒感醇浓,入口甜软,色泽明净,最主要的喝了不上头。一些富户大批量采购,逼着自己的儿子喝,说喝了进士家酿造的酒,再差也得考个举人来,如果祖宗显灵,说不定也考个进士当官,光宗耀祖。

陈家人没想到是,第一次酿造的1000多斤白酒不到一个星期就被抢购一空。陈玉冰与家人商量后,扩建酒庄,雇佣二十多个工人,加大市场供应量。到农历新年时候,“玉冰春”占领当地白酒销售一半以上的市场。

玉冰春以“甜、绵、淳”三绝享誉白酒界,影响了岭南人饮酒文化,历经几百年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成为岭南白酒第一品牌。

民国初年,北伐战争时期,玉冰春酒第九代传人陈剑已是六十高龄,抬三十坛玉冰春赠酒三千北伐将士,壮行子弟兵护国成功。陈剑年轻时是一位热血青年,自幼爱好文学,曾考上进士,后因父亲去世,感怀父亲的伶爱和厚望,执着专研玉冰春酒的酿造技术。

年少时,陈剑偷偷报名参加县试、府试、院试,都顺利通过,父亲不得不同意他去省城参加乡试,没想到他竟然能够中榜,成为当地最年轻的举人。县令很欣赏陈剑的才华,力劝25岁的陈剑去京城参加三年一次的会试,老年得子已经七十岁高龄的老父亲希望他能够留下来,安心传承玉冰酒,年轻气盛的陈剑没有答应,孤身一人北上京城赶考。

清末会试是由朝廷礼部主持,分为三场考试,分别在三月初九、三月十二、三月十五进行,也叫春闱。才华横溢的陈剑不负众望榜上有名,成为岭南道第一人,更是京城岭南道文人圈叱咤风云人物。一个月后殿试,陈剑被授予二甲第八名,再次成为陈家第二位进士。

年轻气盛、豪情万丈的陈剑正准备用青春才华报效朝廷时,老母亲安排的二位家丁来到京城,送来陈剑父亲十天前因病去世的信件。陈剑一下子惊呆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放下信件嚎嚎大哭。

家丁断断续续讲述说:“老爷自陈剑北上京城后,情绪一直很低落,本来最近几年身体一直不大好,陈剑离开的第二天就病倒了。老爷子制止家人要追回陈剑的举动,独子远行,老人思念之极,顽强的坚持喝药、吃食物,但吃的多,吐得更多。

二个月之后,终于熬不住了,迷离之间还不停地喊着陈剑的小名。老人生命力很强,有一天早上精神突然很好很清醒,拉住夫人的手叮嘱,剑伢子如果不愿意接受继承祖传玉冰酒,就让大女婿传承下去。希望剑伢子自己开心健康安心地过他想要的生活,父亲不会怪罪他。”说完,老爷子撒手离开了人世。

听完家丁小声的转述,陈剑悲伤不能自已。一个人在客舍房间坐了一整天,不吃不喝,目光死死盯住那封信。不到一天,陈剑面色变得枯槁如土、眼睛通红、精神萎靡,吓坏了家丁,乞求陈剑吃点东西。

第二天,陈剑没有去参加礼部宴席,带着二位家丁向南归去。临行前留下一封信,委托一起从南粤来参加乡试中了三甲的好友,请他把信件转交给礼部考官。

信中写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去而不可得见者,吾不能自娱而忘亲,天地之宽而独行,冀方寸之间有乾坤。”

礼部尚书看到信件后,连忙向朝廷汇报。皇上感其忠孝仁义,大笔一挥,写下六个大字:“玉冰春进士酒”,安排岭南道巡抚送于陈家。

皇帝的赐字一时让玉冰春酒享誉岭南道,成为南北官场必饮酒,民间更是追捧,一时风头气盛,家里有读书的,家里人逼着不会喝酒的学生也要喝几口,说是皇帝御赐酒,必能中状元。

大家饶有兴趣听完宣传部长的介绍,乐呵呵举杯向吴鼎阳敬酒。

宣传部长饶冰借着酒劲说:“邓书记、吴区长,玉冰春酒厂把二百多年前建在狮玥老城区的商铺重新进行装修,建了一座玉冰春酒博物馆,预计在今年11月底向市民开放,想邀请两位领导出席玉冰春300年庆典暨狮玥玉冰春博物馆落成典礼仪式,我厚着脸皮诚恳邀请两位领导出席。”

邓国选笑道:“你还真会推销啊,喝一点酒,就被你拉住给你们村站台,我是没问题,对于优秀的本地企业一定会大力支持。”

“对于民族企业家传承下来三百年老字号,我也很感兴趣,只要不是特殊情况,我一定会去助威。搞好玉冰春,对当地农村发展有很重要意义,为农民就业或其它种植业、养殖业带来很大的好处。当然,酒厂要搞好环保和安全设施。”吴鼎阳很客气地接受了邀请。

喝得有点多了的饶冰部长,借着酒劲躲到卫生间给玉冰春酒厂集团董事长范一玖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一瓶玉冰春,开启了吴鼎阳狮玥工作的新篇章。

餐桌上,吴鼎阳也放下严肃的面孔,和其它常委聊着东海与佛海两市的风土人情。

九点半后,大家开开心心离开。

一个星期后,周五快下班的时候,吴鼎阳从市里开会后来到办公室,秘书庞业强看了吴鼎阳几眼。有几次想说什么,嘴张了几下,又缩回去了。

吴鼎阳感到有点惊异,问庞业强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庞业强迟疑了一下:“我听到一些传闻,有些局委办干部在议论您在区委常委会上的讲话,说什么的都有。”

吴鼎阳毫不在意地说:“干工作,哪有人人满意的,他们都说了一些什么?”

庞业强停顿了几秒:“他们说农村村改、高新区发展、融城建设、政务窗口四大行动是折腾老百姓,折腾干部职工,最后是财政负债大大提高,还不如按部就班执行上级领导的安排,即省事又安全。”

吴鼎阳有点愕然。

沉思了一会儿对庞业强说:“现在狮玥经济条件好了,干部职工懂得享受了,开始互相攀比生活水平。看看周边的南鼎、番城,更不用说特区几个区飞速发展,狮玥企业大部分是粗加工企业,低附加值企业,高新技术企业数量远远落后于这些区。狮玥是前有标兵,后有追兵,不进则退。”

“任何改革都不会是一帆风顺,每一次改革都会触动一部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现在狮玥基层官员有点小富即安心态,这很危险。2008年爆发的金融危机对本地区经济影响还在继续,看看本地家具行业、陶瓷行业、五金加工行业、铝材加工行业、卫浴行业、塑料制品行业都受到了很大冲击,到目前还没恢复到辉煌时期的一半。

地方政府不能总依靠房地产发展,这是子孙后代赖以生存的土地,我们不能这一届政府把下一届政府,甚至下下一届政府的土地储备全卖光。这四大行动是无奈选择,也是必然选择,否则狮玥可持续发展就会受到影响。”

“对我个人如何评价无所谓,但我必须对狮玥的未来发展负责。一个改革者,既要有远见,更要有担当。我没有高层领导人的高度,但我有敢于改革的勇气和担当。希望你在工作中也多思考我们改革为了什么,改革要达到什么目的,改革阻力在那里,相信广大群众会支持和理解的。”

“是啊,很多基层干部和村民还是很支持您的讲话,认为您给狮玥官场带来了一股清风,一股变革的力量。可能他们是受益者,所以比较支持吧。”庞业强说。

吴鼎阳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话。

庞业强认真思考吴鼎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深思后的决策,感觉受益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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