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云把孩子抱到罗长生的床上,没过多久,家丁把郎中也请来了,郎中立即给罗四姐把脉。稍倾,翠云急问:“大夫,孩子怎么样啦?”
“不要紧的,她这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气血攻心而休克,让她好好躺一阵就会好的。”郎中解释说。
罗长生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屑地说:“我说了没事的,还大呼大叫的,弄得全家大小没得安宁。”
“老爷,你总不该去打她呀,她才六岁懂什么呀?”翠云忍气吞声分辩说。
郎中见罗家四小姐脸色渐渐红润起来,便起身告辞:“你们好好照看她,我走啦。”
“要不要开些药呢?”翠云问。
“不用开药,她会好的。”
罗长生吩咐下人说:“送送郎中。”
“不用不用。”郎中自顾离开了罗家大院。
凉秋八月,清风习习,吹得熬过暑期的人们不知有多爽快。翠云经过十月怀胎,一朝终于给罗长生生下了一个胖大孩子,罗家上下老小欢天喜地,罗长生也好象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他成天守在翠云的厢房里,一会儿看孩子啼哭,一会儿看翠云喂奶,指东道西的说个不停。
“翠云啦,我们怎么这次就怀上儿子了呢?说实话,我并没有和你亲热过几晚。”
“我们女人的命还不是贱,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翠云乜着眼喂着孩子。罗长生嘻皮笑脸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谁不知道呀。自打娶了芳云,我成天和她厮守在一起,不料她却为我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是你有能耐。”
“别来吹捧我,以后,拳头棍棒少打我就不错了。”翠云慎怒说。罗长生笑嘻嘻狡辩说:“男人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事,更何况打是疼骂是爱嘛,不打不骂哪来的爱?”
“反正我们女人的命都是捏在你们男人手上。”翠云软弱下来又说:“你还是去看看二姐吧,我也反正冷落惯了。”
“听说她也有喜啦?”罗长生眉开眼笑:“说不定她也为我生个儿子,那我呀,真是祖宗积了德啦。”
“祖宗积德是祖宗的事,我劝你呀也要多积点德”。
“那是那是,这话你说得对,我看了灵山寺的正堂上就有一副对联写着:为善必昌。为善不昌,先祖之余殃,殃尽必昌。为恶必灭。为恶不灭,先祖之余德,德尽必灭。这对联写得真好。常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罗长生说得头头是道,而他自己干了不少缺德事,却认为是天经地义的。他认为女人只是用于玩乐传宗接代任由男人摆弄的花瓶。他一个五十开外的人,仗着自己家财万贯,接二连三纳妾讨小,从没有把女人放在眼里过。他家里在别人看来有一大群千金小姐,而这些优越生活下的小姐,却也受尽了罗长生这个禽兽不如的父亲的歧视和冷落。罗四姐几次提出要读书,然而罗长生却始终没有答应过,女人读书,长了知识,岂不坏了男人的大事?
罗四姐抱着口尹呀学语的弟弟在大院里玩,翠云见他们玩得开心,便也走了过来。罗四姐见了母亲,说:“娘,你去跟爹说说,还是让我去读书吧。我真的好想读书呢!”
“我说你呀就别去想那心思了,有空呀就多学一些针钱活。”
“你们不让我读书,我就去偷着学。”
“你怕是鹦鹉学舌呀!”
“娘,我给弟弟编了一首歌。”罗四姐高兴说。
“死丫头,你还会编歌?我才不信呢!”翠云惊奇地说。罗四姐撅了撅嘴说:“你不信就我唱给你听吧。”
“那你唱来听听。”翠云将信将疑。
罗四姐正了正腔,唱道:
正月好唱老鼠歌,一个老鼠算几多。
一个老鼠四个脚,两个耳朵。
一条尾巴地下拖。
南京鼓,苏州锣。
不是聪明的姐,
唱不了老鼠歌(稀里花拉爱起罗)。
(咪咪嗦嗦)好唱老鼠歌。
“哟!你这丫头,唱得还真好听呀!”翠云笑弯了腰,还笑出了眼泪。
“娘,你这是真夸我还是取笑我?”
“当然是夸你啊,你这丫头还真长出息啦。”翠云带着儿子回厢房去了,罗四姐却折转身出了罗家大院。
宗族祠堂里,私塾先生正在一字一句教学生念书。私塾先生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他支了支老花眼镜,说:“《百家姓》《三字经》都已经教了好些天了,你们有人能背《三字经》了吗?”私塾先生叫住一个坐前面的学生:“你坐最前面的,你把《三字经》背来听听。”这个学生当即站起来背道:“人吃书,性命惨,性想命,命就亡……”
“别背啦!羞煞老夫啦!”学生们听了一个个哄堂大笑。
罗四姐在学堂外边听着,也笑出了声音,私塾先生走出学堂生气说:“你在这里跟着笑什么?”
“我笑他《三字经》也不会背。”罗四姐不屑地回答说。私塾先生睁大眼睛,问:“难道你会背?”
罗四姐点了点头,背道:“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你们都听见了吗?”私塾先生转回学堂训责。“人家可是在学堂外面偷着学的都能背了,我教你们多少遍了,却没有一个人能背,真着羞煞我也!放学吧,下次要再不能背,我可要打你们的手心啦。”
众学生象鸟兽一样奔出了学堂。罗四姐走到私塾先生面前说:“先生,你教我吧。”
“你呀,要是男的就好了。”私塾先生回答。
“为什么?”
“女子无才便是德。”
“你怎么和我爹说的一样?”
“你回去吧,以后呀,你爱来听就来吧,但只能在外边。”私塾先生挟着书本和教鞭走了。罗四姐望着私塾先生的背影说:“那我谢谢先生啦。”
罗四姐回到家里,一个丫环正在寻找她,见了她便急切地说:“四小姐,二奶奶叫你快去呢!”
“啥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丫环拉着罗四姐赶到了巧云厢房。罗四姐一见,大小姐、二小姐、三小姐、五小姐均在,用长条布捆扎自己的脚板。罗四姐走过大小姐身旁说:“大姐,你的脚可真象一只辣椒啦?你这么死死的绊住,痛不痛呀?”
“哪有不痛的道理呢?四妹,我帮你扎吧。”大小姐瞅着四妹说。罗四姐见了众姐姐,说:“我才不来活受罪呢。”
“四妹,那你会变大脚女人的。”
“大脚好走路呢!”罗四姐笑着说。
“谁说大脚好走路?”罗长生刚从房外走廊走过听到后,便进门责问:“是谁说的?”
“大脚当然比小脚好走路嘛。”罗四姐回答。
罗长生对着罗四姐就是一个耳光:“你还犟嘴!你们给她扎紧点!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罗四姐泪水夺眶而出,罗长生“哼!”的一声离了众女儿。二小姐走到罗四姐身旁说:“四妹,我帮你扎吧。”
“我不扎。”罗四姐擦干眼泪说。
大小姐劝说:“大脚女人嫁不出去的。”
“嫁不出去,我就不嫁。”
“四妹,别说瞎话啦,谁要我们投的是女人胎呀!”三小姐劝说。
“女人就不是人呀?”罗四姐不示弱。
“我劝你还是少说两句,等下给爹听到了,他准不会饶你的。”五小姐拉了拉四姐的衣角说。
“你们爱扎就扎吧,我不扎。”罗四姐转身出了厢房走了。
罗长生坐在靠椅上,神情严肃地说:“巧云,翠云,芳云,今日你们都在一起,我有话说到前头,日后,不经过我的同意,你们谁也不能乱开销。”
“哟,老爷,你是看我这个月多花了两吊钱吧,我也是为你着想呀!”巧云怪声怪气说。罗长生一头雾水:“为我着什么想?”
“你不见我快生了吗?我要是不补补身子,以后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发育不全,呆头呆脑,还不是败了你的名声。”巧云狡辩。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月,你在管家那里领了三百多吊铜钱,你是领去作什么用了?你给我说清楚!”罗长生揭穿巧云说。
巧云再也没法遮掩,便有意发乱哭诉起来,她一把鼻汁一把泪诉说:“老爷,你哪里知道我的难处,我娘家大哥患病托人来向你借钱治病,你不声不响,不说借也不说不借,我一点私房钱全借去了,还不是为你遮脸面。”
“我不是不借钱给他,你哪里知道,这借钱治病,还不是肉包子打狗,如借给他病治好还有个人情,如果治不好,我借去的钱到阴朝地府去要呀?”罗长生愤愤解释说。巧云理直气壮分辩:“照你这么说天下还有没有亲情可讲?我嫁给你这么多年,我娘家何时又向你借过钱?你不是经常在谈仁义道德吗?我大哥现在病治好了,我背着你取了一些钱出来接济大哥,大哥也答应了过些时日会还我们的。”
罗长生听了巧云说他大哥会还钱,心里觉得一时也不能断了情义,便改口送了一个人情说:“这事你应该和我商量,难道我罗长生就有这么小心眼?过了年,你叫大哥把钱还过来不就得了?”
巧云听罗长生这么一说,便擦了泪,娇声娇气说:“老爷,你有好些时候不去我那儿了,我好孤单的。何况你老说我们不会生儿子。”
“你们要是会生儿子,我们家哪会成娘子军?”罗长生慎怒说。
“这也不能全怨我们呀,你没有下好种,我们也使不上劲呀!”巧云顶嘴道。翠云岔开话说:“二姐,你不是怀上了吗?”
“真的?”罗长生惊问。
巧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说:“谁知道里面这东西是龙还是凤呀?”
“我看二姐怀的一定是个儿子。”芳云奉承说。
罗长生喜不自禁夸奖说:“好,你们都给我生几个儿子,我家祖坟呀就香火不断啦。你们去叫张妈杀只黄母鸡补一补身子,可别忘了给我留只鸡腿。”
“谢谢老爷。”
“老爷,我有点头昏。”芳云侧身向罗长生倒去。罗长生扶住芳云:“你是不是也有喜啦?”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来红了。”
“好好好!只要你们给我多生儿子,我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河水清清,小船悠悠,鸭群戏水。
罗四姐与村里的孩子们在河边的沙滩上戏耍,杏妹子叫住罗四姐,问:“四姐,听说你有很多的歌,是跟谁学的?”
“自己呗。”罗四姐不屑地回答。杏妹子很惊奇地说:“我不信。”
罗四姐唱道:“鸡婆崽,矮婆梭,三岁女孩会唱歌。不是娘爷教会的,自己肚里意思多。”
“四姐,你教我们唱几个吧。”
罗四姐回答说:“那我们一起唱吧。”
众孩子问:“唱什么?”
罗四姐说:“唱个儿歌吧。”
众孩子说:“那你起头。”
罗四姐唱道:“月亮光光,月亮圆圆。”
众孩子唱:“你从哪里来?”
罗四姐:“我从衡州读书来。”
众孩子:“什么书?”
罗四姐:“黄书。”
众孩子:“什么黄?”
罗四姐:“鸡蛋黄。”
众孩子:“什么鸡?”
罗四姐:“阉鸡。”
众孩子:“什么烟(庵)?”
罗四姐:“水烟。”
众孩子:“什么鼠?”
罗四姐:“老鼠。”
众孩子:“什么老?”
罗四姐“跛脚佬。”
众孩子:“什么跛?”
罗四姐:“青山坡。”
众孩子:“什么青?”
罗四姐:“苎麻青。”
众孩子:“什么苎?”
罗四姐:“铁锯。”
众孩子:“什么铁?”
罗四姐:“马口铁。”
众孩子:“什么马?”
罗四姐:“大马。”
众孩子:“什么大?”
罗四姐:“天大地大门板大。”
罗四姐与众孩子重复吟诵,欢呼雀跃。
河边的田野上,罗长生家的长工罗德生,四十多岁,一身破烂衣服,百孔千疮,补丁连着补丁,春寒料峭,他赤着双脚,背着一架大木犁,牵着一头大牯牛来到田里。罗四姐走上前去招呼说:“德生叔,犁田呀。”
“是呀,四小姐来河边玩呀?”
“德生叔,你在我家当了几年长工啦?”
“满打满算,十年有余啦。”德生对四姐笑着说。
罗德生将牛轭上到牛脖子上,架好木犁,随着一声“咳啾!”大牯牛便牵动犁铧翻出一块一块明亮的泥瓦来,罗四姐站在田埂上,看着人和牛在田里劳作的神情,心里激动不已,她想着罗德生一年四季为她家里不停地干活,每到年关腊月,爹还常常与德生叔为工钱的事争执。当长工真的好可怜呀!罗四姐想着想着竟然开口大声唱起了长工歌:
正月里来是新年,夫妻冷坐打商量。
缸里没有上春米,找个东家去种田。
二月里来闹饥荒,穷人背井离家乡。
东家干塘又杀猪,长工家里饿断肠。
三月里来是清明,乡村处处挂祖坟。
东家上坟摆酒肉,长工上坟泪盈盈。
四月里来四月八,四月长工赶犁耙。
东家催我三更起,长工摸黑把禾插。
五月里来是端阳,五月锄禾农事忙。
东家乘凉高楼坐,长工汗水流满田。
六月里来六月六,六月长工割新谷。
东家请客来尝新,长工辛苦空劳碌。
七月里来七月七,牛郎织女相会期。
东家妻妾团团聚,长工夫妻两分离。
八月里来是中秋,肩挑金谷穷人愁。
东家处处廒包满,长工饿得皮包骨。
九月里来是重阳,重阳酿酒喷喷香。
东家喝得芙蓉酒,长工喝的寡水汤。
十月里来立了冬,无情霜露降天空。
东家烤火上房里,长工赤脚在田中。
十一月来大雪飞,天寒地冻北风吹。
东家穿起狐皮袍,长工盖的蓑衣被。
十二月来整一年,穷人哪有米过年。
东家算盘哗哗响,反要长工倒补钱。
“四姐,你唱得真好呀!”众孩子惊呼。
罗德生停了牛,恭听罗四姐唱歌,他真惊奇,小小年纪的四小姐,竟然这么聪明,她真的唱出了长工的心声。罗德生惊讶道:“四小姐,你真是神仙下凡呀,长工的苦难你都这么了解,我可真服啦。”
“德生!你站在田里磨洋工呀!我回去告诉东家扣你两月工钱。”管家罗宁路过田边看见罗德生站着与罗四姐搭话,当即逮着训责说。罗德生听了管家的话,有如晴天霹雳。他当即向管家求饶说:“管家,你可千万别跟东家说呀,我是在和四小姐说话的。”罗德生立马便双脚跪在田里向管家磕头。罗四姐见状斥骂管家:“管家,你这条哈巴狗,你要是乱咬人,我跟你没完!德生叔他没有磨洋工,是我叫他停的牛。”
“如果是四小姐叫停的牛,那我就不告你的状了。但你今天上午必须把这丘大田犁完。”管家见罗四姐帮罗德生讲话,便不好再说什么,独自走了,并回头向罗四姐讨好说:“四小姐,我还要到刘家庄收租谷呢,你好好玩吧,可别让德生偷工呀。”
“你才偷工呢,成天跑来跑去,吃我家的闲饭。”罗四姐反驳说。她见罗德生还跪在田里,春寒的水将罗德生的双脚冻得发了紫,她当即没顾脱鞋下田扶罗德生站起。罗德生感激不尽,当即吩咐罗四姐快些回家,以免受寒生病。
罗四姐凭一时冲动下田浸水后,走上田埂,全身冷得打战,她也顾不了许多,当即回家去了。
罗德生一直望着四小姐消失在山弯处,才赶牛犁田。他觉得,在罗长生家当了这么多年长工,从来没有像今这么开心过。今天,他真正认识到四小姐这 人与众不同,她的善良和同情心在其它富贵人家绝无仅有。
清明时节,罗家村老少大小男丁汇聚在村里的宗族祠堂履行祭祖仪式。罗长生带着儿子家兴站在前排。祠堂里挤满了祭祖的男丁们,七十多岁的族长,一副极为庄严肃穆的形象站在神堂下的贡品旁,他捻了捻花白的胡须后,又瞄了瞄祭台上的猪头、羊头、牛头、牲香、蜡烛等祭礼,咳了两声后,向人群宣布:“祭祖开始!”
三名仪式主持人听了族长的号令后,便发号:奏乐!鸣炮。乐队奏起曲牌,三轮铳当即便响彻天空,主持人听炮声过后,便制止乐队,发号说:“本族族长在列祖列宗神堂前跪,一扣首,二扣首,三扣首。”接着是献香:一献香,亚献香,三献香。
下来又是献褚:一献褚,亚献褚,三献褚。
第三便是献酒:一献酒,亚献酒,三献酒。
主持人赞唱仪式还没有完毕,这时人群中却有人大声喧哗,人们仔细辨听,一个族人大声惊呼:“大事不好啦,坏了规矩啦!”
族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问:“出啥事啦?大家请肃静!”
“族长,有贱女人进了祭祖祠堂呀!倒祖水啦!”这时一个族人揪住罗四姐挤开人群,扭到了族长面前:“族长,就是这个贱女人倒了我们祖宗的祖水呀!”
族长瞪大双眼瞅住罗四姐:“你是谁家小贱妇?”
“她是长生家的四小姐!”
“族长,长生可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又是村里的首富呀,这事你可不能不了了之呀!”
人们议论不休,整个祭祖祠堂一片嘈杂,族长见状,大声呼道:“长生!长生来了吗?”
罗长生拉着儿子又愧又恨地挤到族长面前:“族长,我在这呢。”
“你家小贱女是你叫来的吗?”族长问。
“族长,我没有叫她来呀!”罗长生心急火燎。
“你家小贱女亵渎我罗氏列祖列宗,败坏族规,你说咋办?”族长逼视罗长生说。罗长生颤抖着身子,一身像筛糠似的语无伦次:“族,族长……”
族长向族人发问:“大家说怎么办?”“按老规矩办!”
开始,罗四姐不知事情有这么严重,当她听到族长严厉的吼叫后,心里也急出了冷汗,她乞求族长能宽容她:“族长,我下次再也不来了。”
“族长,你不要看他长生是村里的大户人家就放过他呀!”
这时,罗德生在人群中突然挤到了前面,并挤进族长面前说:“族长,看在四小姐还不懂事的份上,就放过她吧。”
族长瞄了瞄罗德生:“嗯?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族长!把他家的财产充公,把罗长生一家赶出族门吧!”有人发话说。
族长问:“长生,你要家还是要人?”
“我要家,我要人,我都要呀,族长!”罗长生颤抖不止。族长说:“哪有这样的事呢?你若要家就把这小贱女沉河,你若要人,你们一家从明天起就离开罗家村。”
“族长,我要家!我要家!”
“那就把这个小贱女沉河赐死!”族长大声宣布说。
罗四姐被两个族人押着,她听说要将她沉河赐死,挣扎着大声叫喊:“我不能死,我没有错,是谁订出这吃人的规矩,我只是来看看祭祖是怎么回事。”
“大家散开,把罗四姐押到河边沉河处死!”族长发号说。
罗德生见状,当机立断制止说:“且慢!各位父老兄弟,四小姐是我叫她来的,你们要罚就罚我吧!”
族长惊怒:“啊?!”
罗四姐立即趁机挣扎出两个族人的押解,拔开人群逃出了宗族祠堂。
罗长生上前怒斥罗德生:“原来是你这穷鬼叫她来的呀!我差点被你给害苦啦!族长,决不能轻饶他!”
罗德生当即被族人五花大绑吊到了梁上,族长肃立在神堂前说:“列祖列宗,今日我罗氏后代出了不孝之辈,我率族人在此教训不孝之辈,愿我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后代兴旺发达。给我痛打不孝之辈罗德生!”
两名族人手持皮鞭轮换抽打罗德生,罗德生被打得痛不欲生,叫苦不迭。德生的儿子苟子见状上前护住父亲哭叫:“你们别打啦,这不是我爹的错呀!”
罗德生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族长见状,吩咐两个族人将罗德生从梁上放下来,族长轻轻走近罗德生血肉模糊的身边,用手试了试德生的鼻孔,站起来说:“可能死了,你们把他抬到山上埋了吧。”
苟子抱住父亲的尸首痛哭:“爹!你死得好冤呀!族长,你怎么这样狠心呀!”
族长见苟子哭得痛不欲生的惨状,无奈地说:“苟子,这规矩是以前立下来的呀!我也不忍心这么做呀!明天,你们全家必须离开罗家村。你也不许再姓罗,你要改什么姓氏就随你的便了。”
“族长,你叫我们到哪里去安身呀!我爹他真的是冤枉呀!苟子跪在族长面前申诉。
族长横眉冷眼说:“走吧,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你说你爹是冤枉的,这可是他自己亲口承认的,我又没逼他。”
“那我去找四小姐,叫她来说清这件事。我爹就这样含冤被打死,他死也不会瞑目的。”苟子起身奔出了祠堂找罗四姐去了。
罗四姐惊慌失措逃回家里,便将自己关进了厢房,母亲翠云见状问:“你这是怎么啦?失魂落魄的,闯什么祸啦!”
“妈,我好怕呀!”
“出什么事啦。”
“我去看祭祖啦。”
“啊?!你这次死定啦!天啦!——”翠云吓得一脸苍白。
“妈,我不能死,我不想死!”
“谁叫你去的呀!”
“我自个去的呀。”罗四姐抱住母亲痛哭。
“妈,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为什么男人去得,女人就去不得呀?!”
“这是千百年来定下的规矩,你以为你可以改变呀,你就是再投过胎转过世也没法改变呀。天啦,你闯下这么大的祸,这是哪世造下的孽哟!犯下族规,你若不死,我们一家也沿没处安身啦!”
“妈,德生叔已经为我替了罪。那他会怎么样呢?”
翠云听女儿这么一说,惊问:“啊?他怎么会为你替罪?”
“他说我是被他叫去的。”
“哎呀,你德生叔他怎么这样傻呢?这一定会连累他的呀!”
翠云母女俩哭哭闹闹的,巧云从房边路过听见吵闹上前打听说:“翠云,出什么事啦?”
翠云开了门,说:“二姐,四丫头这不听话的。 她闯下大祸啦!”
“她去看祭祖啦。”
“啊?!这下我们全完啦!”
翠云问女儿:“你爹他怎么还没有回呢?”翠云话没说完,罗长生带着儿子进了大院,嘴里不停说着:“气死我啦,气死我啦。”
巧云迎出房门:“老爷,这下我们怎么办呀?”
“现在好在这个妖孽是德生那穷鬼叫去的,不然的话,我们全家就没处安身啦。”罗德生气呼呼说。
“德生叔没有叫我去,是我自己去的。”
罗长生对着罗四姐就是一记耳光:“你还在胡言!”
罗四姐倒在地上七窍出血。翠云当即抱起女儿:孩子,你怎么啦?!”
罗家村大街小巷,人们正在议论祭祖坏了规矩的事。这时,一个后生在小巷跑着叫喊:“快去看啦,罗德生破坏祖宗规矩责罚打死啦!”
罗德生的妻子听到喊声,惊慌地走出家门打问后生:“阿祥呀,我家德生出什么事啦?”
“你快去看看吧,你家德生带罗四姐去看祭祖现在被打死在祠堂里啦。”
德生妻子惊叫:“英子!——”
“妈!什么事呀?”英子从内房跑出惊问。
“我们快去看看吧,你爹被打死啦。”
英子母女俩匆匆向祠堂奔去。刚转了两个小巷,罗德生被两个族人用担架抬来了。德生妻子上前抱住血淋淋的丈夫痛哭:“孩子他爹!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呀!——”
“爹!——”英子嚎啕大哭。
苟子去寻找罗四姐对质。刚进了罗家大院,便被罗长生家的两个家丁架着推了出来。苟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好回家告诉母亲。刚走了两条小巷,却见父亲被两个族人抬着上山去了,后面还跟着母亲和妹妹哭叫不止。他哭着匆匆跑着跟了上去要拦住担架。两个族人见了这悲惨情景劝说:“嫂子,苟子你们就不要拦了。还是让德生入土为安吧。”
这时,罗长生匆匆追了上来,并从身上拿出一些碎银交给德生妻子,说:“德生为我做了这么多年的长工,这点钱就给你们解解急用吧,这事呀,要怪德生不该带我家丫头去,我也差点被他给害苦啦。”
“不,不是的,四小姐不是我爹叫去的。”苟子分辩说。
罗长生见状,脸上当即阴沉下来,愤恨地说“你爹都承认了,你还在狡辩。我不会跟你一般见识的。”罗长生说完转身怒气走了。
两个族人抬着罗德生上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