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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空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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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8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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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箫玉笛》连载

第二章 中原镖局

洛阳位于黄河南岸,曾是数朝都城,城郭坚固,气势恢宏;更兼交通之便利,城内商贾云集,店铺林立,可谓富甲天下。名震天下的中原镖局就坐落在洛阳城东,一座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前厅内正上方的匾额镌刻“信义为先”四个大字,就是中原镖局最响亮的招牌。

中原镖局总镖头周靖国,身高七尺,相貌堂堂,以十一路“白玉剑法”名动江湖,其人又古道热肠,急公好义,在江湖上侠名甚著,人送外号“玉侠剑”。另外,周靖国还练就一手超人的箭术,所用的凤翅鹊画弓可以一发三箭,箭无虚发,称作“三星追月”,死在他箭下的成名人物不知凡几,当中更包括魔教头子程天霁。十八年前,十大门派围攻魔教总坛乌蒙山苍鹫峰,几大派掌门虽联起手来,亦只与程天霁平分秋色。关键时刻,周靖国施展绝学“三星追月”,程天霁躲避不及,被利箭射穿胸口,几大派掌门又补了几掌,将程天霁击落悬崖而亡,而他只有十二岁的女儿程芷素,走投无路下亦一同坠落悬崖。

这一日,周靖国正在书房内来回踱步。邛崃派惨遭灭门,青城派和华山派的掌门也先后遇害,这一连串的血案触目惊心,为此周靖国心里颇有些不安,额上的皱纹也明显多了几根。不一会儿,一名弟子快步跑了进来,粗略望去,这名弟子二十多岁年纪,青衣皂带,脚上是一双粗布短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不过再细瞧去,只见他身材匀称,面如冠玉,眼如星,眉如剑,端的是一个英俊的少年郎。

周靖国见了他,不禁展颜笑道:“哦,是英杰啊,找为师有什么事吗?”原来这名弟子就是周靖国众多弟子中最为疼爱的七弟子方英杰。方英杰忙禀道:“师父,柳知府来访,指名要见您,大师兄现正在前厅招待他。”

周靖国一听不敢怠慢,立刻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说道:“好,你立刻去告诉柳知府,就说为师马上就到。”方英杰应了一声,匆匆往前厅赶去。周靖国一边整理衣服一边暗思:“我与这柳知府交情不深,为何今日突然造访呢?”眼下不容他多想,周靖国将书房略一收拾,便赶往前厅。

走进前厅,周靖国发现除了大弟子林虎、二弟子刘子聪、七弟子方英杰,八仙桌旁坐着一老者,身穿四品官服,正在那里慢慢品茶。虽然见面不多,但周靖国一眼认出,来访者正是洛阳城的父母官,知府柳云阳。

周靖国不敢怠慢,忙上前抱拳揖道:“草民周靖国见过知府大人。”柳云阳抬头看了看周靖国,立刻站起来还了一礼,满脸堆笑道:“周总镖头客气啦。”周靖国在柳云阳的对面坐下,拱手道:“不知知府大人此次前来,有何差遣?”柳云阳点头道:“中原镖局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角色,本官此次前来,是有一支非常重要的镖想托付周总镖头押运。”

周靖国见他说得郑重,忙竖起耳朵细听。柳云阳道:“这些日子以来,江南豪雨成灾,以至江河泛滥,民不聊生。为了尽点绵薄之力,本官号召本地商贾踊跃捐助,凑足了五十万两白银,用于救助当地灾民。只是这银子不是小数目,所以本官特意前来想把这个重任交托给周总镖头。”

周靖国慨然道:“难得知府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靖国一定尽心竭力。此事关乎江南千千万万灾民的性命,靖国想早些上路,不知这镖银在什么地方?”柳云阳道:“镖银本官已经带来了。”他吩咐一声,很快有数十名衙役抬着二十余只大木箱子走了进来,看他们吃力的样子,箱子里的东西定然十分贵重。柳云阳招了招手,立时有一名衙役上前,将其中一只木箱子打开,里面立刻绽放出一阵眩目豪光。众人凝目瞧去,箱子里面摆放着整整齐齐的银锭子,一只足有五十两重。

柳云阳呷一口茶,继续道:“目前皇上已委派钦差徐大人坐镇金陵赈济灾民,周总镖头务必要将银子亲自交到他的手上。我这里先支付一半的定金,其余一半,待事成后本官再交付总镖头。”周靖国拱手道:“这是行规,理应如此。”柳云阳站起身,一抱拳道:“那本官就不打扰了,还请总镖头安排好人手后,尽快上路。”周靖国道:“大人放心,靖国定不辱命。”

柳云阳走后,周靖国安排弟子们将镖银装上马车,然后召集七位弟子和手下几名最得力的镖师商讨这次押镖的行程。不一会,人到齐了。周靖国让众人坐下,清了清嗓子道:“这次押运的镖银关乎江南千百万人的性命,为师要亲自走一趟,林虎、子聪、庞飞,英杰,你们就随我走一遭吧。”刘子聪是周靖国的二弟子,年纪三十多岁,长得十分魁梧;庞飞是周靖国的三弟子,身材瘦小,却长着一双锐利的眼睛,看上去为人十分精明。

周靖国又安排了冷飞燕、公孙康、莫行迟三名镖师随行。冷飞燕出身峨眉,使得一手好剑法,又有独门暗器“燕子镖”,江湖上无论黑白两道的人都忌她三分,人送外号“金燕子”。公孙康武学自成一家,以家传三十六路“凌云掌”名动中原,别号“铁掌追魂”。莫行迟,原先出身黑道,后被周靖国招揽至门下,改行当了镖师。不过即便如此,莫行迟行事依然有些乖张,而且出手狠辣,绝不留情。江湖上如果有谁想动中原镖局的镖,一听到“莫留情”的名头,就会立刻打消念头。十数年来,还从未有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商定后,周靖国让大家回去休息,次日一早出发。

过不多时,又有弟子来报:“总镖头,外面有一少年求见。”周靖国疑惑道:“这少年是什么人?来我们中原镖局有什么事情?”林虎在一旁笑道:“师父,来人八成是托镖来了。”这名弟子禀道:“总镖头,来人想请你走趟镖。”一听来人是找他走镖,上门的财神没有人会拒绝,周靖国忙道:“快快有请。”不一会,一名弟子带着一少年走进大厅。众人瞧去,来人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匀称,一张白如凝脂的瓜子脸上,眉如柳叶,眼如幽泉,长得虽然英俊却多了几分女子的俏丽。少年腋下夹着一蓝布包袱,看来就是想托付中原镖局押送的镖。少年来到周靖国身前抱拳一礼道:“晚辈见过周总镖头。”周靖国看了暗暗称奇,立刻起身道:“不敢。请问公子高姓大名?找老夫押什么镖?”

少年微微一笑道:“小子贱名实不足挂齿,此次前来只是想请周总镖头走一趟镖,将这件红货送往邯郸,交给神医陈一针。”“陈一针”原名陈萧华,医术精湛,天下罕有人能出其右。大家在江湖上混,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受伤是在所难免,只不过人伤得再重,若是还有一口气在,只要交到陈萧华的手里,少则一针,多则数针下去,保管手到病除。于是江湖上的武林同道给陈萧华起了个雅号叫做神医“陈一针”,他的本名反倒很少有人记起了。只是这“陈一针”有个癖好,喜欢收集各种珍奇古玩,所以每次有人上门求医,必定狮子大开口。如果他的要求病人无法满足,他也必定不会施救。就因为这样,“陈一针”也着实得罪了不少人。

少年将包袱打开,里面除了一叠银票,还摆放着一只五彩锦盒,长宽各有三寸。少年将锦盒打开,里面顿时熠熠生辉。周靖国定睛瞧去,乖乖!盒子里赫然盛放着一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这颗夜明珠足有鸡蛋般大小,恐怕到了皇宫内院也是稀罕之物。周靖国也算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但这么大的夜明珠还是头一次见到。

大弟子林虎在一旁舔了舔舌头,不禁嘿嘿笑道:“如果能把它送给小师妹,小师妹一定开心死了。”周靖国重重哼了一声,林虎知道自己不该乱说话,立刻闭上嘴巴。少年从包裹中拿出一叠银票,交给周靖国道:“周总镖头,这五千两是酬金的一半,等镖交到神医手上,在下再将另一半酬金奉上。”

看到少年手上厚厚的一叠银票,周靖国惊讶之余,又上上下下将这少年打量了一番,却并未看出有任何可疑之处。周靖国正在犹豫这镖该不该接,少年看到他面露难色,开口道:“难道总镖头不想接这趟镖?”周靖国忙拱手道:“实不相瞒,老夫已经接了一趟很重要的镖,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赶不回来。”

少年面露失望之色,叹气道:“是这样啊,那在下只有去找别的镖局了。”说着少年将锦盒和银票收好,就要准备离开。这时大弟子林虎上前道:“师父,您为何不接这镖呢?”周靖国道:“为师此次受柳知府重托运送赈灾银两赶赴江南,责任重大,中间岂可再生事端?”

林虎笑道:“师父,金陵府这条路线我们不知走了多少回,除了龙王尖的黑风寨,其他蟊贼根本不值得一提。何况黑风寨罗寨主与你一向交好,不如这次就由我和几位师弟运送这批银两去江南吧。”

周靖国考虑了一会,方才应道:“好吧,这次就由你和二师弟、七师弟一起负责运送这批银两,我另外让冷镖头、莫镖头陪你们一起去。一路上你们要多听听他们的意见,趁机会向他们多学习学习,知道么?”三名弟子忙应声是。

周靖国对少年道:“这位公子,你的镖老夫接下了。明日一早,老夫就亲自护送它去邯郸,你就等着老夫的好消息吧。”少年大喜道:“有总镖头这句话,在下就放心了。”他将锦盒和银票放下,朝周靖国一拱手道:“那晚辈就不打扰了,告辞。”

周靖国道:“公子慢走。”说着,他殷勤将少年送到门口。少年客套了几句,转身慢慢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周靖国无意间发现了一件异乎寻常的事情,那就是这名少年走起路来几乎悄无声息。一个人走路几乎没有任何声响,这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的轻功已臻化境。想到这里,周靖国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爹爹,您在想什么哪?”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周靖国耳边响起。周靖国抬头望去,一个身着粉衫、容貌娇俏可人的少女向自己走了过来,正是自己的女儿周慧兰。周靖国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又到哪里疯去啦?”周慧兰一甩满头柔滑的青丝,咯咯笑道:“您成天让我闷在家里,也不怕把女儿给闷坏了。”

周靖国笑道:“你这丫头哪里都好,就是嘴巴得理不饶人,看将来有谁敢娶你?”周慧兰来到父亲的身边,睁大双眼道:“爹爹,听说您今天接了两笔生意?”周靖国若有所思道:“是啊。”周慧兰奇道:“既如此,那爹爹您怎么还有心事啊?”周靖国道:“就是今天接的两宗生意,让爹爹有些担心啊。”“哦?”周慧兰一边忽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边听父亲将事情原委细细道来。

周靖国道:“柳知府托我押运的银两,事关江南千百万人的性命,容不得半点马虎;刚才前来送镖的少年身份成谜,而且是一担极其贵重的镖,虽然到邯郸只有数天的路程,但是太行山历来是盗匪群集之地,也大意不得。如果稍有疏忽,中原镖局的威名将毁于一旦。”

这时七弟子方英杰走了过来,进言道:“师父,您就别太担心了,事情也许就是巧合罢了。”周靖国点点头,拍了拍方英杰的肩膀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周慧兰突然道:“爹爹,明天我想和七师兄一起去。”周靖国一听,急得直跺脚:“你这丫头,你几位师兄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你跟着去瞎凑和什么?”周慧兰撒娇道:“不嘛!爹爹,女儿都这么大了,你就让我跟着几位师兄出去见见世面吧。”可无论她如何软磨硬泡,周靖国就是不答应。

方英杰在一旁笑道:“师父,其实您应该让师妹出去闯荡一番,将来您金盆洗手后,师妹也好继承您的衣钵呀。”周靖国不禁展颜道:“还是你这小子会说话。也罢,就让她跟你们去一趟吧,不过一路上你们要多约束于她,千万不能任她胡来。”方英杰连连称是。周慧兰一听自己可以去了,不禁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她紧紧抓住方英杰的双手,笑道:“多谢你七师兄。”方英杰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呀,要记住自己跟师父的承诺哦。”

周慧兰使劲点了点头,然后拉起方英杰的手跑远了。看着远去的一对金童玉女,周靖国老怀安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翌日一早,周靖国先送大弟子林虎等人上路,然后带上三弟子庞飞、五弟子郭华赶赴邯郸。四弟子孙白杨平素做事沉稳干练,周靖国便安排他和六弟子陈可凡留守镖局。

距中原镖局不过十数丈外的天上居酒楼,一男一女正坐在二楼一临街席旁对饮。男的玉树临风,俊郎不凡,一双星眸精华内蕴,正是昨日前往中原镖局托镖的少年;女的年约二九,身穿一袭轻纱长裙,秀发长飘至胸前。细看之下,少女鸭蛋脸,柳叶眉,琼口瑶鼻,一双眼睛充满了灵气,端的是国色天香。

少年看着周靖国目送几位弟子离去,一个多时辰后也踏上行程,不禁对少女笑道:“三师姐,看来周靖国果然上钩了。”少女点头道:“不错,你那安排的怎样?”少年笑道:“我已安排弟子在孟津渡口做了埋伏,届时我会潜伏到船上将夜明珠调包。等到了邯郸,看到夜明珠不翼而飞,不知道周靖国会是什么表情?”少女轻笑道:“陈一针虽然以医术闻名,一身武功亦不可小觑,到时候周靖国百口莫辩,恐怕比死了还难受。”少年大笑道:“若真是如此,中原镖局今后恐怕很难在江湖上立足了。”少女不禁竖起大拇指道:“师弟,也亏你想出这么周密的计策,尽管不能让中原镖局立刻关门大吉,但足以让师父解气了。”少年谦虚了几句,一脸关切道:“三师姐,你那边怎样?能应付得来吗?”少女微笑道:“放心吧,我有两堂弟子,多大的场面也能对付下来。”少年点点头,为免别人怀疑,二人依次离开了酒楼。

周靖国和三弟子庞飞、五弟子郭华分乘三匹马,一路北行。正午时分,三人赶到孟津渡口。到了码头,岸上此刻泊船不多,三三两两十分零散,而且大多都是小船,周靖国看了连连摇头。这时,一条低桅中型客船从远处渐渐行驶过来,三弟子庞飞把手一指,欣喜道:“师父,你看,来了一条大船。”周靖国颔首道:“不错,这样一来,我们就不会耽误太多行程了。”客船停靠到码头,一条粗壮汉子跳下船,用缆绳将船牢牢拴住。船尾还有十五六名汉子,一身粗布短衫,应该是船上的水手。周靖国和两名弟子牵马上前,周靖国冲这粗壮汉子一抱拳道:“船家。”粗壮汉子仔细瞧了三个人一番,咧嘴笑道:“几位大爷想必是要乘船过河?”周靖国点头道:“正是,不知船家何时可以开船?”粗壮汉子道:“在下刚刚往对岸走了一遭,现在要到街上去买点食物,如果几位大爷时间来的及,就请到船仓内稍等一会。”周靖国点头道:“也罢。”粗壮汉子朝船上吆喝道:“阿才,来买卖啦,赶快过来招呼客人。”

一条瘦长的青年汉子应声而至,看到周靖国三人,立刻满脸堆笑道:“让几位大爷久等了,快请上船。”三弟子庞飞、五弟子郭华将马匹牵到船上,又有一名水手赶了过来,领着二人将马牵到后面船舱下层。粗壮汉子朝周靖国道:“几位大爷稍事休息,在下去去就来。”周靖国客套了几句,目送粗壮汉子离去,随后上了船。

名叫阿才的青年汉子将周靖国延请至最前首的船舱,随后为他奉上甘茶。周靖国道声谢,青年汉子笑道:“请恕在下多嘴,看几位大爷的打扮,应当是江湖中人吧?”周靖国点头微笑道:“你猜的不错。”青年汉子一脸动容之色,道:“在下平生最向往的就是这种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的江湖生活,无奈拜师无门,只好做了这样的营生,蝇营狗苟度日。”周靖国安慰他道:“小哥切不可妄自菲薄,只要是正当路子,干什么都一样,没什么分别。”

一个多时辰后,粗壮汉子提着满满两篮子的鱼肉果蔬赶了回来,他将篮子递给一名汉子,向他耳语了几句,然后走进周靖国的船舱,抱拳道:“几位大爷,多有耽搁,还请见谅啊。”周靖国道:“船家,不妨事。”粗壮汉子道:“我已将购置的菜蔬交与后舱厨房,几位大爷如果赶得急,那我们就立刻开船,以免耽误了行程。”周靖国淡淡笑道:“如此甚好,只是有劳诸位了。”他竟毫不客气,这让两旁的庞飞和郭华甚是疑惑。

粗壮汉子朝外面喊道:“开船咯。”过了一会儿,船身慢慢晃动起来,渐渐驶离了码头。粗壮汉子道:“几位大爷想必还没用饭,如果不嫌弃饭菜粗陋难咽,我这就让厨房做好给几位端过来。”周靖国道:“船家不必麻烦了,我们自己带有干粮。”他掏出一枚十两重的银锭,道:“这是船的租金,请船家收好。”粗壮汉子一脸喜色,道:“多谢多谢。”

粗壮汉子道:“在下就不打搅几位休息,先告辞了。”周靖国一挥手道:“船家慢走。”粗壮汉子离去后,周靖国对庞飞和郭华道:“这个船家不简单,打此刻起你们千万要小心,不要随意动船上的东西,更不能吃他们做的任何饭菜,知道吗?”庞飞和郭华吃了一惊,道:“师父,发生什么事了?”周靖国摇了摇头,道:“我还不是十分肯定,也许是为师过于谨慎了,不过这船家举动反常,让我疑惑不解。”庞飞道:“师父,您指的是……”

周靖国道:“一个船家有这么多的手下不用,反而不辞劳苦亲自去买菜,你们说是不是很可疑?”郭华惊道:“师父说的在理,弟子愚钝,一直没有注意到这点。”周靖国道:“你们江湖阅历不及为师,很难注意这样的细节。还有,这个船家在上船之时和方才进船舱时与我交谈,两次不经意间地打量我身后的包裹。如果他是个正常做生意的,水面上人来人往,一个行人身上带有包裹这很正常,没有必要这样三番五次地打量,这个船家行为如此反常,只能说明他知道我这包裹里面有十分重要的东西。”话到这里,周靖国的脸色立刻凝重起来,语气也低沉了:“如果我猜的不错,这船家也是受人指使,方才进出船舱就是为了打探一下我们的情况。”

郭华道:“师父,如果你不放心,且让弟子到外面打探一番。”周靖国点头道:“也罢,你就出去一趟,不过要小心一些。”郭华起身走了出去,来到甲板之上。他四下走动了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船舷两侧,水手们各就各位,正在卖力地摇桨。中间甲板上有三名汉子正坐在帆下,闲拉家常。看到郭华经过,几人忙起身。郭华见没有粗壮汉子的身影,遂问道:“你们船老大去哪里了?”一人道:“我们老大正在后舱厨房里面生活造饭。”话音刚落,从后舱冒出一股浓烟,由于船是顺风行驶,浓烟一直飘到前甲板。郭华见没有什么,赶回前舱向周靖国禀告。

周靖国道:“看来这正主儿还没有现身,也罢,我们不妨静观其变。”庞飞随手打开窗户,向舱外望去。突然,一条轻舟不知何时出现在客船的后面,相距约有十余丈。庞飞大吃了一惊,正要向周靖国禀告,待见到船上只有一名身穿蓑衣头戴竹笠的人,像是水面上的渔者,不禁暗笑自己多心。

他坐回座位上,笑道:“师父,外面没有什么异常。”周靖国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粗壮汉子端着几道小菜走进船舱,一脸笑容道:“几位大爷,船已经到了河中央,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对岸了。这是小的一点心意,几位大爷将就吃一点吧。”周靖国笑道:“船家,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也罢,你就将饭菜放到这里吧,我们过一会再用。”粗壮汉子也不好强求,只得放下饭菜退了出去。

周靖国拉开窗户,向外面看去。待见到船后面十余丈外的轻舟,他立刻变了脸色,说道:“后面怎么会有条船?”庞飞惊道:“师父,有什么不对吗?”周靖国道:“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他们的同伙。”庞飞看了一眼,见到船上的蓑衣人依旧在那里一动不动,遂笑道:“师父,你多虑了。方才弟子就注意到这条船,不过见到上面只有一个人,而且没有什么异动,弟子认为这很平常,就没有禀告师父。”

周靖国略带责备道:“你这孩子,就知道自作主张。”他又看了一眼轻舟上的人,沉声问道:“飞儿,你看清楚,那个人一直是方才的样子吗?”庞飞点头道:“师父放心,弟子绝对没有看错。”周靖国讶道:“这帮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略一思考,整个人立刻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懊恼不已道:“糟糕,我早应该猜到。”庞飞和郭华惊道:“师父,怎么啦?”周靖国一脸愤怒道:“刚才那个蓑衣人只是障眼法,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假人,可恨我们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为师所料不差,敌人已经上船了。”他进一步解释道:“刚才那船家前来送饭时,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冷笑,分明是告诉我们他们的主谋来了。”郭华惊骇道:“师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靖国逐渐冷静下来,他吩咐道:“从现在起我们三个人绝对不能分开,随时准备应对外面的情况。”

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狂笑声:“周总镖头果然不简单,看来我们得提前动手了。”周靖国低声道:“舱内空间狭小,不利于我们施展,到外面去。”他朝庞飞和郭华使个眼色,两弟子心领神会,紧随周靖国冲了出去。外面的人没料到周靖国会冲了出来,顿时被迫得后退了几步。周靖国四下一瞧,为首的贼人正是船老大,其他汉子则占据有利位置,将他们团团围住。周靖国朝船老大一抱拳道:“不知这位当家的如何称呼?若是周某有礼数不周的地方,改日定当亲自登门致歉。”

船老大嘿嘿笑道:“周靖国,趁早收起你那套虚情假意。老子知道你身上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如果你肯将它乖乖交出来,老子也许会考虑放你一条生路。”郭华见他如此猖狂,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不禁破口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你既然知道爷爷是中原镖局的人,还敢上来找茬,看来真的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船老大听了郭华一顿臭骂,不禁勃然大怒道:“好小子,敢跟你老子这样讲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他大手一挥,吩咐其他人道:“大家给我上。”十几名汉子渐渐围了上去。对方人多势众,庞飞有些忧虑道:“师父,怎么办?”周靖国沉声道:“几个小毛贼我们倒不放在眼里,我是担心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神秘人。”

郭华道:“师父,我们收拾了这些人,那个神秘人自然就出现了。”周靖国心道:“事情哪能这么简单?”他没有说出口,眼角余光仍在搜索甲板上的每个角落。这时,船老大手提一双板斧,朝周靖国劈面而至。周靖国侧身躲过,顺势提出一脚。这船老大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立刻将左手板斧横切,封住了周靖国凌厉的一脚。周靖国一击不中,立刻抽出长剑,一式“丹凤朝阳”,直取船老大的咽喉。船老大双斧并举,将周靖国的长剑迫开,然后欺身而上,双斧上下翻飞,直逼周靖国的胸腹要害。周靖国连退了数步,脸色显得极为震惊:这套斧法怎的如此熟稔?

三弟子庞飞和五弟子郭华与其他汉子交上手。二人剑法纯熟,配合得相当默契,不过这批来历不明的汉子也非一般江湖莽汉,个个身手了得。周靖国无意间看到他们的身手,不禁暗暗心惊:“枉我周靖国闯荡江湖多年,竟然没有发觉出他们身怀武功,实在是太大意了。”不仅如此,这船老大一双板斧使得出神入化,周靖国要在百十招内胜他绝非易事。周靖国眉头紧蹙,看来眼下的场面让他十分头痛。

船老大将周靖国的面部表情看在眼里,不禁喜上眉梢,一双板斧舞动得更急,周靖国突然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他不经意地将手中长剑向前递出,被船老大板斧一磕,将长剑磕飞。船老大见周靖国手中没了兵刃,气焰更加嚣张,一双板斧直取他的人头,却不小心空门洞开,露出极大的破绽。

周靖国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不退反进,就在船老大的板斧离他的人头不过尺余的刹那,周靖国立刻将头后仰,堪堪躲过一击,然后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撞向船老大,一只右手如铁钳般捏向船老大的咽喉。船老大咽喉受制,立刻如死鱼般直翻白眼,手中板斧也不由自主地掉落到甲板上。

其他水手见船老大受制,都大吃了一惊。周靖国沉声道:“你们都不许动,否则我就捏碎他的喉咙。”船老大挣扎道:“周靖国,你想干什么?”听了他的声音,周靖国越发觉得这个船老大似乎在那里见过,遂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这一瞧不要紧,周靖国已然认出此人,大吃了一惊道:“你是‘开山斧’刘奔?”刘奔见被他认了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周靖国怒道:“你刘奔在江湖上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怎么会在河面上做起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刘奔喘着粗气道:“周靖国,你少罗嗦,有种一剑将我给杀了。”他朝一干手下道:“你们都愣在那里做啥,快点给我上。”众水手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庞飞和郭华趁机撤回到周靖国的身边,周靖国心稍安一些,喝问一干水手:“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我们中原镖局下手?”

一水手大声道:“周靖国,你趁早放了我们老大,否则有你好受的。”周靖国哈哈笑道:“现在你们老大就在我的手上,老夫看你们能把我们怎么样。”“是吗,看来周总镖头很自信嘛。”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船舱一侧传了过来。周靖国师徒三人循声望去,一条细长的人影缓步走了过来。来人一袭白衣,头戴竹笠,上面蒙着一层薄纱,真实面目看不真切。在他手中是一柄黄灿灿的洞箫,看样子是精铜所制。众水手见了他,立刻单膝跪地,一起抱拳作揖。神秘人把手一挥,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周靖国见到他手中的洞箫,不禁心头一紧,声音亦发颤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我们中原镖局过不去?”神秘人摇头道:“在下并不想为难周总镖头。只要周总镖头交出手上的宝物,在下自然会送几位安然上岸。”

三弟子庞飞勃然变色,嘿嘿冷笑道:“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说罢他立刻挺剑上前,一招“星月无光”,手中长剑如匹练一般,刺向神秘人的胸口。周靖国阻拦不住,连连顿足。神秘人冷哂一声,竟然不闪不避,手持铜箫迎了上去,只听当的一声,庞飞手中的长剑只一招便被神秘人磕飞,掉到甲板上。庞飞还未反应过来,神秘人身影一闪,鬼魅般来到庞飞的眼前,伸手捏住了他的脖颈。

周靖国见弟子一出手便受制,顿时心如刀绞。神秘男子哼道:“周总镖头,现在你我手中各有一名人质,你要考虑清楚哦。”庞飞挣扎着喊道:“师父,不要管弟子,镖要紧。”周靖国脑海中千百个念头闪过,然而现在他不得不松开扼住船老大咽喉的右手,对神秘男子道:“希望你言出必行。”神秘男子大喜道:“这是自然。”开山斧刘奔捂着脖颈,来到神秘男子的身边,满面羞惭。神秘男子大度地松开手,将庞飞放开,笑道:“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庞飞回到周靖国的身边,一脸不安道:“师父,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周靖国叹道:“孩子,师父不能没有你们哪。”庞飞几乎哭出声来道:“师父,货主那里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周靖国摇了摇头,他推开庞飞,将身上的包裹解下,慢慢地走上前道:“你可要看仔细了。”话音刚落,周靖国突然间手一抖,将包裹朝船舷一侧扔了出去,神秘男子大吃一惊,不容多想他立刻纵身跃起,朝包裹下落的方向扑了过去。包裹飞出船舷,扑通一声掉入水中。神秘男子脸色大变,却没有半途转向,而是径直落入水中,失去了踪迹。

周靖国当机立断,立刻拾起掉落的宝剑,朝刘奔刺了过去。庞飞与郭华亦憋着一股气,朝其他水手杀了过去。没了神秘男子撑腰,刘奔的一双板斧也似少了两分力气,十多招过去,周靖国一剑穿过他的胛骨,刘奔吃痛不住,滚到甲板的一角,挣扎不起。

周靖国赶到两名弟子的身边,三人合力将十几名水手杀散,周靖国沉声道:“走,我们上那条木筏。”三人将船划近,纵身跃上船尾的木筏,直奔黄河对岸而去。庞飞惊道:“师父,我们丢了镖,还要去邯郸吗?”周靖国微笑道:“对方虽然不笨,但为师也不傻呀。”他伸手从贴身内衣中掏出一个锦袋,将之打开,里面盛放的赫然是那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两名弟子惊喜交加,齐声道:“师父,镖没丢呀。”周靖国点头道:“师父料定这次路途殊不寻常,所以将夜明珠贴身收藏,身上的包裹,只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庞飞和郭华连连点头。

神秘男子湿漉漉地从水中钻出,跃上甲板。他怀中紧抱的正是周靖国丢掉的包裹。神秘男子打开包裹,里面露出那只华贵的五彩锦盒。神秘男子急匆匆地将锦盒打开,顿时愣住了,里面空无一物。见他神情有些失常,刘奔挣扎站起,踉跄着来到他的身旁,问道:“少主,您怎么啦?”神秘男子将锦盒收起,淡淡笑道:“没什么。”他见刘奔伤得不轻,遂道:“刘堂主,你的伤不轻,马上到岸上找个大夫看看。”刘奔见神秘男子如此关心自己,更加自责道:“少主,都是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少主责罚。”神秘男子摇头道:“是我太轻敌了。”他语锋一转,微微笑道:“不过这玉侠剑果非浪得虚名,今天我栽在他的手中,不冤。”

刘奔心有疑虑道:“少主,如果就这样让周靖国到了邯郸,陈一针会不会吐露我们的身份呢?”神秘男子霍然转身道:“这倒不可不防。这样吧,你先将身上的伤养好,然后带上本堂所有弟子前往邯郸,严密监视陈一针的一举一动,一有异常立刻回禀。三师姐那里,我会跟她说的。”刘奔忙恭身道:“属下遵命。”

神秘男子搀起他,和蔼道:“你受伤不轻,不要多礼。待会回到岸上,一定要马上找大夫医治。”刘奔感激道:“多谢少主体谅。”

半个时辰后,周靖国师徒三人有惊无险地到了黄河北岸。一上岸,三弟子庞飞惊魂乍定,不由问道:“师父,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怎么会知晓我们的行踪?”五弟子郭华道:“难道他们是太行山的盗匪?”周靖国冷笑道:“若是太行山的盗匪,为师自信可以应付得过去。这神秘人虽然蒙着脸,可是从说话声音上判断,此人应该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岁。还有,你们注意到他手中的洞箫没有?”

庞飞沉思了一会,说道:“是有些特别,看样子像是精铜所铸。”周靖国点头道:“不错,你们可还记得最近江湖上的传言?”庞飞一字一句道:“宁遇阎君,莫遇箫君。”郭华在一旁惊叫道:“难道他就是杀害三大派掌门的凶手——最近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的玉面箫君?”周靖国沉声道:“如果为师猜的不错,就是他。”庞飞道:“师父,我们中原镖局和他并无过节,他为何要针对我们呢?”周靖国沉思了一会,说道:“这少年的武功路数与中原几大门派迥异,反而与魔教的武功极为相似,难不成他是魔教的人?”

一想到这儿,周靖国顿时心乱如麻,他道:“我们还是尽快赶到邯郸,希望能在神医陈一针那里找到些线索。”三人不敢有所耽搁,徒步奔邯郸而去。一路上平安无事,两日后,周靖国和两位弟子到达邯郸,赶往西郊神医“陈一针”的府邸。

陈府院落不大,周围被繁茂的树林包裹着,环境相当静谧。周靖国和两位弟子匆匆来到陈府门外,从内里走出一个绿衣少女,双十年华,容貌恬美,看样子正要外出。绿衣少女见到三人立刻停下脚步,笑问道:“几位来此有何贵干?”周靖国抱拳道:“敝人周靖国,有要事拜见陈神医。”绿衣少女娇笑道:“原来是周总镖头,失敬失敬。如若晚辈猜的不错,定是哪位病人托总镖头来送诊费的。”周靖国点头道:“姑娘慧眼,正是如此。敢问姑娘如何称呼?”绿衣少女道:“晚辈陈梦秋,陈萧华正是家父。”听她自报家门,庞飞和郭华俱是一愣,还是周靖国心思细腻,马上领会到这陈萧华必定是“陈一针”的俗名,忙道:“姑娘原来是陈神医的女儿,还请代为通报一声。”

陈梦秋道:“晚辈急着要为家父上山去采几味药材,怠慢之处还请周总镖头见谅。家父如今正在客厅品茗,周总镖头不必拘礼,直接进去罢了。”说完她朝三人微一欠身,朝西面一条小路走去。

周靖国带着三弟子庞飞、五弟子郭华走进院子。院子不大,四下摆放着不少盛药的簸箕,略显杂乱,整个院子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香。周靖国带着两名弟子径直奔前厅而去,刚到门口,里面传来一阵哈哈大笑:“是哪位贵客大驾光临寒舍呀?”话音刚落,一条瘦小的人影已飘落到三人眼前。周靖国和两位弟子瞧去,来者五十岁左右年纪,身材瘦小,却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他干皱的脸上,一双眼睛如刀子般锐利,稍短的鼻子下,留了两撇小胡子。周靖国朝来人一拱手道:“在下中原镖局周靖国,有要事求见‘陈一针’陈神医。”

老者哈哈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玉侠剑到了,失敬失敬。”他身子朝一旁挪动些许,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老夫正是陈萧华,周总镖头,里面请。”周靖国谦让了几句,随陈萧华走进客厅。

方踏入客厅,周靖国和庞飞、郭华立刻被四周的景象给惊呆了。同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宅院相比,客厅内部布置得相当奢华,四面墙壁贴满了名人的字画,屋角木架上摆放着十数件价值连城的古董,地上铺着猩红的地毯,里面摆放的桌椅也都是由名贵的木材制成,做工精致,像是一件件绝世的工艺品。看到周靖国师徒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陈萧华不禁有些自得道:“客厅布置得如此俗气,让周总镖头见笑了。”周靖国连称不敢。

四人分主次落了座,陈萧华呷了一口茶,呵呵笑道:“周总镖头,老夫和中原镖局向无往来,不知总镖头来此有何贵干呀?”周靖国从贴身衣衫中拿出一个锦袋,打开后露出一颗光彩夺目的夜明珠。周靖国将夜明珠递与陈萧华,沉声道:“老夫此行是替一位少年送诊费的。”“哦?”陈萧华沉吟了一会,说道:“是有这回事。”周靖国面露喜色道:“神医能否将详情告知一二?”陈萧华摇头道:“抱歉,事关病患的隐私,我们作为大夫的决不能随意吐露。”一旁的三弟子庞飞霍然站起身,朝陈萧华抱拳道:“前辈,请恕晚辈无礼。”他朗声道:“我们师徒三人千里奔波,为前辈将病患的诊费送到,途中却遭遇不明身份武林人物的袭击,其间过程更是凶险万分,家师怀疑这当中是否有什么牵连,还望前辈告知。”

陈萧华沉吟道:“原来如此。”他朝周靖国抱拳道:“周兄,不是老夫不肯帮忙,你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只要有人能付得起诊费,我是从不过问别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庞飞和郭华听了一脸的泄气。周靖国心中一动,忙道:“不打紧。神医能否告诉在下这位病患的相貌,还有他到底所患何疾?”陈萧华捻须道:“这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前来求医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华贵妇人,当时她以丝巾遮面,所以真实面目看不清楚,不过她身材匀称,胖瘦得宜,一双眼睛顾盼神飞,应该是一个绝色美人。”

“美人?”周靖国心中暗暗纳罕,开口问道:“那这位女子到底所患何疾?”陈萧华道:“她前来医馆时,右臂僵直不能动弹,应该是练功走火入魔所至。后来老夫花了数月时间,针石兼下,方将她的手少阴三经给打通,恢复如初。”周靖国追问道:“那这妇人到底练得是什么功夫,神医可否知晓一二?”陈萧华脸色一整,冷冷道:“周总镖头,前面一番话已经让老夫破例,就不要再追问了,何况周总镖头已经将镖送至,没有任何损失,又何苦再打破沙锅问到底呢?”周靖国还欲张口,陈萧华已霍然起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冷声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恐怕周总镖头还有要事在身,恕不远送。”

庞飞气愤不过,想回敬几句,周靖国立刻制止了他,叹气道:“罢了,既然陈神医不愿意讲,我们也不好强求。咱们先到城里歇息一晚,明日一早赶回镖局。”周靖国师徒三人出了院子,正好遇到采药归来的陈梦秋。陈梦秋含笑道:“周总镖头,怎么这样快就走呀?是不是家父招待不周?”周靖国强打精神道:“老夫实在是有紧急事情要返回洛阳,改日有时间再来叨扰。”陈梦秋遂抱拳道:“那晚辈就恭送几位。”周靖国忙道:“不敢劳驾姑娘,后会有期。”

周靖国三人走后,陈梦秋回到庄子,到大厅见到了陈萧华。陈梦秋问道:“爹爹,周总镖头怎么只坐了一会就走了?”陈萧华长吁了口气道:“可把这瘟神给送走了。”“瘟神?”陈萧华奇道:“爹爹,您在说谁呀?”“还有谁?”陈萧华哼道:“周靖国一上门,就给我出了道难题,你说爹爹能不生气吗?”陈梦秋道:“爹爹,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陈萧华叹气道:“孩子,你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前来求医的那位夫人?”陈梦秋想了想,点头道:“记得。”陈萧华道:“爹爹虽然从未在江湖上行走,但江湖上的事情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这位夫人尽管身份不详,但从她那奢侈的排场,以及她身边的那对少男少女看来,她绝对不是个易与之辈。爹爹不想为她诊治,以免惹下麻烦,所以才要求她拿一颗掌心大小的夜明珠作为诊费。孰料她竟然一口答应,并当场立下字据,爹爹没有回旋的余地,只有将她的伤治好。”陈梦秋道:“周总镖头前来打听这位夫人的情况,爹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提了几点,那位夫人的真实身份没有告诉他?”陈萧华点头道:“爹爹不能冒这个险哪。要是让她知道是爹爹泄露了她的身份,我们就是有十颗脑袋也不够他们砍的。”

陈梦秋倒吸了一口凉气,说道:“爹爹,她真的有这么可怕么?”陈萧华点头道:“爹爹曾试图用自己的内力打通她受伤的经脉,孰料却被她体内的真气反伤。爹爹虽然从未行走江湖,但自问一身武功足可列入江湖第一流的高手,此妇人的真气竟然可以在无意中伤我,一身功力恐怕更在我之上,每想至此,我就寝食难安。”陈梦秋听了顿时怔在那里。良久,陈梦秋道:“爹爹,如果事情真如你所料,我们不能不管不问,否则整个武林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陈萧华长叹道:“孩子,爹爹岂能不知,但如果事情处理不当,首当其冲的是爹爹和你呀。”陈梦秋听了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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