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时,伊莱雅在自己的房间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穆尼茨大公坐在她面前两米处的地板上,众人以半圆形围绕在他身旁,大公的双手前伸向她张开,两个手掌像扇子一样不停的向自己扇风。
“小宝贝儿,来呀,来呀,爸爸在这儿。”
伊莱雅上半身摇来摇去,也张着手朝穆尼茨大公使劲挥舞,但是下半身却像是黏在了地上一样,尽管大家都能看出来这小姑娘确实很想靠自己的力量走到爸爸怀里,但是显然她的脚还没有这种想法。
于是乎在上半身和下半身两种意志的对抗下,她向前摔去,穆尼茨大公夫人和一众侍女、保姆们发出惊呼,周围的侍从迅速向前扑去,而穆尼茨大公自己,这个50余岁的老人像闪电般一个俯冲过来架住了伊莱雅。
随后大公慢慢起身,将伊莱雅抱在怀里,手逗着她的小鼻子,笑着说:
“没关系,宝贝儿,这次失败了,我们下次再努力吧。”
伊莱雅脑袋晃来晃去,要躲开爸爸的手指,又用一双粉嫩嫩的小手抓着穆尼茨大公的手指,咿呀咿呀地笑个不停。
1岁时,伊布正坐在院子里,妈妈在一旁的土里种蔬菜,栽花,这些都是家里拿来吃或者卖的宝贵财产。
伊布的姐姐铺了一块洗得褪色的毯子盖在草地上,让小伊布坐在上面后,她就坐在伊布面前开始编花环,唱歌。
院子里的核桃树在微风中发出簌簌的声音,黄鹂鸟在上面发出婉转鸣叫,好像在为姐姐的歌声伴奏一般。
温暖的阳光洒在伊布的身上,泥土的芬芳飘进伊布的鼻子里。时不时会飞来两只蝴蝶,绕着这对姐妹跳舞。
伊布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一切,仿佛要将一切都深深的映入大脑。
伊布的哥哥正好回家,他到了工厂才想起来忘了拿工具,而当他进门后就正好看到伊布和她的姐姐薇儿坐在草地上。
他决定做个恶作剧,便悄悄绕过两姐妹,走到伊布的身后,薇儿正在专心编花束,她漂亮的歌声也正好掩盖了哥哥的脚步,哥哥的计划得以的顺利运行下去。
“呀!”
哥哥高举着手,好像想扮演一只张牙舞爪的熊,虽然体格并不大,但是确实靠着突然发出的声响吓了薇儿一跳。
小伊布更是吓得浑身一颤,本能的想转过身看个究竟,又本能的想扑进姐姐怀里,一下子就向前扑倒了。松软的草地没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是哥哥的叫声还是吓得她哇哇大哭起来。
母亲听到声音,一下子就赶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她一看到伊布的哥哥又感到疑惑。
“你又怎么在这儿?”
“额……我……那个……”哥哥眼神闪烁、语言结结巴巴。
哥哥在结巴、伊布在哭,薇儿在抱着伊布然后指着哥哥对妈妈说:
“他吓人!”
母亲一瞬间就明白了整个过程。
“威特力!好哇!你小子是太久没挨揍了!”
说着,母亲就准备去拿扫把。
“等等!不!我是回来拿工具的!”
威特力边喊边冲去拿工具,又像阵风一般跑出了家门。
母亲放下扫把,又从薇儿怀里抱起伊布,伊布脸靠在母亲的肩头抽泣,母亲轻轻唱着歌,轻抚着伊布的头,全身好像在跳舞一样带着伊布微微抖动。
“别怕,别怕,我的乖宝贝,妈妈在这里呀。”
“别怕,别怕,我的小珍珠。妈妈在这里呀。”
“妈妈!”
薇儿喊着,她尽量压住自己的高呼。
母亲看着她,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薇儿手指着已经慢慢快睡着的伊布。
在伊布微微的呼吸声和抽泣声中,一个难以察觉的微弱呓语声正在出现。
“妈妈……妈妈……”
母亲慢慢将脸贴在伊布的睡脸上,她流下了许久不曾流过的泪水。
“是的,是妈妈呀。”
伊布这一生第一个学会喊的词是“妈妈”然后学会了喊“姐姐”。
第三个词是“坏蛋”,你猜喊的是谁?
她哥哥费了一个月的时间才给她纠正过来,所以她才会了第四个词“哥哥”。
在伊莱雅7岁生日时,穆尼茨大公为她准备了一个礼物,那是穆尼茨大公精心挑选的,他要给自己的小女儿一个大大的惊喜,于是准备压轴登场。
那一天里,奥斯兰城来了许多的外宾,就连远在天边的撒尔摩汗人也来了大批商队,他们带来了异域的珠宝、香料、布匹、书籍、玩具、药品、机械设备和等等其他工业制品,不过最让人们感到惊叹的还是他们的大象和骆驼。
而除了这些实质性物品外,还有商人们带来的文艺、戏剧、杂技表演等文化类商品。
小公主伊莱雅对这一切记忆深刻,原本前几年的生日总是千篇一律的奢侈品、画作、锦绣衣裳等等都已经令她厌烦,她觉得还不如多跟小伙伴们玩捉迷藏来得有趣,而现在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她带着朋友们到处蹦跳,像一只兔子在野草和花丛中欣赏着琳琅满目和千奇百怪的商品。
这可苦了大批随从们,既要照顾小姐们的安全,又不能扫了小姐们的兴。
而最难照料的就是伊莱雅了,因为她什么都不需要顾虑。
当伊莱雅逛商铺时,其他贵族小姐们都会退到她身后,直到等她手指指完自己想要的后,管家便会付钱全部买下。
这时其余贵族小姐们才能开始选购。
当她看到蹦床时,她要求自己也要玩;于是在随从们胆战心惊的将她围成一圈并且随时做好准备充当肉垫时,她也如愿以偿,还好没出什么事情,除了随从们出了很多冷汗。
当她又看见一个骑着大象的商人正从街上缓缓走来时,她又立即要求自己也要骑,随从马上就否决了这个提案,于是我们的伊莱雅公主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随从们便马上否决了自己刚才的否决。
然后经过快速商议,他们确定了一个解决问题的出发点。
首先要保证的是伊莱雅的安全,但是如何能保证呢?大象这种庞然大物他们没有一个人操纵过,如果让公主和商人坐在一起又怎么保证这个商人不会危及公主的安全呢。
然后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其中一个人找到商人,在确认了大象只能坐两个人才能保证安全后,他们便决定伊莱雅还是要和商人坐一起,但是花了两分钟与商人谈话。
伊莱雅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但是已经迫不及待,便大喊大叫要求快点带她坐上去。
侍从们紧接着赶回来,脸色苍白的商人也回来。
伊莱雅坐上了大象,高兴的不行,低头的看着四周的行人和商铺,跟不管认不认识的人都兴奋的打着招呼。
商人颤抖着尽力保护着她的安全,侍从们围成一个圆圈和大象一起缓慢前行。
圆圈前侧围着的侍从为大象疏通道路和辅助照顾着伊莱雅。
两侧的侍从随时关注着商人的举动。
后方的侍从们一只手紧紧抓住燧发手枪,随时做好了准备。
这场“骑象行动”很顺利的落下帷幕,伊莱雅开开心心的被抱下了大象,除了伊莱雅以外的所有人都感觉长舒一口气。
然后伊莱雅突然说:“我要买它。”
伊莱雅指着大象。
所有人的神经再次紧绷,商人脸色比刚才还更加惨白,他向伊莱雅说道:
“小姐,对不起,我……”
“闭嘴。”侍从在一旁对商人说着,虽然没有在其中加入任何情绪表现。
但是商人看见侍从们又一次把手放在了遂发手枪上。
可怜的商人不敢再说话。
但这一次侍从们商量了很久,伊莱雅等急了,抓着一位侍卫的裤腿晃。
“快点呀!我只是要买这个呀!”
其他侍从突然都停止商议,纷纷散开,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位被公主选中的幸运儿。
这位侍从汗如雨下。
“大人……我们不能买这个,它……它太大,太危险了。”
“不!我要买!”
“对不起,大人,但是大公阁下一定也不希望你买这个的。”
“不……我要买……”
说着,伊莱雅哭了,而且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侍从刚准备去扶她起来,突然四周的其他侍从对他吼道:
“畜生!你做了什么!”
这位侍从刚要回头解释,就看见其他人拔出枪正指着他。
“等等……我只是……”
没等他说完,一声枪声就响起,硝烟中,这位刚才还在与伊莱雅交谈的侍从倒下了。
四周的行人纷纷退让,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商人全身颤抖的安抚着大象。
开枪的是伊莱雅的今日侍从之一,既是她的管家,也是她的舅舅,名为阿诺德·拉泽尔。
伊莱雅的哭声也被这声枪响打断。
她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坐着呆呆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侍从。她认识这个人,他天天陪自己逛宫内的花园,当自己要爬树时,他总是赶忙过来阻止;自己在荷花池边玩耍嬉戏时,他总是一刻不离的跟随;自己想要吃藏在橱柜的饼干时,他总是偷偷为自己取来。
她信任这个年轻的侍从,所以刚才第一时间找到了他。
而现在,他的胸腔被打出一个血孔,躺在地上流着泪,绝望的看着伊莱雅。
然后伊莱雅的视线就被挡住了,阿诺德站在她的面前,挡住了自己的杰作。
“小姐,我们回去吧,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你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侍女牵着伊莱雅的人带她离开,没走多远,伊莱雅回头,看见那具尸体正在被两个侍从抓着脚拖走,就像在拖某种物品一样。
伊莱雅没有买下大象,被送回宫后,她被带着回了房间,一路非常安静,她在之后也没再要求要大象了。
夜晚的生日聚会盛大而欢快,她被侍女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们还为她带上一顶生日王冠,为她的美丽秀发而赞叹,为她漂亮的双眸而惊叹。许多的贵族爵士们和小姐们都前来向伊莱雅道贺,伊莱雅第一次乖得像老师教的一样,一一礼貌微笑回应,贵族们便纷纷赞叹。
“都说女大十八变,看看我们的伊莱雅公主,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有涵养,以后简直不知道会到何等优秀的地步!”
“那还用说吗?谁要是说伊莱雅公主不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那一定是说的人忘了把眼睛带出家门!”
“噢,小伊莱雅大人,曾经看到你哭鼻子的时候仿佛都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儿呢~没想到您才7岁就已经成为了如此优秀的淑女。”
穆尼茨大公听着这些赞美,愈发的高兴,愈发的为伊莱雅感到骄傲。于是马上命人献上更多的好酒,更多的歌舞,他要与大家欢度整个良宵。
不过他宣布:
“今天是我的掌上明珠诞生的第七年!”很难想象一位老人的喊话也可以如此中气十足。
“今天我也要为我的宝贝献上我最衷心的祝福和最真挚的爱!”
“我要送我的小公主一个从未有人拥有过的礼物!”
一旁的侍从这时立即上场,将手中一个的盘子奉上,盘子的中间有一块由绣着金丝蝴蝶的鹅绒布覆盖着的物品。
穆尼茨大公从盘子上接过这个东西,然后拿下布,出现的是一个不算大的紫檀木制盒子。
然后大公打开它,里面就像魔术一样渐渐升起两个正翩翩起舞的小人,伴随而来的还有那悠扬的音乐。
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叹不已。
“小公主,你喜欢这个吗?这是爸爸专门为你定做的,世界上绝无第二个人拥有。”穆尼茨大公将盒子递向伊莱雅时说道。
伊莱雅看着音乐盒,她确实从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其他人也是同样没有。通常来说能得到这世界上第一个音乐盒应该会让伊莱雅非常高兴。
但是现在的伊莱雅却没有任何感觉,她突然感觉到就算能得到一切,那也没什么好的了。
然后她就看见父亲的背后,阿诺德·拉泽尔正在看着她,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伊莱雅感觉惊恐不已,但是她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哇!爸爸!这是我最爱的礼物!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伊莱雅一下子跳起抱着父亲的脖子喊着。
穆尼茨大公毕竟上了岁数,还是受到了这种幸福感的物理和心理双重冲击。
“噢!噢!哈哈哈哈哈!”穆尼茨大公也抱着伊莱雅由衷的为幸福而欢笑。
台下的贵族们都纷纷为这美好的一幕鼓掌、落泪。
“宝贝,我非常非常的爱你,比谁都爱。”
在众人的祝贺声中,穆尼茨大公脸贴着伊莱雅的脸轻声说着。
所有侍从都被命令报告今天的情况,但是穆尼茨大公只和几个他最相信的人跟他做私下汇报,其中之一就有阿诺德·拉泽尔。
阿诺德那天在穆尼茨大公的房间和大公交谈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穆尼茨大公下令,让那位死去的年轻人的家人进入宫内,穆尼茨大公邀请他们来的理由是想向他致辞,以及讨论赔偿和善后问题。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见过这家人。
穆尼茨大公在这一天赏给了阿诺德价值一千万的黄金。
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的伊莱雅这天没有出去玩,她昨晚没有睡好,很晚才睡,于是这个白天她一直侧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禅香木制成的粉红化妆台和那幅用玫瑰花装饰的粉红沉香木制窗户。
鲜红的玫瑰那样刺眼,掩盖了粉色的家具。
“伊莱雅!”
这声音吓了伊莱雅一跳,因为是从玫瑰那传来的。
玫瑰竟然在跟我说话?这是伊莱雅首先想到的。
然后答案就揭晓了,一个小小的手出现在窗框上,压住了一朵玫瑰。
“帮帮我!雅儿!”雅儿是伊莱雅的朋友对她的爱称。
伊莱雅赶忙跳下床,爬上化妆台,向窗外探去。
莉莉安·达博,侯爵之女,她是穆尼茨公国中的重要贵族之一。
她的家庭所接受的俸禄、教育、医疗、行政特权等各方面资源,都是按照穆尼茨大公当年定下的等级划分中以仅次于大公本人级别的享受。
而这样的一位位高权重的千金。
正带着她自己的一个已经脏兮兮的小挎包,全身上下都是泥巴,头发上插了几支枯枝,正在爬在位于近九米高的窗台屋檐处,眼里包着重重的泪珠,瑟瑟发抖。
看到这一切的伊莱雅发出惊呼。
“莉莉?天呐,你怎么会……”莉莉是伊莱雅对莉莉安的爱称。
“求您了!不要问我,请先让我进去,我好害怕!”莉莉安看到伊莱雅的一瞬间就几乎快哭出来,带着哭腔如是说道。
时间回到稍早一点。
前一天莉莉安也是与伊莱雅一同在街上活蹦乱的小伙伴之一。
原本一切都很开心,但是也确实让莉莉安很多时候都胆战心惊。
当伊莱雅在蹦极床上跳到五六米的高空时,伊莱雅正在欢笑,莉莉安差点吓晕过去。
当伊莱雅看见艺人用笛子逗蛇表演的时,莉莉安在心里祈祷自己的小伙伴不要也说要掺一脚。
还好伊莱雅对这并不是那么感兴趣。
当伊莱雅骑上大象时,她和自己的随从在外围陪伴她,几次她都以为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差点哭出来。
然后就到了伊莱雅为大象哭的时候,那个可怕的时刻,她亲眼看见一位年轻的侍从被枪击,她的老管家第一时间捂住了她的眼睛,带她离开。
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当天晚上她看到伊莱雅出席生日晚宴时的样子,看到贵族们开始说着一些很少时间对伊莱雅说过的赞美言语,看到伊莱雅在接到音乐盒的一瞬间表情。
她曾经以为自己只需要乖乖听爸爸妈妈的话就好,所以她和伊莱雅在一起时总是保持安静,礼物要让伊莱雅先选,语言要让伊莱雅先说,快乐要让伊莱雅先享。
她虽然有时候也感到难受,但她从不怪伊莱雅,不怪爸爸妈妈,实际上她不怪任何人,她的心就是一潭小小的池塘,平静而清澈。
而现在,那小小池塘,犹如在这一天被一点点下起的雨水激起涟漪,再也没有了往昔的平静。
她太小了,还不明白太多这个世界的事情,她什么都不明白。
但不妨碍她第二天就决定来找伊莱雅,她的心告诉她,她要来帮助伊莱雅,同时也是帮助她自己。
然后她就被拦住了,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到了伊莱雅的公馆她想找伊莱雅出来玩,可是门卫告诉她伊莱雅今天不打算出门,于是她就又要求要进去找伊莱雅玩,但是没有邀请函,没有大人带领,卫兵们虽然认识她,也不敢放她进入。
于是一场大冒险开始了,经过这个女孩长达半小时的实地考察,她得出结论,自己可以直接从围栏的缝隙中挤进去,而根本不需要什么人的同意。
她进去了,一路小跑向伊莱雅所在的房子,路上她穿过树林、灌木,又趴在花圃中躲过巡逻的卫兵。
还遇上了伊莱雅养的几只狗,不过狗儿不像人一样还要求她出示邀请函,或者需要相关人员带领,它们只要认识她就够了。
她摸摸狗狗们的肚子,陪他们玩了丢树枝,抓住机会就跑掉了。
最终迎来了大决战,她很显然不能从正门进去,于是绕到了伊莱雅的房间外侧,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她爬上了树,又跳上了房。
她第一次觉得似乎爬树和爬房也并没有那么难,也并不是爸爸妈妈说的一样那么罪恶。
随后她便贴着墙壁,踩着房檐一点点移向伊莱雅的房间窗户,不过有了这么长一段经历她已经很累了,便决定休息两分钟。
这两分钟就决定了她的大冒险失败。
因为她向下看时,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多高的地方,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保护她。
当她又看向伊莱雅的窗户时,发现虽然只剩下几米的距离,可是却渐渐呼吸沉重,头晕目眩,她吓坏了。
她已经离刚才出发的屋面太远了,回去反而更加危险,所以她就算浑身颤抖,也在心里告诉自己:
“莉莉安!振作起来!莉莉安!你可以的!不准哭出来!”
于是眼中带着沉重的心化成的沉重泪珠,她咬着牙,无比的坚定的扒拉着墙壁,走过了最后的几步路程。
直到她抓住伊莱雅的窗框,宛如抓住了救世主一般,她喊到:
“伊莱雅!”
当伊莱雅紧紧抓着她帮她爬进屋。
莉莉安看着伊莱雅的脸,如此亲切,自己的委屈和恐惧就像曾经紧紧关住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样,要宣泄出里面的一切一样。
莉莉安开始大哭起来。
“你怎么啦?莉莉,你怎么啦?”
而莉莉安大门内的东西还没宣泄完,自然还回答不了伊莱雅的问题。
伊莱雅记得这个安静的小伙伴,总是不显眼,总是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总是说话声小得像蜜蜂震翅,也总是默默的陪她玩她想玩的一切。
曾经,在她看来莉莉安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会永远陪伴着她。
可是今天这个漂亮的人偶全身脏兮兮的,浑身颤抖,第一次在她面前哭起来,显露如此纯澈感情的一面。
伊莱雅渐渐也感觉悲伤,声音中带着哽咽。
“快告诉我,莉莉,呜……谁……谁欺负你了吗?呜……你要告诉我呀……呜……我们是朋友呀。”
莉莉安很想告诉她自己并没有欺负,全是自找的。
但是她还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哭泣,于是她决定要先做完自己来此的目的。
伊莱雅看着莉莉边哭边将自己的挎包转到身前,又尽量遏制着哭泣,低头将手伸进挎包翻找。
随后莉莉拿出一个小小的带着金属链大象玩偶,这是她今天偷偷跑出来用自己的存下来的零钱从街上买来的。
又翻出一朵黄色的玫瑰花,这是她刚才躲在花圃里时发现的,她觉得非常的漂亮,便摘下来想要送给伊莱雅。
可是玫瑰花被压坏了。莉莉安停止了抽泣,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坏掉的黄玫瑰。
她觉得自己真没用,又一次大哭起来。
伊莱雅看出了莉莉安的意思,她很想表现得像昨晚宴会上一样,高兴的感谢莉莉安给她带来的礼物,可是她做不到。
她也哭了出来。
两个小伙伴就这样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莉莉安哭着说:
“呜呜……雅儿……不要……不要伤心……呜呜……”
伊莱雅回答:
“呜呜……谢谢……非常的……谢谢你……呜呜……”
阳光温柔的照射在伊莱雅窗框上的红色玫瑰和莉莉安手中的黄色玫瑰上,伊莱雅的红发、莉莉安的金发都像宝石一般闪烁不已。
直到哭声惊动了侍女们,人们冲进来看到这一幕。
伊莱雅和莉莉安在短短两天的时间都长大了许多,大家把莉莉安送回家后,伊莱雅那天夜里睡得十分安稳,她感到如此放松。
莉莉安这天的大冒险迎来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而伊布7岁生日时。
她正在左氏包子店门口唱歌,
“来呀~来呀~好吃的包子在哪?”
“看呀~看呀~就在这里的呐~”
“一个包子~一个力气~哄哄哄哄~”
“一个包子~一个铜币~哄哄哄哄~”
“哈哈哈哈哈,小伊布,你在唱什么呀?”总有客人和路人看到伊布后这样说。
“包子之歌!”伊布每次都如此骄傲的回答。
“算了吧兄弟!我每次来听都不一样!现在我来吃饭都是听她的小脑袋瓜子里到底有多少个鬼点子!”说这话的是尼斯城的卫兵之一,奥利弗·斯图亚特,实际上伊布是第一次来这里唱歌,奥利弗一直来这里吃饭也是第一次听到她唱歌。
“这不是鬼点子!”伊布很生气的喊着。
“好~好~你也是凭本事吃饭的人~”那位奥利弗说完就大笑起来。
“莫跟他一般计较,伊布,他脑壳里头一天到晚都只剩酒精了!”老板娘走出门正好撞见这一幕,便对伊布如此说道。
顺便还摔了个白眼给那位客人。
“左姐!我就说为什么最近总有人提起我喝酒的事儿!原来是你在给我宣传?”奥利弗突然震惊道。
“咋个?欺负起小孩子你还要我说你整的好?那你是挺好,脖子上顶个榆木轱辘,上面正好给你开个窟窿好加酒精咕噜!没事儿来欺负小朋友看戏,你咋个不去跟火车加气,是不是你全身酒气,不让你进气?”
“卧槽,左姐,我学到了,我得趁着还记得住,赶紧用这招对付我兄弟们去!”说话奥利弗就跑掉了。“钱放桌上了!”远远的传来他最后一句话。
“哇!左阿姨!那是什么,你刚刚在唱歌吗?那是怎么做到的呀?”伊布第一次听完尼斯城著名的左氏连珠炮后带着一脸的憧憬说。
“好了,娃儿,不要学这些无事包经的,今天辛苦你了!来拿好哈!莫搞掉了!”左女士将十个铜板递给了她。
“还有,这个是今天卖剩的。”这位女士又递给伊布四个热腾腾大包子。
“谢谢!”说着伊布张开手抱了抱左女士胖胖的脖子。
左氏狠狠的在伊布脸上亲了一口。
“好了,小鬼精灵!回家去!别到处乱跑,天要黑了!”
“好的!”
伊布把包子放在卖花的花篮里,沿着街道避开人群和车队、一只手拿着卖花的篮子,另一只手捏着十枚铜板,穿过小巷子,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小心翼翼的拿出铜板。
“一、二、三、四……”
确认完后,伊布再小心翼翼的跑回家。
回家后第一件事,她便把包子拿了出来。
“妈妈!哥哥!咦?姐姐呢?”妈妈从厨房走来,不过虽说是厨房,但严格说来那只是个“做菜的地方”罢了。
“怎么了吗?”她一只手还拿着土豆一只手削皮。
“你看,伊布高兴的炫耀着她的战利品。”
妈妈的手一下子停下动作,看眼这四个包子又看眼伊布。
伊布感觉出来不太对劲,于是又赶紧加一句:
“这是包子店卖剩下的,然后送给我了。”
妈妈看着伊布的眼睛,说:
“嗯,我知道了。”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姐姐在洗衣服呢。”
“好!姐姐~你看”伊布一边答应着一边跑去找姐姐继续炫耀她的战利品。
那个晚上,晚餐时,伊布第一次吃上了包子。
但更大的惊喜是,妈妈为她买了一块蛋糕,虽然不大,每个人吃了一小块。但这是伊布又一次拥有的崭新味觉体验。
她觉得这天可能会是她人生中最特别的一天。
就连这晚的睡梦中她都觉得梦甜甜的,明天或许还会更甜。
然后渐渐,她发现有人在轻轻摇她,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呼唤:
“伊布,伊布。”
“嗯?”伊布迷迷糊糊醒来,她渐渐分辨出是妈妈。
她轻声细语的问伊布:
“伊布,你喜欢吃包子吗?”
月光透过窗框映在房间的地面上,一些小小的微光反射在妈妈的脸上,伊布隐约看见妈妈带着微笑,还有红肿的眼睛。
“不喜欢。”伊布也轻声的回答。
妈妈轻轻抚摸着伊布的肩膀,很久没说话。
然后她又问:
“你口袋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伊布眼神微微颤动,半垂下眼睑说:
“是我今天卖花赚的。”
妈妈看着这一切,又说:
“但是花圈没有少呀。”
“我也不知道。”伊布小声的回答。
随后妈妈撩开伊布的头发,深深得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
“不要做坏事,也不要做错误的事,伊布,我非常非常的爱你。”
“我也是,妈妈,非常非常的爱你。”
母女俩轻轻相抱后,母亲才小心翼翼的离开。
第二天,伊布再一次提着花篮出门卖花,而且又一次走到了广场上,她走到花园门口开始叫卖。
“卖花,卖花,一个铜板十束哟,有水仙花、有紫荆花、有百合花、有……”
打断伊布的是一段来自身后的沉重脚步声,伊布听见就明白是昨天那个人又来了。
“小子,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伊布的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伊布低着头,什么也不敢回答。
“我在跟你说话,你是聋子吗?转过来。”
伊布只能照做。
“抬头。”
伊布抬起头。
她看着身前这个男人,挺着个大肚子,一身黑色的制服,脸上的肥肉像两块砖在挤压鼻子和眼睛一样,显得人脸上的器官那么微不足道。并不热的天气就已经让他脸上出油。
他一只手还拿着一个警棍靠在自己的一侧肩头,轻轻敲打着自己的肩胛骨。
男人蹲下身,和伊布保持平视,这张油晃晃大脸让伊布非常害怕。
“把你的身份证明拿出来。”
伊布照做了,纸刚拿出来,就被男人一把扯走。
“这是什么?”男人用警棍指着纸上写着“社会等级:最低”那一栏对说着。
伊布不认识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害怕极了,只想离开。
“对不起,先生,我不认识字,我马上就走。”说着伊布就伸手想去拿回身份证明。
那个胖男人,将纸向后拿到伊布拿不到的距离。
“不对,你不仅不认识字,而且还是个没长脑子的蠢蛋,昨天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不准在这里卖任何东西?”
男人说话时一双小眼睛像毒蛇一样,紧紧盯着猎物。
“还是说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你们这群恶心的尼斯革命军的杂种后裔,是不是必须要挨打才能明白我们原本也是想跟你们和平解决问题的?”
“但是你们每次都不珍惜我们给你们提供的一切,给你们建议你们当耳旁风,给你们吃的你们当理所应当,给你们住的你们当自己家。”
“看看现在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杂种又在北边干什么好事,我真想把你吊死在路灯上。”
这个男人的越说便越发咬牙切齿,就连他脸上的都好像在跟着他的情绪一样越来越激烈的跳动。
伊布听不懂他说的很多词,但是她能感受到那些话语中满满的恶意,还能感受到自己连身份证明也拿不回来的无力感。
伊布使劲用眼眶包住出现的泪水,又一次低下头,她非常的不想给这个男人看到自己在哭。
可是她抽泣的肩膀,和落在地上的泪水都被男人看见了,而男人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并准备进一步加深自己的成果。
“你把脑袋埋下去做什么?你想像你那个妓女母亲一样给我……”
“格里高利阁下。”发声的是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尼斯邮局办事处的书记员亚德里托·埃尔文,他打断了格里高利·山德安接下去的歹毒话语。
格里高利是血统纯正的穆尼茨人,曾经在海牙独立大战结束后他的家族也是既得利益者,成为了贵族,格里高利一生下就高人一等。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经商失败、家族丑闻、违法行径的曝光等因素,导致他的家族没落,如今他成为了尼斯城最高监察机构——督察局的一员。
巨大的落差和对曾经统治了穆尼茨人的其他种族人群的仇恨,塑造了现在的他。
督察队的其他人或许经历各有不同,但有一点是一定相同的,他们都带着巨大的仇恨,尤其是对于曾经参加了卡捷琳娜女王带领的海牙独立战争的人,以及那些人的后裔,这种仇恨刻入他们的灵魂。
在尼斯城这种常住人口并不算很多的城市里,格里高利不仅认识伊布,当然也认识书记员亚德里托。
“有何指教?小小的书记员先生?”他转过身对书记员说着。
亚德里托坐在公园凉椅上,还保持着看报纸时的姿态,转过头对格里高利说:
“没什么可指教的,我只是想问问您吃饭没有,先生。”
“你他妈最好有屁快放。”
“我很担心您如果没吃饭的话,就消耗这么多的知识储量,是否还能支撑得住您壮硕的体脂。”书记员如此说。
格里高利的家族没落,并没有接受像亚德里托那样良好的教育,再说了,督查队也从来不是把接受了良好教育作为加入的条件,血统与对穆尼茨人的忠诚才是。
所以格里高利听不懂亚德里托在说什么,但他从书记员的平淡的表情中感觉得到有一种对自己的不屑,这是那种对于自己的地位极度重视,又极度敏感的人都能观察到的。
以至于他脑袋上的青筋竟能突破其油脂的覆盖,暴露出来。
他走到亚德里托面前,书记员依旧对视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
下一刻他就被格里高利猛然抓住衣领提起来,强行被这个壮汉变成脸对脸的状态,然后格里高利一字一顿的说:
“我确认一下,你在骂……”他本想说“骂我吗?”但是感觉这样似乎有点太没水准,便立马从大脑里抠出个他听别人说起过的词。
“……羞辱我吗?还是在羞辱督察队呢?”格里高利对自己使用如此词汇深感骄傲,仿佛也说明自己在用智慧回击刚才书记员的话一样。
亚德里托被他牢牢抓在手里,他也非常的愤怒,一只手紧紧抓着格里高利提着他衣领的手,脸涨的通红,但是他知道对督察队任何人动手或者进行其他不尊重的行为都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害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书记员只是对着格里高利的脸,也回复到:
“怎么会呢?阁下,我只担心这样热的天气里,辛苦出勤的您的身体罢了。”
这天并不热,但是是对常人而言,而对格里高利这样大腹便便的人而言并非如此。
所以格里高利有几分真的怀疑是自己搞错了,冤枉了这个书记员,心中开始打算盘是不是该找个台阶给自己下?
还好这个台阶自己找上了门,街道对面的杂货铺老板虽然没有听到刚才格里高利对伊布的对话,也没听到他和书记员间的对话,但是随着杂货铺老板看见伊布开始哭泣,格里高利开始找书记员麻烦时,就马上走了过来。
这位在尼斯城生活多年的长者、商人,深深的明白每个督察队员的特点和需求。
但是他不了解具体情况,于是就打算以谨慎的态度靠近。
“诶呀,两位先生!这么炎热的天气确实容易让人动火气,但是越是吵闹不是越是炎热吗?不如来鄙人的小店喝一杯凉茶,尤其是能得到尊敬的督察官格里高利先生和可敬的书记官亚德里托先生的光临的话,那就真是小店三生有幸了。若是可以以后可以为小店宣传一下我们推出的新品凉茶就更好了。”
当这位商人从一开始说话时,眼神就不停的观察督察员和书记员,当他发现在他说完“……不是越来越炎热吗?”时两人都只是继续保持僵持动作时,他就意识到两人都打算解决问题了。
于是他就马上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既得保证不伤害双方的任何自尊,还得保证他是不偏袒任何一方的态度来保护自己,同时再用以寻求生意销路且互利互惠的提案来进一步增加双方放下兵戈的意愿。
于是格里高利顺水而下。他一把推下书记员,让他又被迫坐在了凉椅上。
冷冷看着书记员,却是回答着商人的话:
“督察队是为市民的安全而行事的,喝个茶什么的,我倒是没意见,但是我没有义务为你做宣传。”
“当然,小店,能请到您来喝茶就已经心满意足,不敢强求更多了。”
然后格里高利为保持自己的威严而继续说:
“至于这个书记员,我看就不必喝茶了。哼!”他最后还发出一道轻微的冷哼,转身和商人一起走向了杂货铺。
商人跟在他后面一点,陪着督察员过马路时悄悄回头,向亚德里托微微点头,表示歉意。
亚德里托向商人微微挥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整理完衣领,亚德里托看向一旁,伊布也正看着离开的格里高利,她似乎很想说什么,但是却不敢。
亚德里托再一次朝格里高利方向看过去,看到了他背在身后的手上,还拿着伊布的身份证明。
书记员意识到问题还没解决,深呼一口气,又一次站起身,准备再次去面对那个大汉。
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骑着自行车突然从格里高利身后掠过,狠狠的撞了一下格里高利,然后那张纸就不见了,不对,是掉在了地上。
格里高利转过身,看着那道背影,是个骑自行车的男孩。
远远地传来一句:“不好意思先生!我赶时间!”
格里高利高声咒骂了他两句,低头去捡起了纸,便又去喝茶了。
这时伊布也迅速跟着自行车的驶向跑去。
亚德里托再一次坐下,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因为他看到刚才那个男孩在撞到格里高利时拿走了一张纸,又丢下了一张纸,随后一边喊着道歉,一边偷偷的向伊布展示出他手里的那张纸,是伊布的身份证明。
亚德里托坐下后拿着报纸尽量挡住自己的脸,假装看报纸,他可不想让格里高利看到自己脸上的笑。
格里高利在那天回去后才拿出自己的战利品,是一张纯手绘的身份证明,而“社会等级那一栏”写的是“社会等级:你爸爸”。
他一边把他一生积累的所有脏话宣泄了一个遍,一边把这张他“爸爸“的身份证明撕个粉碎。
那个自行车小男孩叫亚泽,和伊布同样属于“不被允许拥有姓氏”的人。
但他没有伊布那么幸运,他的父亲也死在了曾经那场战争中,穆尼茨公国建立后,她的母亲愈发的承受不了众多的政治歧视与生活所带来的双重压力,决定改头换面去过新生活。
她抛弃了亚泽和亚泽的弟弟尤里。
于是亚泽从8岁开始就照顾起6岁的弟弟,流浪、乞讨、偷窃、诈骗构成了亚泽生活的全部。
一直到了现在,他已经12岁,他意识到自己可以找到部分工作。
他终于开始考虑要寻求一个稳定的生活了,既是为了自己能有稳定的收入,也是为了弟弟能有稳定的生活。
他目前在“不夜馆”帮着处理杂货,时不时还能从客人们那里拿点小费,并且从馆里顺一点吃的带回家。
但他从不偷馆里的财物,因为这是他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好的一个地方,没有打人的师傅,没有克扣他报酬的老板,也没有欺负他的同事,更没有欺负他的大人。
他由衷希望这个工作可以一直做下去。
而这一次他如此“见义勇为”,则是他的临时工。
在馆中工作的女人们也常常托他帮忙,还给他小费,有时是要拿酒,有时是要买一些衣服,有时是要买各种药,有时是要为她们找医生。当别人问起他在为谁工作时,他永远只会回答“为馆内女士”。
而这次则有所不同,他接到了一个“保镖”任务,一位“馆内女士”告诉了他自己女儿前一天的状况令她担忧,问他是否愿意照顾自己的小女儿一天,并且将这一天情况汇报给她,她自己必须要工作,不能亲自去,但是她愿意给帮忙的亚泽支付5个铜板。
亚泽认识这位女士,她的生意并不算好,因为她的年纪已经算比较大了,曾经美好的年华在她脸上已经逝去大半,剩下更多的是生活的憔悴;同时营养的匮乏,和三次生育的身体,也让她的身材不在那么美好。
她的身体就像失去光芒的萤火虫,不再能吸引客人的关注。
但她内心的光芒却还未消散,亚泽自己就常常从她那里分到客人带来的零食,她还时不时给亚泽洗头,帮亚泽缝过兄弟两人穿破的衣服与鞋子。
亚泽问她为什么时,她告诉亚泽,她也有一个像他一样大的儿子,还有两个比珍珠还宝贵的女儿。
其他姐妹们常常从她那里得到帮助,她为其他人照顾过孩子,为其他人洗过衣服、为其他人接客前和接客后打扫过房间,为她们准备酒精、准备麝香、准备药物。
所以其他姐妹们也都愿意为她介绍一些客源,或是用轻言蜜语一点点为客人分享她的悲惨命运,换来同情,有时候也能换来铜币。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仅仅针对她的付出的回报,这是能在这里常常看到的所有女人间的彼此帮助。
在这里的女人们大多数都属于不受穆尼茨欢迎的那类人,他们失去了国家和男人的保护,所以她们必须保护彼此、依靠彼此。
她们用客人的欲望、同情、以及渴望,来赚取她们生活的希望,这就是不夜馆生存方式。
亚泽至始至终不知道那位常常帮助他的女士的真实姓名,但是知道这位女士的艺名,大家都叫她“梅”。
可是亚泽依然很犹豫,因为这可能会影响他在馆内的工作,直到那位女士带来了不夜馆的主人,是一位身材高大、带着眼镜,胖胖的老妇人。
这位老妇人同意了梅的请求,只看亚泽自己的意愿,于是亚泽接下了,但是他强硬的拒绝了梅所要支付的五枚铜板。
这场行动中,他骑上单车,跟随了伊布一路,又在伊布的身份证明被抢走后,他马上就从一旁的杂货铺“借来“一张类似的纸,躲在一旁开始了他的创作。
等他将车停在一条小巷子里好一会儿了以后,伊布才气喘吁吁地追过来。
“请把那个还给我。”小伊布以为她的身份证明又被另一个人抢走了,她便尽可能鼓足勇气说着。
亚泽坐在靠墙的自行车上,看着那个比他弟弟还瘦小的小女孩儿,想了想。
便挥着手里的纸说:
“噢?你想要这个?”
“那是我的身份证明,请还给我!”伊布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的权力。
“可以还给你,但是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今天为什么在公园那边卖花?你不知道那里不欢迎我们这些人吗?”亚泽说到“我们”时手指了指伊布,又指了指自己。
“那里有很多有钱人。”
“那你卖出去花了吗?”
小伊布被问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于是亚泽继续说:
“这样吧,以后我告诉你该怎么办,但是你得听我的,你答应吗?”
“我不想听你的。”伊布如此回答。
亚泽把那张纸拿在胸前晃了晃说:
“那我就不给你了。”
伊布急的又快哭出来。
“可是……可是……我还要听妈妈的,还有姐姐的,哥哥的”
“好吧,那就听完你妈妈,姐姐、哥哥的后,再来听我的,按我说的做,明白吗?”
小伊布没听出这有什么问题,也确实和平时妈妈教她的并不冲突。
于是她点点头,同意了。
亚泽跟着就将身份证明还给了她。
然后推起自行车,带着她一起走上街。
“现在我先来教你该去哪里卖花,还有,昨天在那个姓左的老巫婆店前面唱歌的是你吗?”
“什么老巫婆?我昨天在包子店唱歌呀。”
“啊,那就是你了,跟你讲,那个老巫婆可厉害了,你不要一直去找她,她会把你做成包子的!”
“啊?可是……可是……”
“好了,现在我再教你第二件事,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要说‘可是’,因为坏人听到后就会把你抓走的。”
伊布感觉亚泽许多的话都让她不明白,她很想再用“可是”开头问点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问的话。
但是又不能使用“可是”了。
“而且,你昨天是不是还从哪个老巫婆那里拿了钱?”
“什么老巫婆呀?”
“就是卖包子的左阿姨。”
“可她不是老巫婆呀!”
“你看,你又说‘可是’了!重新说一次!”
“她不是老巫婆呀!”
“很好,就是这样!但是不管是不是老巫婆你都不可以从她那里拿钱,除非你说好了你是在为她工作,你们昨天说好了吗?”
伊布回想了昨天的事情,当时她被格里高利从公园赶走了,她又害怕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有坏人,就一个人躲在角落哭泣。
正好遇见了出来采购的左氏,左氏看着这小姑娘,骂骂咧咧的二话不说就给带了回去,结果到了店里才知道,这小姑娘是有家的,而且在靠自己的努力卖花赚钱,只是在第一天时就遇上了格里高利。
于是左氏又准备骂一顿格里高利,还好她的丈夫及时阻止了她。
然后她丈夫提议,既然小姑娘是出来赚钱的,那么就请她吃顿饭,再给她一点钱,打发她回家就是了。
于是左氏的矛头又对准了自己的老公。客人们听的哈哈大笑,这时,卫兵奥利弗·斯图亚特认出了伊布,他说这个姑娘唱歌很好听,要不然让她帮包子店唱唱歌,招招生意吧,这不也是出来工作赚钱吗?还是互利互惠呢。
……
想到这,伊布就很坚定的回答了亚泽的问题。
“对,我们说好了,我唱歌来赚钱。”
“啊?真的假的?”
“真的!”
亚泽经过刚才一番的对话和行动,判断出当伊布说“真的”的时候就很可能真的是真的了。
“好,那你唱一个给我听听看。”
伊布唱了,现在,亚泽真的相信伊布说真的就真的是真的了。
他马上带上伊布上街谈生意去了。
那天傍晚,亚泽送伊布回了家。
然后他偷偷跑来跟梅报告了情况,但是他说的是因为伊布的可爱和歌声而让商铺们争着雇她唱歌。他没有提及任何有关督察队的事情。
伊布这天下午给包子铺唱了歌,给茶叶铺唱了歌,给裁缝店唱了歌,给小诊所唱了歌,她累坏了,但是也开心坏了。
因为她又赚了十二枚铜板回家,那是她就算卖完花篮里所有花的报酬的两倍。
而其实伊布能赚的还可以更多,例如左氏准备直接拿出十枚铜板,但是亚泽知道,太高的价格会造成各种因素反而影响这个生意,于是他只让每个商铺付伊布三枚铜板,算上自己的一枚,就是四枚。
到了晚上回家时,他难得的用钱从左氏那里买了两个包子回家,而不是偷的。
两人都带着今日的美好感受和认为明天会更好的期待,进入了梦乡。
之后,亚泽征求了不夜馆主人的同意,辞掉了不夜馆的工作,那位老妇人说:
“别有心理压力,你走了挺好,橱柜里的食物终于不会莫名其妙的减少了。”
……
薇儿每天给伊布做的花开始不再用来售卖,而是用于伊布送给各个商铺。
每次伊布都递出去一朵风信子,然后说:“非常感谢你雇我工作。”
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妈妈每天都会前来感谢那些店主们。
店主们总是哈哈大笑着说:“劳有所得,不用谢。”
薇儿每天做的花束与花圈的销量越来越大,因为越来越多人发现了薇儿的心灵手巧,薇儿也开始能靠卖花赚到更多的钱了。
亚泽开始整日的守着上街的伊布,保护她的安全,同时他还终于有空陪着自己的弟弟,当伊布没有唱歌时,三个小伙伴就在街上和其他孩子玩耍,这一年多是伊布、尤里、亚泽度过的最美好的时光。
直到帝历1070年,那一年伊莱雅16岁,伊布8岁。
穆尼茨公国公布10项新政。
谨望各公民悉知:
1、社会关系属于“最低”等级的公民不得从事以下行业,已经从事的需在本宣告发出日起7日内解除,否则将视作叛国罪:教育类、医疗类、市政类、娱乐类、文化类、金融类、机械加工类、二次加工类。
2、社会关系属于“最低”等级的公民不得成为以下行业的消费者或享受者,已经从事的需在本宣告发出日起7日内解除,否则将视作叛国罪:教育类、医疗类、市政类、娱乐类、文化类、金融类、机械加工类、二次加工类。
3、社会关系属于“最低”等级的公民不得与任何高于其自身社会等级的人形成婚姻关系,已经形成的婚姻关系需在本宣告发出日起7日内解除,否则双方将视作叛国罪。
4、社会关系属于“最低”等级的公民不得拥有私人名下的固定资产,已经拥有的实质性资产关系需在本宣告发出日起7日内解除,除非以购入时的三倍的价格重新购入。实质性资产包括但不限于:田地、船只、房屋、商铺、机械设备、运输工具等。
5、社会关系属于“最低”等级的公民死亡后不得进行土葬、必须进行火化处理,且火化后的骨灰等有机物应当择近送往化肥厂,不允许任何形式安葬行为,否则视作叛国处理。
6、社会关系属于“最低”等级的公民不得私自离开本国,除非支付所有名下资产的90%货币价值,若是有伪报、藏匿、转移相关资产的行为,将视作叛国罪。
7、所有定性为具有“叛国罪”的公民被剥夺一切权力。
8、所有属于督察局管理的“督察队”工作人员皆有权利对定性为“叛国罪”的任何公民执行以下管理:拘禁、侦讯、刑讯、监禁、处决。且任何管理措施都无需上报批准。
9、所有对督察队合法管理行动的一切诽谤、攻击、污蔑等敌对行为,将视作叛国罪。
10、由当地政府机关执行叛国罪的定性工作,所有政府机关内部工作人员组成结构必须改组为纯血统穆尼茨人占总人数的90%,否则督察队有权对其进行合法治理行动。
本公告发出日:帝历1070年1月9日。
穆尼茨公国这一年就新增了30万人加入督察队。
而距离帝历1074年,海牙革命到来,还有4年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