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社区综合办公室离家不太远,顶多一公里多一点,如果没什么急事,丁国浩都会走路回家,他宁愿走回去,这样一举两得,一来可以看一下街面上的变化,二来可以锻炼身体。这天下午,他去镇上开了两个会议。回来布置了一系列的工作,批阅了一沓文件,忙完这些工作,已经是深夜十点多了,窗外早已是灯火通明。他走出办公室,道路边上有十几个大妈级中年妇女正在跳广场舞,没有别的选择,她们只好在路连跳。这些年来,红河湾社区只顾着发展经济,对文化建设不太重视,投入明显滞后,跟不上经济发展的步伐,与经济发展也不成正比,已经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柄,说什么这是文化的沙漠,穷得只剩下钱了。他也明显感觉到,与周边社区相比,红河湾的文化硬件设施的确落伍了。
回到家里,女儿盼盼已经睡着了,嘴角流出口水,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妻子说:“丁书记,你是一天到晚,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工作,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难道真的有那么拼搏吗?是不是红河湾没有你就不会转吗?”
丁国浩说:“这可不像我有风度的老婆,怎么说出这样没有水平的话来,怎么回事呀?”
妻子说:“怎么回事?我要问你怎么回事才对?”
丁国浩说:“别兜了,明说吧。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妻子说:“今天是我们家谁的生日?”
丁国浩一拍脑袋,说:“天呀,我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我半个月前向盼盼作出郑重承诺,一定要陪她过六周岁的生日的。”
妻子说:“瞧你这父亲当的,点着油灯找不到第二个,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但是对于小孩来说那就是一件大事,而且具有特别的意义,可怜的盼盼,一整个晚上都不高兴,一直在等她爸爸回来,一直等到眼皮打架实在撑不住了,躺在床上还在问爸爸在哪里呢。”
丁国浩心里一动,说实在的,这些年全副身心扑在工作上,对家庭对小孩确实有所亏欠,没有时间来照顾家庭,没多少时间陪伴家人。
妻子说:“你呀,简直比总理还忙。”
丁国浩说:“村官就是小巷总理,杂七杂八的事情又多,没有一件是轻松的事情,都是难啃的骨头。我土生土长,我要服务好这一方水土的乡亲。”
妻子说:“我当然支持你把工作做好,但总要挤出那么一点时间顾下家里吧,父爱对于小孩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也是不可代替的。”
丁国浩一把将妻子拥入怀里,愧疚地说:“是我对不起你们了,我以后一定改正,争取做一个合格的家长。”
妻子轻声说:“不是争取,而是要一定做一个合格的家长。”妻子在一间外资企业当中方厂长,由于中方厂长负责的事务不多,所以家务重担都压在她身上。
丁国浩点点头,此时他的心境是五味杂阵,有时候他是分身乏术,有的事情自己明明可以管少一点,但他却不放心,硬是要求自己亲力亲为,或许自己的工作方法要有所改变了,不能什么事情都自己揽在身上来干,要懂得抓大放小了,毕竟自己下面还有管理层,大家都分担一点,那自己的工作就轻松多了。
妻子倒上一杯热茶,说:“我正好有一件事情向你请示呢?”
丁国浩品了一口茶,笑着说:“在家里,你是一把手,我是二把手,哪有一把手向二把手请示的道理?”
妻子说:“我不跟你开玩笑,讲正经的。”
丁国浩说:“我也没有跟你讲不正经的。”
妻子说:“你这是老不正经,副书记就要像个副书记的样子。”
丁国浩说:“请讲吧老婆大人,副书记也好,治保主任也罢,在家里都归老婆大人领导。”
妻子说:“能不能把我弟弟安排到社区上班,我就一个弟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外面不务正业。”
说起这个妻弟,丁国浩是满肚子苦水,读书不怎么样,出来社会还游手好闲,进厂干不了几天就嫌累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人,做生意都是亏本的,父母骂他几句吧,索性在家当起了啃老族,闹得三姑六婆不得安宁。本来小舅子就没有老可啃。
丁国浩说:“这个弟弟,可是个不成器的玩意,不是我不想帮他,而是他的确烂泥敷不上墙壁。扪心自问,我也不是没帮过他,我帮他还少吗?”
妻子说:“这些我都清楚,关键现在怎么再帮帮他,爸爸妈妈都老了,一大把年纪因为他时常伤心落泪。”
丁国浩说:“这样吧,明天叫他来我办公室一趟,我要与他谈一谈,作最后一次教育。如果他今后还是不知悔改,那我也是仁至义尽了。毕竟我也不是万能的。”
妻子点点头,说:“我也知道你工作压力大,发展集体经济不进则退,村民分少一点福利就会有意见。”
丁国浩说:“现在村民的素质普遍提高了,读过大学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的居民是理解和支持社区工作的,大环境他们也是知道的。”
妻子说:“群众的心里明镜似的,现在我们家的丁书记民望越来越高了,看来为老百姓办了事情,大家心里还是明白的。”
丁国浩说:“不是我们家的丁书记,我这个副书记不是为我们家当的,而是为整个红河湾社区的群众当的。”
妻子说:“我没说错呀,回到家就是我们家的副书记,上班了就是红河湾村的副书记。”
丁国浩说:“看来,回家后我还是二把手,一把手还是我的老婆大人。”
妻子点点头,忍俊不禁“噗”地一声笑了。
庭院内,米黄的灯光洒在树叶上,静谧得让人感到温馨、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