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队伍和设计公司我也认识,你是局长,可我不需要你这样的老师。”杨兴君觉得自己原本的一番好心好意,在王世云看来就是对方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轻视。
同样级别,何况自己地界,强龙难压地头蛇,缺乏起码尊重,他自然要奋起还击。明白我是带钢带电,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拿捏。
“麦乡长,你看能不能和我们到工地现场,有些问题还得坐下来商量解决。”杨兴君决定退而求其次,书记不好合作,他就主动去找到乡长麦新月商量。
明天省水厅工作组要到大仓乡,他想给上级领导留个好印象,让这里小流域治理工程挤进省里盘子,资金安排上给予倾斜,减轻县财政的压力。不能因为内部矛盾影响整体形象,在上级领导留下不好印象,进而影响下一步工作。
金乡财政在全市属中等偏上,但花钱把方不少,能少开支一点算一点。否则别的不说,光是征地拆迁这块资金就不下上千万元。
“好的好的。”麦新月笑着答应,本来是为了工作嘛,人家水利局属完成工作任务,如果工作做好,收益的是大仓。
“我把书记村长、分管领导、包村工作组长叫上。”人多力量大。
这天一早,县联系领导,副县长邱林一大早就叫上秘书就出发到大仓乡检查工作,他一下车就朝办公楼走去。
“杂种两个,我今年常委梦彻底叫你们俩断送了。可不能把最后剩下副县长都给我打脱了。”迎面碰上王世云和麦新月,邱林笑着开玩笑,心中没气是假的,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调整心态来对待。
本来有百分之五十希望,现在可以说是提早出局了,保到副县长继续干。
“领导是到灾后恢复重建工地看看?”王世云和麦新月问道,这可以说是大大小小领导来这里必看项目。
“看啥子看?那些都有分管领导盯着。我今天是看你们俩防火通道和消防水池建得怎么样了?目前只建了不到一百公里,水池不到二百口,这怎么能行?”邱林语气明显不满意,甚至带有批评味道。
他也是有脾气的人,工作要么干脆不管,要管就管出水平,善始善终,让领导、同僚、下级找不出毛病。
“你们俩个是不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你们和人家修防火通道几百公里和消防水池上千口乡镇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防患未然,未雨绸缪,你们这样撞梦觉,那天再在你们地盘上燃把火,你俩个除了跳崖跳河外,还有什么出路。活着被人打倒,还得踏上两只脚。你们还不迎头赶上,做到应俢尽俢,设施应建尽建。到时能实现打早打小打了,这样运气再差,也会出不了什么大事。”邱林善意提出批评道。
作为一位政府副职领导,其实和下级打交道挺有讲究,充分考验领导本人的工作水平和领导艺术,像今天这样,站在下属立场考虑问题,提出批评也容易让对方接受。
“我们是怕留烂摊子。”麦新月讪讪一笑,自从出了这么大的事,两人就怕自己位子随时可能替换,就有所顾忌,工作中见子打子,当天和尚撞天钟。
“你们担忧我也是知道的,我也向书记县长当面汇报过。但你们也知道像我这样,只能当二传手,敲边鼓说点好话。”邱林压低声对两人耳语。
“谢谢领导。”两人说道,雪中送炭自然比锦上添花更让人记情。
“森林消防基础设施是当前重中之重,上级一直抓得很紧,每隔一段时间市上分管领导又开调度会,工作滞后在全市大会亮相揭丑,搞得人人自危。你们可别雪上加霜,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们。”
“如今之计只有你们自己自救,我就有点想不通,这项工作是上头层层安排部署,又不是你们创造发明,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又不是你们私人借款干的活,到时十个羊子过河,岂能单留你们这个羊子在岸边不管道理。王书记你不是自诩为王大胆吗?怎么现在却畏手畏脚了?”邱林调侃王世云,他知道在大仓这个地方,要想工作大变样还真的离不开王世云这个地头蛇。
其实王世云也有自己难处,他在大仓耕耘多年,里面有着千丝万缕关系。他现在是摆不平手下那帮村组干部,每公里路有一万元至二五千元补助。大家都有私心,想从中分杯羹。
“领导,我们坚决落实你的指示。”王世云用笑化解自己尴尬,不干不行,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用公家钱化解个人风险,这样好事你们不干你们想干什么?”邱林笑着挽起两人就走,不管怎样说,不能把关系搞僵,书记县长盯他紧,他得依靠这两个人把工作推动得起走。
今年雨季与往年相比,不快也不算慢,全县大多数干部群众都在盼星星盼月亮盼着第一场大雨,而这场大雨如约而至,好多人还不敢相信,过后还有守在山上帐篷的人情不自禁跑出来,双膝跪地。
“老天爷,感谢了。”
“天菩萨,谢谢了!”
有个别人末等到正式撤离通知,自己驾车或骑摩托车下山,第二天又被单位灰溜溜撵回来,但仍难掩喜悦之情。
“
而对大仓乡的大仓村却好像有意遗漏了,当天从山顶炸响几颗惊雷,杨兴君他们从吃饭房间出来一看究竟,头顶洒了几颗毛毛雨就住了。
“领导你看山顶黑乌乌,好像在下暴雨。”宋工程师指着山顶说。
“局长,放心,干不起大事。”村支书王正说道,一看这个土地爷这么说,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问题,回去准备吃饭。
“洪水来了。”
“洪水下去了。”
手机微信响起上方监测员们急促而紧张吼声。
“那些高山人,没见过什么洪水,虚张声势罢了。”王正不以为然的笑笑,没有放下手中碗筷。
“你们赶忙通知在河沟作业施工人员和机械设备马上撤到安全地段,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水火无情,杨兴君觉得这个时候不能麻痹大意,他当场安排施工队伍负责人和宋工程师他们。
“走,我们到河沟边去观察情况。”杨兴君带头往屋外走去。
“领导,那帮钻炮的人只想撤人,说设备来回搬着麻烦。”宋工程师跟在身后报告。
“他妈的,这个时候还敢讨价还价。”杨兴君大声骂道。
“你告诉他们必须无条件撤出来,否则别想从我们这里拿到工一分钱。”杨兴君气得脸都绿了,这些人仗着是爆破公司的人,独家经营,牛皮烘烘。杨兴君害怕他们有侥幸心理,到时因小失大,万一死人,那就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上方传来轰隆隆剧烈不断撞击声,跟着整个山谷都抖动起来,杨兴君他们看着对面树木也在摇晃,惊吓之余差点选择逃跑,接着一股焦糊怪味冲到鼻孔里。
在大家惊恐注视中,上方拐弯处滚来一米多高巨龙,打头阵是杂枝乱木垒成的小山包,它看着好像不慌不忙驶来,但转眼之间奔过了他们脚底。
紧随其后的是翻滚咆哮黑油桨,黑油油中翻动青色獠牙,好像感叹英雄无用武之地,寂寞高手独自欢。
“狗日的太厉害了,比最大九八年那场还厉害。”在场人当中王正年龄最大,此时他也吓得目瞪口呆。杨兴君他们是第一次面对面见识泥石流威力,他们原来仅有一点信心已被击得无影无踪,担忧涌上心头。
“哇!幸亏是大白天,手机信号畅通,我们及时拉响报警器,人员没问题。如果是在晚上发生,我们想都不敢想。”不一会,王世云和麦新月也赶了过来,望着河道里一片狼藉,两人伸长舌头后怕不已。
“两位,这仅仅是个侦察兵小试牛刀,真正厉害大部队还在后面,真正考验是在七八两个月。今天这个降雨区不到你们大仓坝子集雨区二十分之一,降雨时间不超过十五分钟,就形成这么多大泥石流。”
“如果整个集雨区强降雨半个小时,乃至一个小时,大大小小十多条河沟齐发洪水,到时候是个什么局面?你们想过没有?最坏结果是整个大仓坝子形成汪洋大海,这绝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科学预测。”杨兴君神色严峻,作为水利部门负责人,他深感责任重大。
反观大仓乡干部群众,虽然一在强调地质灾害的杀伤力和破坏力,已张贴宣传画、标语,播放专题片,并请一九九八年灾害现场经历者来现身说法。
可效果并不明显,好多群众将信将疑神态无疑是发出危险信号,群众们还在安于现状,根本没考虑自己未来可能面临险境。
今天这泥石流可是给他们上了堂生动教育课,但愿他们吸取教训,增强忧患意识。那未来损失可能就小点,最低限度保住生命,一切都能从头再来。
“我们大家都要作为,加大工作力度,宁愿挨骂声也不愿听哭声。不然失职渎职,掉饭碗是小事,进监狱可就是哭都无济于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