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渡来了。
她也来到了这陪嫁妆村。
她汹汹然地来找龙榔了。当她一眼看到灵堂里面那副龙榔亲笔写下的挽联时,她简直又惊又怒,又恨又痛,全身都在簌簌颤栗,扯着嗓门愤声道:“龙榔,你一个男人,要娶几家?!你到底有多少个丈母娘!这是新社会,我们都长在红旗下!大概还轮不到你三妻四妾,七房八室地娶吧!你给我说清楚,你这究竟是在干什么!”
“我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如今……我,终于,找到了她——高天珠……”龙榔嗫嚅着,像是一个理屈词穷的大孩子。
“你说什么?!” 花渡浑身乱颤,不相信地瞪圆了眼睛,“什么高天珠,谁是高天珠?!难道就是她吗?”她伸出手来指了指站在他身边的高天珠,目光凌厉地将她迅速扫视了一番。嘴角挂着轻蔑的冷笑,“呵呵,高天珠,多么庸俗没有文化的父母才会起出这样一个不入耳的名字来!”接着,便更加凌厉地喊出一声,“就凭你一个乡下村姑,也敢来和我抢龙榔?!”
“花渡,请你冷静。事情完全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我和她,确确实实有着非同寻常的缘分!”接着,他就鼓足勇气,将他早在半年前就频频做过的奇梦,以及这里的神话传说向她讲了一遍。
花渡不待听罢,浑身再次激烈地打起颤来,她双眉倒竖,气咽喉咙,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着他的话:“你于茫茫人海中,访你唯一灵魂之伴侣!这些话,你以前怎么不说!”
“以前,尽管我内心深处也暗暗渴望着,可是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世界上,我果真还能遇到这样的爱情。那时,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什么!你还以为你这一生就这样完掉了!所以,你打算凑凑合合,委委屈屈,稀里糊涂地随便找个人过完了就算了,是不是!”花渡像被一个闪电击中,像忽然失去了脊梁一般,面色惨烈,大咆大哮着,“你终于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了!什么青龙白龙,小姐秃子,前世今生的!简直就是一派胡言,荒唐至极!你不必在这里为你的薄幸和见异思迁找出这种理由来!我不是傻子,可以任你欺骗,任你摆布!什么才高八斗,什么德才貌于一身的才子君子!其实,你和那些粗俗下流的家伙们根本就没什么不同!也许,你们写诗的,根本骨子里就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虚伪贪婪,肮脏卑鄙,心怀鬼胎!笔下写的,嘴里说的,全是仁义道德,实际一肚子男盗女娼,龌龊下流!无耻!无耻!无耻……”她暴怒地一连喊出了几十个“无耻”。额头和脖子上都暴出了青筋。每一声都像一个霹雳般的耳光,每一句,都像一把能剜出血来的钢刀。
他和高天珠双双被震吓在这声音中了。
“贱人高天珠!你胆敢夺我所爱,我就摘你的心肝!”花渡在满怀的悲愤中,狂怒地伸出双手,面目狰狞地扑向了高天珠。
“啊,天珠!”龙榔在惊叫声中醒来,原来是大梦一场。他摸了摸头上的冷汗,神情变得异常冷峻起来。
他翻身坐起。在那家不大的农家宾馆里踱来踱去,踱去踱来。
他追忆着刚才的梦境,想着即将来临的现实将会比这个更加可怕、棘手多少倍。他甚至已经看到了父亲震惊的面容,母亲惶惑而无助的眼泪,花渡的狂怒与暴跳,朋友们的规劝和众人的指责……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走出门去找高天珠去了。无论将来会发生怎样地裂山崩的事情,他都将从容面对。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是的,自从接到高天珠妈妈的那个短信之后,自从他决定要为高天珠的妈妈披麻戴孝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彻底地下定了决心:这一生,他要娶的人,一定是高天珠!
高天珠的家里。
高天宝和梅秀芝正分别和交警队事故处的负责民警和肇事司机家族里派出的一个代表,在电话里谈判。
谈判进行得一片叽叽哇哇。
高天宝谈到风云变色之际,声音越发提高了八度,瞪眼挥手,满屋子咚咚乱窜。
梅秀芝说到激愤处,泪,一下子冲出了眼眶:“我们是什么样的人家?我们绝不可能趁机讹诈,我们还有孩子呢,我们还得给自己的儿孙后代积德留福呢!我们说的是这个理,争的是这口气!你们家人把我们一个大活人带出去,却给我们送回来一个……你们让我们怎么承受!我们家现在都有为这个神经分裂,瘫在床上的!你们又拿什么来赔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家人都做了些什么?人躺在太平间,你们甚至都不去看一眼她的惨相,而是首先跑过去看你们自己的车撞成了什么样子!整个丧事期间,你们那边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露一下面!你们像话吗?你们现在别跟我谈钱的事,你们现在就是拿仙草灵芝来,也弥补不了我们心里的伤痛!你们问我想怎么解决?我告诉你们,你们应该去问警察怎么解决!”说到这里,一眼看见龙榔走了进来,她当机立断地挂了电话。
龙榔向她微笑着点头,打招呼。之后,径自走到高天珠的房间里去了。
一连多少天了,高天珠日日以泪洗面,寝食俱废。
龙榔看在眼里,痛在心里。除了一心一意地关心天珠,照顾天珠之外,他几乎把什么都忘记了。
自从上次龙榔于焦作回到北京之后,花渡就气病了。
原本,她以为这一病,龙榔定会一如既往,焦急万分地赶来看她哄她,宠她爱她最后听她顺她的。却哪里知道,他仅仅在她面前晃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就大踏步地绝尘而去了。
现在,更是一连多少天都联系不到他的人。他索性和她玩起了神秘失踪的游戏。
这使花渡气愤而伤心。郁闷而牵肠。简直是怨中有恨,恨中有爱。剪不断,理还乱了。
先开始,她还以为他在学校忙着赈灾,可是,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一连多少天,都对她这个未婚妻不闻不问啊!难道,是他又发扬风格,一个人悄悄跑到灾区去做义工去了?
这样一想,她的整颗心都悬在了嗓子眼儿。
最后,她只有把电话打到龙榔的妈妈那里,询问情况。
龙妈妈一腔深情地连声抚慰着说:“放心放心,他临走前说是去外地,他一个朋友的妈妈出车祸去世了。”
花渡再问别的,也问不出什么了。她知道再问多了,只能让自己处境越发尴尬。便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她昂着自己孤高的头颅,望向了窗外。窗外一阵淅沥的雨,又搅动了她心底那块最重的心病。她忽然觉得日子变得那么沉重,像一座大山一般,沉甸甸地向她压来。压在她的心坎上,压在她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压在她矛盾而焦虑的思绪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她接到了苟洞悉打来的电话:“花美女,好久不见。我有重要的事情找龙榔。一直联系不上,所以打来问问你。”
花渡有气无力的回答,让苟洞悉吓了一跳:“不是吧?公主小姐,天女天仙,龙榔去了外地,你就一直这么躲在深闺里扮演林妹妹吗?”他呜呼哀哉地叹息了大半天,诚意殷殷地邀请她一定要出去透透气。
花渡想到他的为人和名声,犹豫了一下。正要回绝,他又在那边声情并茂地把今天的聚会内容极力渲染、铺陈了一番。花渡终于被他说得心头一动,正好,她也很想借着机会,在他们那里多了解一些有关龙榔其他的,为她所不细知的情况。于是,她答应了他的邀请。
为了花小姐的大驾光临,苟洞悉煞费心思地安排了一场盛宴。
不料,当花渡来到,一眼看见席中坐着的巫超风时,立刻便大倒了胃口。
出于礼貌,她强撑了片刻。最后,她实在忍受不了巫超风那副阴阳怪气,处处模仿她,却模仿得滑稽百出,令人作呕的怪态,而怫然离开了。
“嘁,一只花瓶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巫超风看着花渡离去的倩影,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仇恨。
“听说,龙榔现在和那秦观石走得很近乎!上次的山水诗歌节,他硬是连我们的洞悉兄都没通知,却把秦观石给鼓捣了去!”书商贾树豪忿忿地说。
巫超风那张柿饼脸上的两粒蛇眼,四下里乱闪着,一面冷笑道:“能不好吗?听人说,这次出去,秦观石在外面给他弄了个漂亮的村妞,于是,就成了他的重生父母,再造爹娘了!再也说不得碰不得了!”。
“真有这事,是谁说的?” 贾树豪煞是兴奋。
巫超风只是一个劲地冷笑。临了,眼睛扫了一下苟洞悉。
贾树豪连忙跟着把视线追踪在了苟洞悉的身上。
却见苟洞悉一脸的心不在焉,不时转过头去,和自己身边的那个刚刚才一脸喜色地赶了过来的非儒非农的大胖子谈论着一些生财之道。
贾树豪在一旁听得落魄垂涎,每一种能大把来钱的行业,都让他眼冒绿光。
正说得热闹,身后有服务生端上来一碗热汤,嘴里直说:“汤来了!”却被听得忘乎所以的贾树豪的一个激情扬臂,将那汤碗碰得碗碎汤流。
众人都吃了一惊,未待如何,贾树豪已是怒从心起,霍然起身,使尽全身力气,向着那服务生一拳凿了下去。那服务生吓得连连向后退去,又与身后的另一位端碟而来的服务生撞在一处。贾树豪越发怒气冲冠,再次换只手臂挥拳,又将桌上的酒盅茶碗带翻,气得把家乡话也骂了出来。
众人连忙起身苦劝,饭店经理也闻声急急赶来。一再赔礼,声明,今天的饭菜一律给打七折。这才总算劝住。
贾树豪嘴里依旧怒气昂昂,直骂:“这要是在我那里,把这瘪三的腿也敲折了!一群这么有身份的人,让这瘪三这样怠慢!”
刚刚止歇下来,苟洞悉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显示屏上的号码,便起身到外面接听去了。
片刻之后,他匆匆返了回来,煞是抱歉地直说:“各位,家里出了点事,孩子们等我回去呢。账我已经结好了,你们慢慢吃,慢慢聊!”便不顾众人挽留,急急而去了。
贾树豪在后面扯着脖子向他喊:“那种进口杀牛机器和那种壮阳药,到底哪个来钱更快些?”他也不管。
巫超风一见事情又要悬滞,不免败兴地埋怨起来:“这个人!这都什么时候了,孩子的事情都丢不开手!还做不做正经事了!难道,他老婆连孩子都照顾不了吗?”
座中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噗嗤”一声,笑道:“他现在哪还有老婆呢?上个月就跟人跑了!呵呵,说起来,真是讽刺。有一次,我给他讲了一个世界富豪的风流韵事,说他娶的老婆,原本是他的一个好朋友的未婚妻,两人一见钟情。那个好朋友不但不怪,成人之美不说,还在他们婚礼上给送来了五十万的大礼。这洞悉兄听了,就激动起来,逢人就说‘看看人家外国人,不管男人女人,那才叫真正的富豪气度!哪像咱们中国人,做什么事情,从来就没有真性情。人家外国那个著名的女政客,就敢当着全世界的人公然宣布,在嫁给她丈夫之前,就已经不是处女了。咱们中国的女人敢吗?有一个敢这么率真的吗?就算婚前跟过一火车的男人,新婚之夜,也肯定跟她老公说,我才不干那事呢’……我想,他肯定也跟他老婆这么说过的。因为,没过多长时间,他老婆就把他以前的一个好朋友带到他跟前说,‘我们俩早就情投意合,一见钟情了。现在,请你做个有气度的人,成全我们。并且,请你在我们的婚礼上,记得准备一份厚礼……’”
众人听罢,一片轰笑。
贾树豪听得一片糊涂,不知道那到底有什么好笑。心里依旧暗自寻思着:“不知道那种进口杀牛机器和那种壮阳药,到底哪个来钱更快些?”
巫超风暗暗咬着牙,心里恨恨地说:“就再让你装疯卖傻几天,到时,看你还能瞒我一辈子!”于是,她换上一副笑脸来,和那大胖子身边那位唯一没有露出过一丝笑意的领导模样的先生“套起瓷儿”来。 那人看着她的一张怪脸,十分不悦,只觉一股怒气填在心中。他想着临来前,苟洞悉对自己的那一番大吹特吹,说什么,来这里能看到别处绝对看不到的货真价实的大美女,并保证让他见识一回什么才是真正的养心养眼。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个可恶的狗才,竟让他看了这么一个比鬼还难看的又老又恶心的女人,他真想骂娘。不料,那巫超风竟很不识趣,一味地向他挤眉弄眼,频摇橄榄枝。他也不搭不理,自顾喝了一阵闷酒,忽然以一种异样的眼神斜睨着巫超风问:“你怎么也不把自己收拾收拾再出来呢?”
巫超风见他终于肯开口和自己说话了,真是喜不可抑。眉飞色舞地说:“现在美女泛滥,你不觉得还是天真本色更可爱一些吗?正所谓,淡极始知花更艳……”
那人听了,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就向着洗手间走了过去。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连忙跟着站起来,一路紧跟了上去。留在座位上的其他一大帮的男男女女,除了贾树豪和巫超风自己之外,也都极力撑着,不让自己呕呕大吐出来。这时,一个满脸精明的小年轻小声对自己身边那位女士说:“这个丑货恶心起人来,还真他妈的有一套!”
那位女士忍了几次都没能忍住,都要笑歪了,却心不应口地笑道:“你也该可怜她一片苦心,反而求媚受责。”
对方听了,低声骂了句脏话,冷笑着说:“我还应该可怜她求哥受责呢!”
一时,只见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一个人走了回来。便有人问他:“齐总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那人“哦”了一声,避重就轻地说:“他说自己刚才喝酒喝急了点儿,才在洗手间里直说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就一个人先走了。”
大家听了,都心照不宣地笑了。巫超风笑得像哭又像咬牙。
苟洞悉的匆匆离开,是为了一个美人的约会。
很快,他便在华灯下,看见一个风流标致的女孩儿,打扮得如同花神一般,款款向他走来。这可真是喜从天降。他心中不禁暗暗激赏起来:“这帮忙给电视剧‘选秀’的工作,可真是个肥缺!”
自从他帮忙给一个朋友的电视剧“选秀”以来,真可谓享尽了“风流都占却,不费一文钱”的洪福。
望着那女孩能滴下水来的娇嫩脸蛋儿,他喜得眉花眼笑。那女孩儿口齿伶俐,十分善于迎奉。二人很快便成了一对相知。
苟洞悉谈到兴处,索性一胳膊罩住那女孩的香肩,把自己手机上的一个特设短信上,拿给她念了起来:“名牌中文系,藏污又纳奸。品玉老主任,文革造过反。情人女演员,天天在身边。上班先接吻,联手捞大钱。上梁已不正,下梁弯九弯。花甲老教授,要色不要脸。瞄准女学生,精心耍手腕。当年骗校花,今日娶名媛。个个二十八,美貌赛天仙。妖魔迷心窍,爹娘恩情断。老年欲火旺,青年心何甘。锣响大幕开,跳出下一代。膀大腰又圆,牛头配鼠面。讲课没水准,色胆大如天。国货味道差,洋货才解馋。勾来留学生,带给老婆看。舍命闹离婚,跳楼又摸电。家破人未亡,妻离子已散。飞了高丽鸡,打了中国蛋。大学有鸡窝,师道无尊严。讲台变成床,猫狗叫春欢。呻吟声声高,骚风满校园……”
那女孩简直都要笑抽了过去。
苟洞悉再要说什么,巫超风把电话追了过来。如此这般地好一阵絮叨。苟洞悉听着听着,脸就变了色。少时,他一怒而起,把面前的一碗茶拍得碗碎茶流:“太不像话了!再这样乱闹下去,再这样无节制地娱乐下去,文化人的尊严何在,诗人的尊严何在!只要还有我们这些有责任心,有良知的文化人在,现代诗歌就不能这么衰败得接近灭亡,诗歌的尊严就不能如此丧失台(殆)尽!你告诉他们,这个《新诗歌公约》我第一个签名!好,你现在就先悄悄替我拟个草稿,给我发过来!”
巫超风临挂电话时,问了句:“你现在在哪儿?”
苟洞悉皱着眉头说了句:“在外边。”就哐啷关了机。
那年轻的姑娘一见苟洞悉转瞬之间竟变得如此严肃,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吓得一声也不敢再吭。直到巫超风把那拟好的稿子给他发了过来,他脸上逐渐又现出了喜色,她才忙又跟着探过头去看了看,只见上面莹心晖目地写着:
为了彻底改变当今诗坛的混乱、衰败状态,还诗坛一个干干净净,各界文化名流几经奔走商榷,特别签定以下《新诗歌公约》:
一、 诗人首先应该做一个人格高贵的人,一个有责任心,有良知,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二、反对诗歌无节制的媚俗化、娱乐化的发展;三、一个利益熏心的人不可能写出好诗;四、诗是性灵化的语言,没有艺术水准的写作不是诗歌;五、唾弃那些一味崇洋媚外,对母语丧失敬畏的人;六、一个诗人不能彻底脱离生活,不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必须每天坚持体育锻炼,还要认识至少50种以上的植物……
那年轻的姑娘看得一片糊涂,不知所然。内心里不禁长叹一声:“咳,难怪人家都说,写诗的都是些心口不一的伪君子,神经病!”
宴席临要结束,巫超风一脸殷勤地靠近那个非儒非农的大胖子,说,一会儿要搭乘他的便车回家,不知是否方便。
那人怔了一下,冷笑了一声。少时,借着上洗手间的由头,一去再不复返。
贾树豪似乎看出了其中的机关,一脸坏笑地盯着巫超风不放。
巫超风的脸上白一阵,青一阵,好不难看。幸而,她被无数次同样的挫败支撑着,所以很快便又笑声四起,唾沫星子飞溅了。
宴席结束时,她一扭一扭地跟着贾树豪一道儿走了。
身边的几个男男女女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立时“哗”地暴笑出来。
“看见了吧?什么‘女追男,隔层纱’!全是胡说八道!我看这话应该反过来说,‘男追女,隔层纱’才对!本来嘛,这种事情,只要男人不想干,不愿意干,他那里不冲动,女人就是追得骨头都发凉了,迸得全身的筋骨和牙根都酸疼了,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哈哈,就是就是。现在的行情真是变大了!现在,我们男人在外面那才是宝贝!尤其是像我们这样年龄又好,又有实力的,那杀伤力可真是太大了!”
“你们少臭美吧!我劝你们还是洁身自好,少在外面拈花惹草罢,省得到时给自己招惹一身的麻烦!”
“哎哎哎,这话可不一定对啊,那秦观石拈谁惹谁了?他也算是你们女人圈里公认的正人君子了吧?可结果又怎么样呢,不还是给自己招惹了一身的大麻烦?不但他自己麻烦,连他无辜的老婆都要跟着受那份连坐之罪!依我看啊,这男人还是‘随和’点儿好,水至清无鱼!你太拒绝得狠了,遇到一个能挺得住的,还能悄悄咽下去了事。可万一遇到巫超风这样挺不住的,你看她怎么祸害你!”
“我看这个巫超风,纯粹就是神经分裂。她怎么见个男人就要跟人家乱来呢?我身边那些男诗人们,甚至没有一个不知道她身体上哪块有什么胎记的!上次我去珠海开会,遇到当地一个写诗的警察,人家当着满桌子人的面就说,巫超风第一次和人家见面,就非要和人家睡觉,结果,硬是让人家给轰了出去。”
“真是太不要脸了!”
“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也是大势所趋。现在可是全世界都流行一夜情和女人主动追求男人呢!”
“我看你还是少把无耻当成骄傲来炫耀吧!”
“哎哎,你们俩怎么吵上了?我话还没说完呢,她刚到北京的时候,急着四处求人给她找男朋友,结果,有人给他介绍了一个老文学青年,那人在北大租了间房子。有一天,我们顺路过去看他们,那人正跟她在北大校园里散步。当着我们的面,那老文学青年就十分颓丧地对她说‘看着身边这么多漂亮的女大学生,我却和你在一起,心里真是太不平衡了!’你们猜她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你们看,我男朋友多有个性!”
“真是一个又老又丑的绝经期的变态!这才真正是至贱无敌哪!” 大家立时又轰笑在一处,都要笑歪了。
转天,就有各类文化娱乐报纸,猛爆猛炒地刊出了苟洞悉等人一手策划发起的那个《新诗歌公约》。一时舆论哗然,影响深远。苟洞悉在大出风头的同时,也遭到了不小的狂轰。诗人们被他这“假正义,假真诚”激怒了,纷纷撰写专稿,说,罪恶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试图纠正坏事的人,自己更坏。试问,一个众所周知的性骚扰犯,能称得上是一个人格高贵的人,一个有责任心,有良知,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吗?同时,纷纷披露着他过去的一些不为人知的尴尬事。比如他两年前,在出国的飞机上写下的一首小诗,就被批评为“没有艺术水准的写作”:
我
坐在飞机上
美丽的
空中小姐
给我端来一杯饮料!
我喝了一口
啊!它有点酸
不,它有点甜!
苟洞悉本人对此毫不介意,有人来问,阔嘴一张,秋风过耳。他的一双儿女因此也受到旁人的捉弄和讥嘲,他们鼓唇弄舌地向他说:“爸爸,外面的人都说你不知羞耻,假充斯文,玷污圣贤,如同仗势之走狗一般!”
他才不得不说出实话:“理那些不学无术的白痴们,他们自己没本事,出不了名,天天就知道嫉贤妒能,信口雌黄。现在,他们更是集体把你们的老爸我这擎天栋梁来凌辱诬蔑!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就叫做‘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孩子们,你们来看,老爸我这首诗里面的意思深着呢!那些人,他们知道个屁!你们快来看,你们老爸我的博客在一天之内就增加了15万的点击率,这是什么?典型的名人效应!孩子们,你们的老爸是真正的大名人!”
就在这一天,花渡接到了她那个大学同学“飞毛嘴”的电话。
她在电话里惊叫失声:“花渡,你猜我刚才看见谁了?龙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