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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子英雄儿好汉，当老子倒霉的时候儿子自然也得占光，范昌宜想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犯了这么大的事还像条犟牛不肯低头认错被首长劈头盖脸的修理，也不至于从地委行署副专员贬到公社当书记，自我安慰，没被一撸到底开除就算幸运了。拖家带口的到这半丘陵半平原的长江中游小镇，美其名曰公社书记革委会主任，其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好在还能为革命工作，真被专政了自己戎马一生也就没什么念想了。
面对儿子的询问，他只好说，多去参加劳动，锻炼下自己很好。格老子的，干革命就是需要一股子闯劲。建国建国就是要建设祖国啊，你哥哥卫国就是保卫祖国。
听你爸爸的话，建国你早点准备，我给你把衣服盆子都收拾好了。当妈妈的就是心细。阮珍看见老公给儿子上课，气氛有点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
对了，要不要把暖水瓶也带上。看着儿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她面对面的问儿子。你怕啥？你是公社书记的儿子，对了你爸爸还亲自带队呢！你想想你的那些同学，你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听妈妈这么一说，范建国就想开了，也暗下决心，不要被施功臣他们看瘪了。作为干部子弟天生的优越感或许就是自信。
真的？老爸，你也去黄柏河？太好了。看见儿子情绪调动起来了，范昌宜拍着儿子的头说，上黄柏河有你小子受的。
早点休息，明天要出发呢！阮珍安慰好儿子对丈夫说，是那样温柔可人。
五合人民公社大院宿舍，那排青砖瓦舍终于安静下来，只听得见蛐蛐的叫声，仿佛把这夏夜拉得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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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公社大院往南，一条独街上依次就是唯一的旅社包子铺食品收购站供销合作社废品收购站兽医站等，距离街道300米外的就是江合大队一小队，貌似街头的三间大瓦屋就施功臣的家。
名久，我明天就要出发到黄柏河了，你在家一定要把爸爸妈妈和妹妹照顾好，自己的学业也不要整得见不得人啊。两兄弟拥在床上交心谈心抵足而眠。
小哥三岁的名久从来没听到哥哥如此郑重其事的说话，感觉分别的那分不舍有点想哭。
哥，是不是黄柏河修好，东风渠的水就放我们这仡佬旱涝保收啦。他是知道东风渠的，前几年老爹因为修东风渠差点丢了命的事他是知道一些的。
没错。毛主席不是说水利就是农业的命脉吗？水就是命啊，不光是庄稼，我们人和牲口动物，哪个不需要水啊。施功臣知道调皮的弟弟开始动脑筋愿意和他多说话了。
上黄柏河是不是都去？春琴姐是不是也一同去，也要女的啊，呵呵，他们背后议论说，你们是一对媳妇子呢！呵呵，哥，抓住机会啊！你放心家里有我呢，你走好我就是老大，你放心去黄柏河我一定按照你的交代做。
兄弟两人前所未有的亲密，感觉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当施功臣把上黄柏河的事告诉老爹的时候，老爹只有一句话，我就知道，肯定会没没完没了。你格老子的做啥都要多长的心眼，完系完尾的给老子滚回家。
鸡叫三遍，施功臣就出发到公社礼堂那边集合，他看见班上一半都是文艺宣传队的同学都和自己一样穿着统一的黄军装，顿时感到自己和同学们就是即将开赴前线的战士一样，精神抖擞，倍感光荣。
修建黄柏河，完善东风渠，抗旱保丰收——在礼堂外扯起的横幅标语很醒目，几辆解放牌带帆布棚的那种大卡车已陆续开过来。架在礼堂外老榆树上的高音喇叭正播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
五合高中、武汉上海知青点，各大队的都有自己的座位牌，几百人熙熙攘攘的要座一个大屋子里很有点壮观。看样子要举行个隆重仪式后开拔。施功臣看见周春琴在座位牌那边招手，他不确定团支书一定是给他招呼就不好在众目睽睽下回应，轻直走过去笑着问，我们的人都到齐没有？
包括你我42人，一个不少就差范建国了，书记的儿子应该不会掉队吧？周春琴笑着说，黄柏河距离我们五合真有三四百华里远啊？
我也不晓得，只听老爹说，到了东风渠首还要往上往里大山走一百多里呢！你怕不？
呵呵，有这么多同学在一起怕啥，好玩！
也是啊，但愿我们是把课堂搬到工地了。可我们高中应该毕业了，或许这就是我们社会大学的开始。
看见武装部王部长和范书记走上主席台，范书记整耳发聋的讲话就是最高指示后按照地委统一安排紧急命令按照军事化管理，组建五合民兵营上黄柏河，他任营长，下面各大队社连排班，县设团部地区设立师部即黄柏河工程指挥部，地委书记王军亲自挂帅任指挥长。其他各部门的一把手一行十八人兼任副指挥长。
黄柏河工程是除了葛洲坝工程外宜昌的一号工程。
十辆墨绿色的解放大卡车聚在五合礼堂，不，五合镇街上成为一道风景。加上给上黄柏河的孩子们的家长们，把街道堵塞的水泄不通，不过年赶集物资交流会还热闹盛况空前。
施功臣在人群中看见母亲和妹妹再向他挥手，一刹那发现自己眼泪发热发烫在脸上，他怕同学看见笑话迅速挥手致意的瞬间衣袖擦拭了一下。送别二个字在脑海闪现的时候，卡车已开出集镇过焦枝铁路桥了。他想，即使是参加保家卫国的战士也就如此荣光的待遇吧，暗下决心，一定好好干，不辜负父母不辜负家乡这片养育自己十八年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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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荡荡的车队过雅畈白洋再穿过古老背，再有半小时就要到宜昌城了。范昌宜很熟悉这条路，当初就是在宜都红花部队修整半个月后，度过长江沿着这条道解放宜昌城的，立功受奖后，被首长安排安置到地方政府。
范书记和王部长坐在1号车上，车上人员基本上按照建制登车，他知道儿子建国在那辆比较特殊的高中毕业车上，这次出征把儿子带上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如果当初不受牵连留在宜昌城，高中毕业也是要插队当知青的，这是运动形势所在。
本来没自己什么事的，行署副专员的身份兼任东风渠工程的指挥长，也没什么，可渡槽倒塌死了四十多人，毕竟需要人出来承担责任。这是距10年前东风渠白河水库工地因工棚内油灯被绊翻引起火灾烧死41人特大事故后的又一恶性事件，自己的老首长省委书记王胡子亲临现场追责，挥泪斩马谡.....。
五百人的车队,也不好安排生活,好在事先都通知准备了馒头干粮，车过分乡后他想安排车队临时停车一刻钟简单做个安全教育活动。让这群娃娃们千万要注意安全才是一切工作的前提。
那是一场前所未有的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大干快上几千人上万人的人海工程风景，边设计边施工，肩挑背扛，招展的红旗，喊着劳动的号子，开山炸石挖洞架桥修建渡槽......
8月2日凌晨4时10分，东风渠命名为东方红渡槽发生倒塌事故。事后随即以地名普溪河渡槽命名上报,当时干渠渠首的尚家河水库正式通水放水过滤，普溪河渡槽的双曲拱部分和公路桥全部倒塌，42人遇难。
作为指挥长的范昌宜8月1日竣工仪式后随即回城，等到第二天凌晨接到出了事故，紧张到嗓子眼了，当那辆前苏联的二吨“嘎斯”车载着他和有关领导赶到现场，看着前一天还雄伟壮观的渡槽公路桥，是东风渠58座渡槽中单体投资最大、跨度最大、长度最长、施工难度最高的渡槽。看见连续倒塌八个渡槽墩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附近村民和渡槽周围纳凉的施工民工村民等横尸遍野，惨不忍睹.......
事故调查是“三边工程”（边勘测、边设计、边施工）中省中专毕业的简某设计图纸中牛腿安全系数不够,力学计算错误，复核图纸不认真。证据确凿被抓判无期徒刑,作为行政领导的他被撤职降职,保留县团级职务安排到下面当个公社书记。老首长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失职，要是战争年代有可能枪毙他都冤，他也只好认了。他给老首长敬礼答应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好在看在出生入死给首长当了多年警卫员的份上，保留了级别。
浩浩荡荡的车队抵达分乡普溪河渡槽的时候，范昌宜改变了几个小时前的想法，通知车队只在路径渡槽的时候鸣笛42秒，向那些失去的生命默哀。
山谷中浩荡的车队鸣笛声，同学们梦中惊醒，施功臣说，快看，好宏伟壮观的渡槽，他知道他爹就是因为这渡槽负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