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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孟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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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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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种感动叫乡愁》连载

第六十四章 一椽一瓦也关情

胡志威回忆说,“拆迁时候,我们可以说是与时间赛跑。只要乡亲们同意,我们都想搬。但这又与政府相矛盾,政府希望移民一旦签约就马上推掉,以防节外生枝夜长梦多,怕影响了拆迁和建设进度。而我们则要求保护文物拆旧如旧。有时真的只有半天数小时,我们就讨价还价要求多给点时间,瓦卸了椽拔了就一天过去了,我们又软缠硬磨地提出,多给我们一天时间;第二天拆栋梁卸衍条又拆不好,又向拆迁单位提出要求,再给点时间。我们拆迁多时上百人,少时也有数十人。”

“最后从本村向外村延伸,希望保留更多的东西:查林那棵龙柏,秀溪几株香樟,曹州水渠的石板。查林村拆房时我们也去请求,挖掘机停了几个小时我们爬上民居揭了点瓦。王家庄一位老人住在泥墙屋里面,拆毁前征得老人同意,把泥墙切成一块块抢运出来,现场很多人不很理解。查林村口下桥头边那棵古樟被掘后,一直守候在旁的我们总算捡回了两截树根。查林村中那棵老柏树,胡老师要我们特别关注,我们就把掘后留下的残根,挖出来做成了五个墩子,堆在一个地方阴干了三年,我拿来做了两个笔筒,上面还雕上一些图文,放在办公桌上。”

当然也有一部分乡亲不理解,不同意;有情绪,有抵触。胡柏藩表示理解,“我们在用迁建这种方式延续一种记忆,老百姓也用不同意表达着留恋和不舍。”

“我们村口有16棵樟树,搬迁时答应我们6棵,我们跟搬树的讲,运树时有个地方过不去,如果再截枝树就会死掉。这样经文广局同意又给了我们两棵。搬树时我们用了两辆75吨吊车,两台吊车同时起吊还让交警帮助封道。胡老师要求,树必须搬活,死一棵就要找相应一棵补上,而且一定要是家乡的。当时没有一个搬迁队敢来揭这个‘榜’,只有那个原先为我们搞绿化的,‘说既是我搬迁就让我来养活’。现在合同期过去了,他们把树养得很好。”

2012年秋,胡柏藩有一次回村,走到村口那排香樟树下,看着蓊郁的香樟树,听着簌簌的落籽声,就打电话给公司员工,要求把树籽捡起来,繁育成苗,今后栽在新家园旁。

2014年12月23日,源昌头里台门开始整体拆迁,标志着拆迁正式开始。原来总是听说要拆了,要拆了,总觉得离拆迁还很远。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纵有千种情绪万般不舍,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一拆除。

2015年的1月12日起,万兴头台门、上坎头前(后)台门、四份头台门、冯学闻民居等陆续开拆。以前每个台门都住着好几户甚至十几户人家,每到吃饭辰光,总是端着个饭碗,挨家挨户夹点菜。晚饭后大人们就坐在屋檐下、天井里聊天,孩子们玩着各种游戏,快乐得像群小鸟。这一切,现在都只能用来回忆。

1月14日,胡大宗祠开始拆迁。这座承载了家族千年荣耀与历史的庙堂,终将慢慢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而它的精神及子孙后代必将生生不息。

原本位于胡大宗祠后面的新林乡中心小学已上完最后一课,教室里的桌椅早已积满了尘土。以“端午节”为主题的黑板报,以及依稀可见的最后值周老师和学生的名字,也成了最后的记忆。

1月22日,是恭送乡主菩萨到大坪头村的日子。一大早,偌大的供桌上,早已摆上了祭祀品,石桌前的蒲团上,跪满了善男信女,他们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磕头、祭拜,虔诚地恭送守护过故乡的神灵。接着,乡主庙开始拆迁。

王炳兴回忆说,拆乡主庙前,“我们焚香燃烛祭奠过乡主菩萨,然后由我和另外11个人抬起乡主菩萨,胡卜村民把我们团团围住不让抬走,我大声说‘其(他)是乡主,我是乡长(王炳兴时任新林乡乡长),今天我把其请到大坪头去’,对乡主叩头祭拜完毕,然后把菩萨请进十二抬大轿,非常隆重地抬上了大坪头。”

2月4日,“飞黄”牌坊开始拆迁,村民们一早就围在旁边,亲眼见证它历史的最后一幕。

3月3日,每年正月十三的庙会,并没有因为拆迁而终止。只是从胡卜移到了大坪头。虽然各村的乡亲已经陆续搬离,可今天大家依然聚在一起,来祭祀、来祈福,有唱戏、有舞狮。还有各种买卖,各类小吃,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3月23日,村口那一排古樟—胡卜古村的见证者,也是村庄的守护神,最终也被迁到各个地方。4月28日,其中8棵古樟移植大坪头。

走在一堆堆废墟上,目之所及的断壁残垣,大红“拆”字已经没有原先那样触目惊心。当机械的嘈杂声褪去,人流渐渐稀疏,几只鸟雀散落在废弃的操场上觅食,夕阳无声的从西山落下,一切又归于宁静,只多了几分悲凉……好在,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

拆迁胡卜前,梅溪湖公司派人值班外,还安排两个本村人晚上巡逻,对几近荒村的胡卜进行看护,以防文物贩子偷盗。公司常常派人深夜突击检查,发现两个人还算恪尽职守,常常在村里四处巡逻。“尽管我们防范严密,上坎头前台门两扇门上的花板还是被盗。”胡志威话带遗憾,眼含不舍。

胡志威说,当时有些村民不理解。“我们在抢购文物时,同等条件下,我们出价高,但有的人还是卖给别人,对胡老师的义举不理解。比如我们碰到一个收购商,挟着一个格子窗,一问收购价是300元,这时卖主也跟着出来,我们提出也想买,买主说卖给你们就要500元。我们提出退钱给对方,价格是350元,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还是卖给了我们。那时我们就候在操场上,一些收购商收购出来,我们再从他们的手里转卖过来。”

“路廊口有口井,等到想去收购,结果早一天那个井栏圈被盗。原昌头台门的井栏比较好,旁边还有两个洗涤的水槽。我们想搬迁到大坪头,有的村民就是不同意,我们说,无非是把这两个东西搬到另一个地方,到时还是大家的。”

“搬迁乡主庙后还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个村民想祭拜已经保护起来的乡主菩萨,我们问他为什么,他说偷了尊菩萨前的小狮子,结果家里一直不顺,所以想来拜拜菩萨,我们就陪他来到大坪头,仓库内不能燃香点烛,就让他在外面祭拜。他把带来的狮子珍重地放回菩萨旁,这也许是拆迁带来的意外收获!”

胡柏藩家在上坎头台门,上坎头又分前后台门,他家在后台门。

台门是祖宗台门,篮球场大小,分为三井,每一个天井弹着卵石图案,房子都有穿堂贯通,穿堂两侧就是住宅。拆除前先行祭拜,完毕后先拆牛腿,接着挖道地蛋石和沿街石板,等到清理干净后,再从上到下地拆,卸瓦、取椽、下梁。

拆到堂前二楼,楼上八张桌子摆放着数十个神衹牌位,每张桌子的桌脚绑着一个竹筒,竹筒内插着一把筷子,显然是祭祀专用。拆迁人员赶紧通知他们的后人,让他们赶快把祖宗请走。奇怪的是,拆迁人员把八张桌子递下一楼时,不管如何倾斜和摇晃,竹筒内的筷子竟一双也没有倒出,是否祖宗们也不愿离开家乡?想继续在此享受后人们的祭奠?

上坎头前后台门相隔着一条蛋石路,后台门半个篮球场大小,住着四五户人家,且都是泥土墙。胡柏藩家在台门东南角,共有两间房,一间在台门围墙外,一间在台门里,两屋有门相通。台门外楼下这间是胡柏藩的婚房,楼上有张存谷的柜床,是其弟胡柏剡的卧室。台门里这间是厨房,楼上是胡柏藩父母和姐妹的房间。灶间外的天井上,搭着一块水泥板,板下两个墩不是砖头砌就,像是用塘渣拌了点水泥糊成。东南墙角,立着一棵栀子树,手臂粗的树干,两米方圆的篷形,栀子花开时,满院都飘香。栀子树旁还有棵代代橘,干和叶均绿色,不仅有芳香的鲜花,还有累累的硕果,常悬枝上数年不凋,新花果同枝,几代果共存,故有“代代”之称。两树还是两味中药:栀子具有泻火除烦、清热利湿、凉血解毒、消肿止痛的作用,代代橘则有破气消积、利膈宽胸、化痰下气的疗效。

道地上还有一个未凿就的石臼,青黑色的缸形石臼,外形刀劈斧削,上面只凿下浅浅的十多公分,为何没有凿成,原因不得而知。除了石臼外,还有几只酒甏,东北角还有一口接雨水的缸,高约80公分,直径也是七八十公分。

翻拆胡柏藩家烟囱时,师傅们发现烟囱肚子里有个铁秤砣。据说是胡柏藩他爸捅烟囱时,把秤砣绑在捅把上,意外地掉在烟囱肚子里了。推翻堂前后墙时,师傅们在泥墙洞里发现了20张民国钞票,用塑料纸包裹着,上面印着孙中山头像,面额20元、50元、100元都有。堂前楼上堆着杂物,有稻草、破自行车、破打稻机,还有神衹。神衹外还有一个神龛。搬运神龛时,里面还掉下一幅卷轴,展开后已有一角破损,卷轴有印钤和落款,时间是1610年。撰写人姓谢,考证后是明朝一位武状元。堂前一部朝东的楼梯,堂前两侧各有两部楼梯,西面的楼梯朝西,东面的楼梯朝北。

撬拆胡柏藩家厨房楼板时,意外地掉下三本线装书,上面写着“梅溪儒藏”,儒是胡柏藩太太公胡儒林,梅溪胡氏的三十五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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