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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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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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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海沉浮》连载

第六章 感情破裂

时间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了一年,随着与天真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增长,她身上暴露出来的毛病越来越多,最让人难以容忍的是她对母亲不尊敬,目中无人,无视母亲的存在,母亲在家里做家务累死累活,她不但没有怜惜之心,也从来没几句好话对待母亲,以致母亲心中增添了不少怨言,但母亲以大局为重,怕我俩吵架闹矛盾,从来不在我面前说长道短,倒是天真整天在我面前唠唠叨叨,说这说那,对母亲的做法,这也看不惯,那也不顺眼,我总是安慰她。母亲年纪大了,哆嗦一点纯属正常,要她不要往心里去。天真虽说是个小学教师,但架子却不小,回到家只管吃现成的饭,吃完饭,除了洗一下自己的碗,其他事一概不管,地上不管多脏,她从来不提扫把。一天早上,她在房间看报纸,看完报纸后,又不收拾,被风吹得满地都是,母亲见到地上一片狼藉,就跑过来打扫,母亲仅只说了句,报纸看完后要放好,弄得满地都是,家里就像一间牛栏。天真一听火冒三丈,气冲冲地回敬母亲,你才是头牛,你是一条老母牛,你嘴巴放干净点,不要开口闭口就骂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你这个老不死的,嘴巴上不说什么,心里一直对我不满,看我不舒服,横竖你都不满意,你有什么屁就放出来,用不着放到肚子里藏着掖着,气死了,我可担当不起。母亲气得大骂,你真是个泼妇,房间脏,自己不打扫,别人说你一句,你就什么话都骂得出来,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天真说,我又不叫你来帮我打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以后你最好别进我们的门,进来我一扫把就打死你。母亲也不甘示弱,走到天真身边气冲冲地说,今天我就送给你打,你不打死我,你就是狗娘养的。母亲不断把身子往天真身上靠近,天真一掌就把母亲推翻在地,母亲躺在地上大喊,杀人了,大家快来啊,弄得村子里的人都跑来看热闹,出尽洋相,天真即冲出人群,哭哭啼啼地向着村外走去。我下班回到家,见不到天真,便问家里人,天真哪里去了,弟弟妹妹们告诉我,她与母亲吵架,可能是回娘家去了,她一天都不去上课,学校领导也来找过她,我问母亲,为了啥事啊,吵得那么厉害,母亲生气地说:你去问你那恶婆娘吧,莫问我,那样的恶女人,全世界没几个。我感到事态严重,便问弟弟是怎么回事,弟弟即把上午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我感到很无奈。

一个星期过去了,天真仍怒气未消,也不回学校上课,校长找到我,让我通知天真,限她3天之内回校上课,否则,就给她办开除手续。校长非常气愤地说,这么多的学生整天等她来上课,吵了一架课也不上,假也不请,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老师真是少见。于是,我只好上街买了些东西,准备去她娘家把她请回来。

到了天真家,岳父母都在,对我的到来,很不高兴,一改往日笑容满面,岳父母的脸都拉得老长,气嘟嘟地说:“你讨不起老婆就不要讨,我们家天真与你是同学,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家从小就是我们的掌上明珠,长这么大,我从来不让她做家务,也不让她做过重活,不管怎么生她的气,都没有动手打过她,重话都没说过她,她是不懂做家务,结婚前在你们家里待了一年多,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是想找个勤快的,专门做家务的,当初就不要和我家天真结婚,现在你妈怪这怪那,又有什么用,如果你母亲的确容不下她,就乘现在还没有娃儿,赶紧散伙,免得以后大家都痛苦。”我很无奈地说:“岳母,你说到哪里去了,天真不会做家务我知道,我也没有怪过她,但她脾气好一点,也不是不可以,我妈妈那么大年纪了,整天帮我打扫和整理房间,她发两句牢骚就让她发,天真当作没听见就行了嘛,这么大吵大闹的,在乡亲们面前多没面子。”我又对天真讲,你不去上课,那些孩子每天到校都是自习,家长和学生都意见很大,你如果再不回去上课,学校说要开除你,另外请人,请你三思,由于不是我和天真闹矛盾,岳父母家留我吃了饭再走。

吃过饭后,岳父母劝天真跟我一块回去算了,为这么一点小事,丢了工作不合算,天真自己也有错。天真犹豫了一下,极不高兴地点头跟我回家。一路上,我又不断地开导她,在老人面前,不要跟老人一般计较,回去喊妈妈一声,对妈妈客气一点,她的气就自然消了,我们和和睦睦过日子。谁知天真说,你想得美,又不是我输了理,是你妈妈无理取闹,扑过来想打我,我说天真,你就别争什么理不理的了,在长辈面前只有尊重的理,没有我们提要求的道理,你就看在她是我妈妈的份上,喊她一声,让她消消气,这并不难,也不为过,以后你们俩要多加强交流、互相理解,多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学会换位思考,这样就不会感到太委屈。天真生气地说,你妈不理我,让我去喊她,我生得还没那么贱,如果我这次妥协了,她以后更不会把我当人看了,你不要把我和你母亲之间的矛盾想得那么简单,你母亲心中早已对我这个媳妇产生了不满,滋生了怨恨,要我们两个在同一屋檐下融洽相处,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咱们俩还是另起炉灶,分家出来是上策。我不予理会,结婚刚一年就吵着要分家,乡村们知道后会笑话,你自己又不会做饭,分了家后谁做饭,几个弟妹们还要靠我的工资吃饭。我心想,分家出来后,天真肯定会把我的工资管得死死的,到时弟妹们连大米饭都吃不上。我难为情地说,过几个月你就要生孩子,你的肚皮已经开始隆起,如果分了家你去教书,生了孩子也没有人帮看管,我们麻烦就大了,你想问题要想长远一点,不要只看到脚趾尖,分了家,有什么好处,我们的麻烦和困难更多。天真说,你不分出来,我什么都不干,我凭什么天天干活,养你们家一大群吃闲饭的人。我无语,知道天真是无理取闹,是看弟妹们天天读书吃饭,心理不平衡,我再也不吭声,也不理睬她。到了家,还是妈妈主动喊她,她极不情愿地应了声,我知道母亲完全是为我着想,才这么主动的。因此,我心底有说不出的感激。

此后的生活中,天真因嫌弃家里的菜差,饭不好吃,发过几次脾气,跑回娘家去住,每次必须我去接她才肯回来,我想自己夹在婆媳之间,只有自己多吃点苦,多受点委屈算了。

冬天到了,学校放了寒假,天真一声不吭。辞去了民办教师的职务,我知道她是准备生娃儿,她肚子鼓得老高,行动也很不方便。因此,她向学校递了辞职报告。妈妈看到天真快要生孩子,心里高兴得不得了。两个人不再互相埋怨和生气,母亲包揽了一切家务,尽心尽力地做着家中里里外外的一切,精心地服侍着天真,只要听说那种东西有营养,她就会千方百计找来给天真吃,还去田野里捉泥鳅、捞小鱼给天真吃,一改过去唠唠叨叨的做法,我知道她是盼望天真为她生一个胖孙子。

天真生下儿子剑学,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万物复苏的季节,村前的小河潮水猛涨,田野上一片新绿,天真从肚子痛到生下孩子,前后不到半个小时,接生婆抱着娃放到母亲手里时,母亲脸上露出了春天般灿烂的笑容,母亲把小孙子放到称上一称,足有7斤重,母亲高兴得欢天喜地,逢人便夸媳妇的肚子争气,第一胎就生了个胖孙子。满月那天,母亲让我通知左邻右舍和亲戚朋友都来喝满月酒,以示庆贺。母亲把她辛辛苦苦喂的一条200多斤的猪也宰杀了,又取出往日的一点积蓄,去镇上买了海鲜和米酒让大家喝,一共请了10多桌,让全村的百姓喝了个痛快。

孙子生下来后,母亲爱得不肯放手,整天抱在怀里。媳妇的奶水不够,她就去买章鱼,去山上、田野挖催奶的草药给媳妇熬水喝。每天洗尿布、煮米糊、做家务,毫无怨言,每天都要去找点好东西煮给天真吃,天真不肯吃,她就劝天真,孩子要吃奶,大人吃不好,奶水不充足,孩子会缺乏营养,长大后体质不好,影响孩子身体健康。孩子刚满月不久,母亲就把剑学抱到她的床上去了,每晚陪着孙子睡,孙儿晚上吵闹,她就抱着孙儿在房间里摇啊摇的,帮孙子换尿布,洗尿布,忙里忙外的,一点也不感到累和疲倦。天真就像没生孩子一样轻松,孩子喜欢喝牛奶,喜欢喝米汤,一点也不恋妈妈,妈妈在不在身边一样不吵不闹。有时在别人的手里大哭大闹,只要到了奶奶的怀里,他就嘎然而止,让大家都感到很是奇怪,天真时不时地回娘家去住上三、五天,也不用带儿子回去,更不用牵肠挂肚。

剑学断奶没几个月,天真又怀上了,当她出现强烈的妊娠反应时,连我都觉得她这第二胎来得太快了,天真自己也觉得不是生二胎的时候,我是单位职工,计划生育政策规定不准生二胎,生了是要开除工职的。因此,天真提出来打掉,我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当那天我陪着她去县城打胎的时候,正是一个下雨天,我和天真一路走着,心情显得十分沉重,雨丝就像我们俩忧伤和情丝,一路上走着,言语不多,当走到离县城人民医院大概还有一里路左右时,我的母亲从后边追上来了,母亲一手打着伞,一手抱着剑学,此刻,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体力。我和妻子两个空手走那么远的路,都感到有点累了,脸上渗出了汗珠,母亲却抱着一个孩子,一路小跑追来,母亲从后面拉住天真的衣角说:天真,你怀都怀上了,还去打了,怪可惜了,没人带不要怕,我帮你带,最大的困难我也能克服,你们怎么那么傻,别人想生都怀不上,你怀上了还去打掉,真的说出去让别人笑话,我劝母亲说,不打掉孩子,我会失去工作的,母亲这次变得蛮不讲理,她气愤地说,这些她不管,她只要小孙子,并说,天真没有工作,让她到娘家去生,谁也不知道,要我放心就是了,不要顾虑重重,在母亲的死搅蛮缠下,我只好随同母亲回家,打消了打掉胎儿的想法。

几个月后,天真生下了剑军,家里的经济变得非常紧张,两个小孩要买营养品,母亲也是逞强,两个小孩根本管不过来,天真依旧是什么活都不肯干,母亲一个人已经很难应付两个孩子了,每天都是累得筋疲力尽,顾了剑学,顾不上剑军,母亲的唠叨又开始多起来,有时到我面前诉苦说,天真也太懒了,两个这么小的孩子要我看管不说,她连什么家务都不做,我即使有四头六臂也忙不过来,但母亲只敢在我面前讲,她是不敢数落媳妇的,怕媳妇又闹事跑了。一天,天真从外面与村里的几个村妇打扑克回来,见坐在脚盆里的剑学捡起一把鱼刺往嘴里送,卡得哇哇直哭喊,她横眉竖眼地责问母亲,你是怎么带孩子的,你想卡死他是不是,累得心情烦躁的母亲,正一肚子怒气没处发作,毫不示弱地和她争吵起来。母亲红着眼睛说,孩子吃鱼刺,我没看管好,我是去给他洗尿布去了,你去干嘛了,整天就像家里养的一条猪,吃了睡,睡了吃,什么活都不会干,什么活都不肯干,明知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不知照看一下孩子,母亲边骂边去掏孩子嘴里的鱼剌。天真还击母亲:你才是家里养的一个老母猪,当初我说不生,你这个老不死的非要我生,现在累了,你就把怒火发给我,母亲和天真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尽骂些带剌伤人的话,天真还边骂边哭,冲入灶屋里把碗打烂了几只,把锅子扔到尿炕里,并哭泣着说,这个家我没法待,然后整理她自己的衣服,又气冲冲地跑回娘家去了,抛下嗷嗷待哺的两个孩子。

母亲没日没夜地照顾着,累得她人都瘦了一圈,由于厂里走不开和家里事务多,我不去接她,她竟一个月也不回来,没办法,我只好向盐厂请假,赶到天真的娘家,岳母娘见到我,劈头盖脸就骂,你娶不起老婆就不要娶,生不起孩子就不要生,我天真嫁到你们这个破家庭,她自己受尽了委屈不说,没想到你那个老猪娘还这么折腾她。当初,我们天真嫁去你们家里时,精神状态多好,水灵灵的、人见人爱,现在去了你们家才两年多功夫,脸上青青的,一点血色都没有,像是老了十几岁,你们不心疼我心疼,她是我亲手养大的女儿,在家时很乖的,没有人说我们天真这不是那也不是。我任凭岳母娘数落,始终一声不吭,我想这个时候与她争辩,岳母娘会更加生气,事情会弄得更加不可收拾,所以低着头沉默不语,老半天,我才抬起头来,对岳母娘说,我回去跟母亲好好谈谈,让她们互相谦让一点,你让天真跟我回去,家里的确离不开她,军儿才几个月,还要吃奶。岳母娘说,这次看在小外孙的份上,天真跟你回去,希望你们家下不为例,如果你娘下次还找我们天真吵架,不把我们天真当人看,到时,我带人去抄你们的家,欺负我们天真娘家没人。

天真坐在房间的椅子上,一言不发,我看到岳母娘的工作做通了,就跑到房间坐在天真面前讲,你知道我们家穷,但你仍然对我好,愿意嫁给我,我心里有说不尽的感激,我会努力做好,至于母亲她年纪大了,加之照顾两个小孙子累了,批评你两句,你不要理睬,更不要像她一样大呼小叫,母亲虽说话多一点,但心是好的,人也勤劳,我们俩还是很好命的,生了两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她在照料,你就忍着点脾气,和母亲相处好一点,家里平静了,大家心情都好。天真气嘟嘟地说,你最好跟你娘说这些话,跟我说有什么用,家里的事都是你娘搅和出来的。你先回去,我过两天就回来。

我回到家后左等右等仍不见天真的影子。又耐着性子等了几天,天真终于回来了,虽说我心里一千个不高兴,一万个不满意,但也只能把气愤埋在心里,担心自己发作出来,天真生气又跑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尽管很不高兴,但脸上仍和颜悦色地问候她。天真这次回来后,更加趾高气扬,下死决心要分家,她还威胁说,什么时候与你父母分了家,我什么时候下地干活,变牛做马都愿意,可我觉得分家后,天真的确无法看管好两个孩子和承担那些繁重的家务活。就推脱说,抽时间我们开个家庭会,把事情商量好以后再说。事实上,分了家对我们俩没有一点好处,天真只看到母亲爱唠叨的一面,并没有体会到母亲的辛劳和深切的爱。

这样拖拖拉拉地过了半年,天真见没有分家的动静,她的分家愿望依旧不能实现,便又开始吵闹起来,经常地骂几句,吼几句,要么说这菜不是人吃的,要么说这地像牛栏一样,母亲已经领教过天真的泼辣。因此,就当天真在放屁,一概不理,天真感到仍不解恨。一天,母亲提着猪食去喂猪,天真穿着时髦的衣裤,母亲与她擦身而过时,她说母亲的猪食桶碰脏了她的裤子,又骂又撒泼,母亲也不示弱,骂天真是个臭婊子,天天打扮那么娇艳,是想去偷野男人。天真怒不可遏,把米饭倒掉,用碗在猪食桶里剜了一碗猪食,对着母亲的脸上砸过去,当时母亲全身沾满了猪食,血也从面颊上流了出来,母亲便跑过来与天真撕打起来,我那天感冒发烧,提前向单位请假回来休息,看到母亲正好跟天真在扭打,便跑过去拉天真,她捡起那只摔在地上的烂碗,照着我的脸狠狠地摔了过来,顿时我左脸的嘴唇处鲜血直流,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母亲看到我的脸上鲜血不停地往下滴,赶紧放下手中的一切,不顾一切地冲进房间,在房间的角落里寻找蜘蛛网,要我自己用手捂紧伤口处,母亲找到几个蜘蛛网,并帮我贴在脸上止血。随后,母亲又到山地里寻找野草药,用锤子砸烂,帮我包扎好保护伤口,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天真气势汹汹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又跑回娘家去了。我自己即坐到母亲的身边安慰母亲,是自己不孝,找了个这么野蛮不讲理的妻子,让母亲伤心,母亲始终不吭声,任凭我怎么安慰,饭也不吃,话也不说。我不再说话,让母亲清静一下。

这次我是下定决心不再去接天真了,天真的野蛮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她也许是根本不把我们这个家放在眼里,对我们这样的家庭不屑一顾。甚至她认为自己到我们家是掉进了火坑。唯一解救她的办法,就是和我家吵个天翻地覆,然后她好找理由脱身。我心想,这样蛮不讲理的妻子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在家不仅不肯干活,还整天惹事生非,让母亲伤透了心。在漫漫的苦熬中过了一个多月,军儿自从天真走后,变得特别爱吵闹,晚上几乎不肯睡,又哭又闹,我只好跟母亲轮流看护军儿,母亲负责上半夜的吃喝,我即负责下半夜为军儿煮粥,两个月下来,母亲和我两个都变得体力不支,母亲因为劳累过度,昏倒了几次,我只好把她送进卫生院输液,医生说是睡眠不足引起的。嫂嫂看到我和母亲两个累成这样,便对我说,军儿还这么小,天真不给他奶水吃,你们很难把他喂养大,不如把他送给天真,让她在娘家看管,哺育他,你们把军儿送过去,天真不会不管的,毕竟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我思来想去,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嫂子满脸愁绪地说,你们万一不方便去送,就让我帮你们送过去,我就不信,做母亲的人,对自己不满周岁的儿子可以不理不睬,我和母亲实在是感到力不从心,只好同意了嫂嫂的建议。

嫂嫂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就把军儿的东西清理好,清早抱着军儿乘坐开往天真家的班车出发了。嫂子下了公共汽车,手里抱着军儿,肩上扛着行李,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天真的家,天真正坐在房间内悠闲地看着报纸,见到嫂子手中抱着军儿来了,先是一惊,接着便阴阳怪气地说,他的儿子你抱来我家干吗?我早就声明了,这个儿子与我无关,我不会养他的,不是我要生的,是那个老不死的要我生,累了她就把脾气发给我,整天给我脸色看,左看我不顺眼,右看我不舒服,现在我回娘家了,你们还不放过我,又把孩子丢到我这里,嫌我还活着,还没有被折腾死是吗?嫂子知道天真心里有气,正愁没地方发,就任凭天真发泄,只当没听见。

等天真火发完,不再吭声,嫂子才细声细气地规劝天真:“天真,你我都是女人,都是人家的媳妇,即使母亲有一千个不是,一万个不对,你也不能不管军儿,他才几个月大,要吃奶,没有营养将来长大了身体不行,害了军儿,你这个做母亲的会感到心里有愧,你会受一辈子良心的谴责,儿子怎么说都是自己的,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这种血缘关系是不能割舍的,因此你不要任性,耍小姐脾气,生儿养子是女人最起码的义务和责任,今天不是我多管闲事,即使我不是你的大嫂,看到这种情况,我也会管,传出去邻里只会说你的不是,不会说任何人的不对,今天你高兴也好,不高兴也罢,要儿子也好,不要儿子也好,反正我把军儿留给你。

天真看到嫂子是下死决心要把军儿留给她的,借口出去买点东西溜了,把嫂子和军儿两个丢在房间里,嫂子左等右等不见天真回来,只好把睡熟的军儿放在天真的床上,嫂子想,天真可能就躲在房子附近,看了一眼熟睡的军儿,一狠心,招呼也不跟天真打,便悄悄地离开了天真家,独自往家里赶。

送走军儿后,我们一家感到从没有过的轻松,再不用半夜起来帮军儿煮粥,给他换尿片,妈妈的精神也好多了,脸色也不像从前青黑,渐渐地有了红润,成天头昏脑涨的日子也从妈妈的生活中消失,绷紧的神经得到了放松,此时,我也感觉到带幼儿是多么的累人,没有孩子在身边,这日子才叫开心轻松。

可好景不长,一件让人伤心和痛苦的事发生了,那天,我在盐厂晒盐,正是一个烈日炎炎的八月,距军儿送走一个月左右,厂部来电话,让我速去总厂王书记办公室,自己还以为喜从天降,厂部王书记亲自召见,工作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我一路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开始猜测和想象,但压根也没有想到,霉运正在向我逼近。当我气喘吁吁地走进王书记的办公室时,王书记坐在办公桌前,天真领着军儿也在,我一下子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王书记表情严肃地说,力佳,你真是糊涂,你在厂里表现那么好,文化素质又高,能力水平也强,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你本来已经列入了干部的预提方案,现在你却闯下了滔天大祸。今年,我们厂几百号人的计划生育奖全部泡汤了,我和厂长还要接受县里的行政处分。我本来一直都看好你,认为你是一个好苗子,可你顶风违纪,违反计划生育,当前计划生育是国策,是党和政府抓得最严的一件事,我不处理你,我这个书记也不用当了,我们厂的计划生育也没法做了,你自己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听候处理。你把儿子先带回去,天真和书记打了个招呼,一转身就离开了,我弯下身去抱起军儿,眼泪哗哗地直往下滴,天真走出门外,返转身用仇恨的目光盯了我一眼,就迅速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

抱着军儿一路走着,我心里又气又恨,没想到天真把事做得这么绝,这不是断了全家人的活路,我一家都是靠这点可怜的工资来维持生计的,不仅毁了我的前途,也给了我最沉重的一击。我抱着军儿,一路狂奔着,嚎啕大哭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可我真的是伤心透顶,感到前路一片迷茫、一片黑暗,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把天真那没良心的掐死。

等待是漫长的,一个星期下来,恍惚过了七年,我黑黑的头发也增添了几缕白发,处理意见正式下达,说我无视党的纪律,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未经厂部同意,独自生育第二胎,经厂部党委研究,决定给予我留工查看一年的处分,保留每月10元钱的基本生活费,永不重用。必须马上去做结扎手术,如果不办理结扎手术,单位将给予开除处分。看到这份处理决定,我知道自己的政治前途在厂里已经走到了尽头,以后不管干得多好,任何好事都不可能轮到我。即使这样,盐厂领导也已经是仁尽义至、分外开恩了。还是书记力排众议得来的结果。否则,结论只有一个,那就是开除工籍。

每月10元钱的生活费,对我这个没有土地的家庭来说,实在是难以开支,家里除了弟妹们,我又添了两个儿子,生活真是雪上加霜。每天家里都是吃加放杂粮的饭,最难下咽的是吃大萝卜饭,苦涩得毫无味道。10元钱只能买一点大米给军儿煮粥,然后买一点白糖调味,不管怎样地节俭,仍然难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停工查看后,我每天都是在家照看军儿,忽而抽点时间陪同母亲去海滩看看。给家里种养的鱼去下点饲料,盼望它们能早日长大换点钱,好接济这个揭不开锅的家。

几个月后,家里变得越来越困难,生计也越来越难以维持,我想与其坐在家里忍饥挨饿,不如自己主动点,到外面去找点事做,帮家里解决点实际问题。于是,我遇人便向他们打听,附近有没有事做,自己就像一个讨饭的乞丐,熟识我的村民都不愿搭理我,看到我,都是低头离开,心怕我緾着他们找事做。有个喜欢在外闯荡的乡亲告诉我,离我们家3公里的地方有一家砖厂,常有砖出炉,出一吨砖可以得到3毛钱,我觉得这活自己可以干,就跑到砖厂去找烧窑的师傅,师傅快言快语地说,我们这里是多劳多得,只要你愿意干,能吃苦,搬砖砌砖的活,还是有得干。于是,我每天来到砖厂出窑,从煤灰堆里用手指挖出红砖,再把红砖装进筐里,挑到离窑不远处,找一块平整一点的地方,把砖垒成一个四方柱,大概一人多高,等待验收员来点数,记钱,下午收工时去结账领钱,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手上也磨出了血泡,人的鼻子和嘴里灌满了煤灰,头上和脸上斑白,很难分辨出你我,但只要甩开膀子干,忍受住灰尘侵袭,不怕坏了身体,从早晨到晚上,一天下来,也可以赚个3元钱,比盐厂上班的工资少不了多少,只是这出窑的活儿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做一天要停几天才有砖烧好出窑。时不时就有一辆绿色的540卡车,把这些红砖全部拉去城里建高楼大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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