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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场 玄中释疑
[紧接前场，彭海川靖卫团驻地三江镇，一座富有海南特色的青砖大院，灰色门楼前两旁各安放一座青石狮子。院门两旁各有一名靖卫团兵丁持步枪站岗。院里院外常有腰插短枪手握大刀的亲兵侍卫巡逻。高大院墙内青砖瓦舍。两座独楼富丽堂皇，院落西北角彭海川私设土牢周围更是戒备森严，土牢内关押着因抗捐抗丁和交不起租的农民佃户。
幕 启：（被关进牢内的王文成正在冷眉竖目认真思索）
（幕后群唱）【西皮流水】
月色冷淡照囚窗，
身在牢中忍寒霜。
海南将会天地变；
乌云撤去见阳光。（于成龙带两士兵上。）
于成龙：（对两靖卫团看守）去秉告你们彭团总，我们团座让我来审讯共党在押人犯，摸清共匪冯白驹他们的活动情况，好和你们靖卫团把共匪一网打尽，彻底消灭在海岛上的共产党，到那时这不仅是你们彭团总的功劳，其中也有你们俩的功劳，在大陆的蒋总司令说不定要给你们俩进职加封，到时可别忘了我的好处咧！
团丁甲：……
团丁乙：多谢于长官的提携！
于成龙：把牢门打开！
团丁甲：呀！这……！
于成龙：什么这那的，我们是党国的正规军，你们是地方民团，在海岛上一切都得听我们的！
团丁乙：啊！是！（打开牢门后两人下。）
于成龙：（对两士兵）给我守好牢门，有人来立即向我通报。
两士兵：是！（端枪在门端游动。）
王文成：（警惕地）你们要……？
于成龙：（进牢与王文成对视）你是？
王文成：你是？（两人对换位置对视，认出后高兴地）你是大哥？
于成龙：你是文成？
王文成：（兴奋地）大哥你怎会在这里，又怎会穿上这身老虎皮？
于成龙：（放低声音）说来话长了，三年前我在琼州抗租抗捐，带领大家聚众暴动遭到靖卫团的镇压，一起参加暴动的弟兄被彭海川打死的打死活埋的活埋，就我只身跳进了大海，被海湾的一艘小舢板上的渔民搭救，我在雷州半岛那登陆去了广州，参加那里的农民运动，在一九二五年又到彭湃的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在那里我学到了好多革命道理。后来大革命形势急转直下，中共广东地下省委派我到上海去向中共中央组织机关汇报工作，就被中共最高领导人周恩来留在了上海，跟随中共社会部李克农做特科工作。
王文成：哦！那后来呢？
于成龙：南京国民政府叛变革命之后，中共党的上级组织又派我到广西做小诸葛白崇禧的策反工作。这项工作失败后就在我要撤回之时，又接受了广东省委的任务，让我回海南重新组建琼崖特委。正在此时白崇禧派他新近收编的海盗团长邝薄生部来海南镇压琼州的工农暴动，我就跟随邝匪一起回到海南。
王文成：大哥，你到海南之后就没人认出你吗，你不是从彭海川眼皮子底下逃走的吗？
于成龙：我整天穿着这身老虎皮，再说我是邝匪的团部副官，彭海川是不敢轻易怀疑我的。再说，几年前活埋我的时候，彭海川不在场，是他手下秃头鹰领人干的，秃头鹰也是海盗出身，做事又黑又狠，彭海川对他很放心。
王文成：那彭海川手下别人，你也要当心。
于成龙：彭海川当上了靖卫团总，在处决人犯的时候都是在黑夜秘密进行，跑了人犯，大小头目和团丁是要掉脑袋的，这也正是靖卫团这帮混蛋的软肋。
文成，你是怎么被抓进来的？
王文成：你被彭海川的靖卫团抓走后，彭海川要对咱们和冯白驹两家来个斩草除根，我听到消息后，和冯白驹两人也就跑到了大陆，参加了彭湃领导的海丰农民运动。广东国民革命军东征以后，我经过肖楚女同志的介绍也到了农民运动讲习所学习，那是农民运动讲习所最后一期，经常给我们讲课的是毛泽东。后来我也听说中共八、七会议之后毛泽东当选为中央委员，党中央派秘密前往湖南举行秋收暴动，再后来他就带领秋收起义幸存下来的队伍上了井冈山。
于成龙：你也参加了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
王文成：是的，我们最后那期学员大部分都留在了广东。今年七月广东省委派我和我的妻子红侠渡海，帮助先期回岛的冯白驹发动琼崖农民起义。在九月初我们刚在演海登陆就遭到他们邝匪团和彭海川靖卫团的围追和堵截。为了革命的胜利，为了琼州起义成功也为了我妻子的安全到达，我只好鸣枪引开了敌人，结果被他们抓住了。
于成龙：哦！真没想到，你我兄弟今天会在这里见面啊！
王文成：大哥，你被彭海川抓去之后，我们都以为你被彭海川活埋了，为了给你报仇，带着部分苦难的农民和彭海川这个老贼做斗争，我时刻都在寻找机会杀了他！母亲想你，每次都哭得死去活来。
于成龙：母亲她老人家现在怎么样了？
王文成：有一次集会不慎暴露，彭海川的靖卫团去抓我，我逃出了海岛，老贼彭海川他就把母亲给杀害了。
于成龙：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王文成：老贼彭海川，他杀了我们多少穷苦百姓！
于成龙：（激愤地）是啊，这支靖卫团反动武装，他们害得我们多少人惨死，又害得我们多少人残伤！受广东省委委派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女同志，你说是你的妻子她逃脱了？
王文成：没被抓住，那就一定是逃脱了，估计她现在已经找到了冯白驹。
于成龙：这也是我们的胜利，她叫什么名字？
王文成：她叫红侠，是二四年在广东参加革命的。
于成龙：（吃惊地）早期在广州参加革命的人有张太雷、恽代英、周文雍我都认识，只是这个红侠……？
王文成：红侠是她现在的名字，她最早的名字叫刘秋娴。听说她早年还福建参加过厦大的学生运动。
于成龙：（更吃惊地）是她！
王文成：怎么，大哥你认识？
于成龙：（痛苦地）好了，不说这个了。
王文成：（颇不甘心地）大哥你说吗！我现在落在了彭海川的手中，说不定哪一刻就会遭到敌人的毒手，大哥求你让我知道这一切。
于成龙：咳！（无可奈何地从内衣兜里摸出一支翡翠色玉镯来）你看。
王文成：（惊奇地）大哥你怎么会也有这个？
于成龙：这是她给我爱情的信物。
王文成：（更吃惊地）大哥你就是她－她－她！曾经和她结过婚，让她最崇拜过也最怀念过死去的丈夫于成龙？
于成龙：是啊，我已经死过的人了，她曾常念起过我……？
王文成：是啊！大哥，她可是个非常有情义的人。
于成龙：我在广东参加革命，后来这几年又做着地下工作，中共党的地下工作者是有保密原则、有纪律的，有时来无影去无踪。什么同志、朋友、恋人，就是妻子儿女都不能泄露。稍有不慎就会给我们的党组织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王文成：是啊，可能就是有人利用了这一点，为你编造一个“为革命牺牲”的消息后开始疯狂地追求她，在她无奈的情况下我们才结为夫妻。（从怀中掏出一支同样的翡翠色玉镯）这是我们登岛分开后她留给我的，她说如果我们有一个人遭到不幸，也好做个念想。（向于成龙递玉镯。）
于成龙：（接过玉镯放到一起观看。）这可真是完好的一对啊！（看后又把一双玉镯送回给王文成。）有机会就请把我这支也送还给她吧。
王文成：不！不！大哥，我在囹圄之中身陷困境，说不定哪一天就……
于成龙：你不要胡思乱想
王文成：大哥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于成龙：坚持斗争，冯白驹、红侠他们一定会来救你出去的，我也要想办法把你救出虎口。（从内衣兜里拿出一摞银洋递给王文成。）
王文成：（不解地）大哥你这是？
于成龙：快收藏起来，你一定会用得着。（向牢门外瞭望后与王文成耳语）下一步你就这般这般……。
一士兵：报告，靖卫团团副到。
王文成：大哥，这个请你替我们收藏，如果我出不去，红侠由你来照顾。（向于成龙递玉镯。）
于成龙：我们大家会救你出去的（接过玉镯收起。秃头鹰领靖卫团丁甲乙上。于成龙出牢门。）
秃头鹰：于副官跟随邝团长，一向是事务繁忙，今日怎有时间这里来查看牢房？
于成龙：我是奉团座之命前来审问这个共党，询问冯白驹和逃跑的那个女共党。弄清情况，也好给他们来个收网。
秃头鹰：一个死硬的共产党你能问出什么，你此来不会有他因吧？
于成龙：怎么你这位团副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
秃头鹰：哪里，哪里，邝团长的身边人嘛！
于成龙：团副不也是彭团总的心腹？
秃头鹰：彼此彼此！
于成龙：即然这样，那你我两家同心协力扑灭匪患完成剿共的大业喽！
秃头鹰：理应如此！
于成龙：兄弟我告辞了。（领两士兵下。）
秃头鹰：不送！（对两靖卫团丁凶相必露地）彭团总有令，以后不许任何人到这里来，违令者杀！
两团丁：是，彭团总有令，到这里来的人杀！
秃头鹰：（凶狠地）我是说，如果有再来者，就先杀你们！（恶狠狠地下。）
团丁甲：这个凶神可真狠啊！
团丁乙：你忘了他是海盗出身？（牢中王文成面露笑意。）
团丁甲：（牢骚满腹地）为人不当差，当差不自在！
团丁乙：还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不然谁愿意在此受这等窝囊气啊！（王文成隔牢窗向外张望，两团丁交替在窗下游动。）
王文成：（和蔼地）小兄弟，我渴了，给我弄点干净水来。
团丁乙：你那屋内灌子里不是有水吗？
王文成：灌子里的水已经落满了飞虫，不能再喝了。
团丁甲：去给他弄点干净水来，这里我守着，咱哥俩也得做点善事，积点阴功说不定哪一天……！
团丁乙：是啊！也够可怜的，我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当这共党，难道你不知道这是要掉脑袋的事？
团丁甲：（对团丁乙）我说你别再啰嗦了，一会要是团总或团副来了别说是一件善事，可怕半点善事也做不成了。
团丁乙：是，是！（王文成递过水灌，团丁乙放下大枪接过晃悠悠地下。）
王文成：小兄弟，你真好，善心必得善报。（从兜里拿出五块银洋欲送给团丁甲。）
团丁甲：（吃惊地）这！这！您这是？
王文成：小兄弟，这里没有外人，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落在了他们的手里我也就不得不做最后的准备了，出不去我的东西也不能让它落在别人的手里。这点东西就送给你留贴补一下家用吧，趁没人你快收起来。
团丁甲：（受宠若惊地）这这这！谢谢你！
王文成：小兄弟：
（唱）【二黄原板】
都说是，人做好事，善得善报，
反动派作恶多端，罪恶难逃。
团丁甲：（接唱）【西皮流水】
看眼前这个人，面带微笑，
说共产党是恶魔纯属造谣。
王文成：（接唱）【二黄慢三眼】
大哥入党数年，多谋略处事老道。
就按他授意给我的再施计巧。
团丁甲：（接唱）【西皮散板】
滴水恩我定会拳拳相报，
为方便你，兄弟我天天愿意看守大牢。
王文成：（白）谢谢你了，小兄弟，以后就请你多多关照。
团丁甲：没说的，大哥以后有要我帮助的地方我一定会出手相助，现在虽然世间黑暗，满天无星，但是一些道理我还看得清，谁好谁坏我还分得明。
王文成：这就好！这就好，我非常欣赏你能够明辩事非，如果其他人也象你一样可就好了。
团丁甲：没外人大哥我对你说，这个世道我早就看不惯，要想推翻它，可是怎奈兄弟我身无搏鸡之力啊！
王文成：那就得团结多数人，你那位小兄弟……？
团丁甲：和我一样，是为了抵债，才来扛枪混口饭吃。
王文成：你能不能把他也拉过来？
团丁甲：他的家里现在是缺食少穿，他的父母妻女都在忍饥挨饿。
王文成：这个，我一定要为他想办法解决。（团丁乙取水上。）
团丁甲：那我先替他谢谢你了！
团丁乙：水给你取来了，你渴了就喝吧。
王文成：我谢谢你，谢谢你！
团丁乙：不用谢，我看你也是个好心人！
团丁甲：要我说呀，你们两个都是好心人。
团丁乙：（对团丁甲）小声点，他可是被关押的共……！
团丁甲：共产党怎么了，我现在想投还找不到庙门呢！
团丁乙：你……！
团丁甲：怎么你怕了？
团丁乙：我在外面也听说共产党是为工农，冯白驹领导农民暴动是为了劳苦大众，可你我现在是身不由己呀！
团丁甲：（示意，）说不定…… 这个人可能会带着你我找到救苦救难的海娘娘呢。
团丁乙：（吃惊地）你说这是真的？
王文成：是真的！
团丁乙：你要我们怎么做？
王文成：只要你们是真心的，到时我会告诉你们。
团丁甲：……
团丁乙：（同声地）好！到时我们哥俩一定听你的。 （灯光转暗，团丁甲、乙下，切光）
—— 幕 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