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宋书记请法官到夜校来开讲座，法官举了发生在农村的十几个案例，简要普及了刑法和民法一些要点。应宋书记的要求，法官重点分析了陈堃涉及的电信诈骗相关法规。

村长听后，把自己的感受告诉宋书记：“法官的讲座很生动，以后是不是可以再邀请过来讲讲？”宋书记点头说：“是要经常来讲讲，法律宣教很重要，要让村民知法不犯法。”

有人打电话给村长，告诉村长：“你叔公快没了，紧紧来。”村长的叔公卧床一年多，一年前到县城住院，医生建议安个起搏器，但村长的叔公已经近九十岁了，叔公自己也不愿做，就没安装起搏器了。

村长到叔公床前，叔公嘴大张，眼睛紧闭。村长握着叔公的手叫：“叔公，叔公！”叔公毫无反应。

旁边的族婶见状，大声叫唤：“给他穿寿衣！”叔公的儿媳已准备好了寿衣。村长把叔公扶起来，叔婶爬上床，抖抖索索，把套好的五件上衣的左袖穿好，村长帮着把衣服拉好，再把袖子套在叔公的右手上，一件一件扣上扣子。“穿裤。”族婶在一旁说道。村长把叔公轻轻放平，帮他穿上套好的三件长裤。见叔公还在呼气，又叫了：“叔公！叔公！”没有回应。叔公断气了。族婶在一旁提醒说：“把头脸盖上，把蚊帐拆了。”村长叔公睡的是老式床，村长听了族婶的提醒，把蚊帐揭了下来。

村长叔公的儿子是个泥水匠，在外市，赶到家时老人已经走了大半天了，他流着泪掀开盖在父亲脸上的被子，算是见了最后一面。

滨海村姓陈人家红白喜事长期来都是秋伯在主持的。村长便打电话请秋伯来商量丧事。秋伯一米五几的个子，光头，圆脸，将军肚。七十来岁的人，走路虽称不上健步如飞，但没几分钟功夫，住在一里外的他已经走到村长叔公家里了。

气不喘，声不飘：“这是大福了，该操办得热闹一些。以前通常三天后出殡，我看他老人家多停几天，热热闹闹把他送走。”叔公的儿子在秋伯面前只有听的份，村长说：“这样得多很多事吧？”秋伯呷了一口茶说：“他这样高龄，大福，晚辈多为他做点后事也是应该的啊。”似乎没得商量。村长不再吱声，但他盘算着多操办一天就得多花多少钱，叔公就一个儿子，负担会不会太大。

宋书记觉得村里有老人去世，应该到场关心一下。便来到了村长叔公家，村长把后事处理的基本想法告诉宋书记，宋书记说：“按照习俗操办没问题，但不要因为操办丧事给家庭带来困难，更要防止因丧事返贫。”说这话时，秋伯也在场，秋伯说：“多花不了多少钱，钱是可以再挣来的，人死就一回。”宋书记说：“老哥说的有理，只是要量力而行，另外还要考虑对到别人的影响。”秋伯心想：管得太宽了吧，这种事也管。但他知道这是上面派来的官，官惹不起，便说：“那按照宋书记的意见，该怎么办？”宋书记也不绕弯：“丧事还是从简，不要讲排场。”村长听出宋书记的意思，对秋伯说：“这样吧，秋伯，还是按以前吧，三天后出殡。”秋伯不好气地说：“主人说了算！我没意见。”“哪里哪里，大家商量着办，这摊还得劳您操心！”村长忙说。秋伯不再多话，请人去找日师择日。

择日结果：明天巳时入殓，后天午时出殡。

按照之前的做法，所有姓陈人家都来帮忙，青壮年帮忙晚上守灵，说是守灵，其实是摆桌搓麻将。

第二天入殓，请了西乐队和戏班子。停尸在祖厝，于是守灵的人，当晚继续在祖厝摆桌搓麻将。第三天出殡，多请了一支西乐队。两支西乐队为了显示实力来了大比拼，各自使尽浑身解数，整个村能走动的人都来看热闹。

乡俗一时半会难于改变，宋书记心里很清楚，但作为第一书记到村里来，就要加强党的建设，提高党支部的战斗力，对可能影响村民奔小康的不利因素加以革除。这次对陈普度叔公丧事未能有所作为，因陈普度是村长，今后村民有样学样，恐怕更难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