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心酸往事

第十二章   心酸往事

　     我 家 姐 妹 伙 多 ， 我 排 第 四 。 十 九 岁 那 年 ， 我 去 下 寨 替 石 家 拉 船 。 在 那 里 认 到 了 香 香 。 香 香 和 我 差 不 多 大 。 她 的 长 头 发 ， 一 直 拖 到 了 脚 弯 弯 里 。 不 知 怎 么 的 ， 我 只 要 一 看 到 她 的 长 头 发 ， 我 的 心 就 跳 。 她 是 下 寨 钟 家 的 二 女 。 钟 家 是 做 纤 绳 的 。 行 在 乌 江 上 的 船 ， 十 有 八 九 用 的 是 他 家 做 的 纤 绳 。 我 是 去 他 家 替 船 老 大 取 纤 绳 时 认 到 她 的 。 那 天 ， 我 一 进 钟 家 的 院 门 ， 就 看 到 了 背 朝 着 我 的 香 香 。 那 么 长 的 头 发 ， 我 还 是 头 一 遭 看 到 。 我 好 生 希 奇 ， 就 盯 着 那 头 发 看 。 看 得 都 忘 了 要 做 的 事 。 她 是 啥 时 转 过 头 来 的 ， 我 都 不 晓 得 。 直 到 听 见 有 人 在 笑 ， 才 醒 水 。 我 的 脸 顿 时 像 着 火 烫 了 似 的 。 我 不 敢 看 她 。 她 却 问 我 是 做 啥 的 ？ 我 说 是 来 拿 纤 绳 的 。 她 叫 我 跟 着 他 走 。 我 走 在 她 的 后 面 ， 眼 睛 只 在 她 的 长 头 发 上 ， 路 也 没 有 看 ， 好 几 回 差 点 被 绊 到 。 我 说 了 船 老 大 的 名 字 ， 领 了 纤 绳 ， 扛 着 就 跑 。 说 来 也 是 他 妈 的 怪 ， 有 好 些 的 人 ， 你 想 记 都 记 不 住 他 的 脸 ， 而 有 的 人 ， 哪 怕 只 见 过 一 面 ， 就 叫 人 忘 不 了 。 我 那 日 见 了 香 香 后 ， 就 再 没 有 忘 记 过 她 。 她 的 那 对 长 头 发 ， 白 日 夜 里 都 在 我 眼 睛 边 晃 。 有 一 回 ， 我 们 的 船 从 思 洲 回 来 ， 刚 到 下 寨 的 码 头 ， 正 要 靠 岸 ， 就 看 到 从 寨 子 下 码 头 的 路 上 ， 有 个 人 惊 胆 胆 地 叫 喊 着 在 跑 。 我 对 几 个 伙 计 说 ， 那 个 人 着 鬼 打 了 。 他 们 就 笑 。 后 来 我 不 知 咋 的 就 看 到 了 那 人 身 后 甩 来 甩 去 长 头 发 。 香 香 ！ 我 心 头 一 惊 ， 等 不 得 船 靠 岸 ， 我 一 步 飞 上 码 头 ， 朝 香 香 跑 去 。 等 到 近 了 我 才 看 清 楚 ， 原 来 她 着 蛇 咬 了 。 那 条 咬 她 的 蛇 正 往 一 个 石 缝 里 钻 。 我 跑 过 去 ， 抓 着 还 露 在 外 边 的 半 截 蛇 ， 使 劲 往 外 扯 ， 硬 是 将 那 蛇 扯 做 了 两 半 截 。 我 甩 下 手 里 的 半 截 蛇 ， 再 望 香 香 时 ， 她 的 嘴 巴 都 发 青 了 。 我 顾 不 得 多 想 ， 把 她 的 裤 脚 挽 起 来 ， 用 我 的 嘴 巴 对 着 她 脚 小 肚 上 着 蛇 咬 的 那 个 印 印 就 喝 起 来 。 我 从 那 个 地 方 喝 出 来 好 些 乌 血 。 这 时 我 的 那 些 伙 计 们 也 到 了 。 他 们 见 了 那 半 截 还 在 淌 血 的 死 蛇 和 我 从 香 香 小 腿 上 喝 出 来 的 乌 血 ， 都 说 我 不 要 命 了 。 我 用 我 的 腰 带 把 香 香 着 蛇 咬 的 地 方 包 起 来 ， 叫 了 两 个 伙 计 ， 把 香 香 抬 回 了 家 。 她 爹 听 我 说 了 事 情 的 缘 由 ， 立 马 叫 我 们 把 香 香 抬 到 寨 上 的 郎 中 家 去 。 那 郎 中 说 ， 幸 亏 你 们 及 时 ， 要 不 他 就 无 力 回 天 了 。 郎 中 先 给 我 吃 了 药 ， 接 着 就 去 帮 香 香 洗 我 刚 才 喝 的 那 地 方 。 忙 完 那 些 后 ， 郎 中 望 着 我 说 ， 是 条 汉 子 ！ 事 情 过 后 ， 香 香 爹 为 了 谢 我 ， 说 只 要 是 他 家 里 有 的 东 西 ， 我 想 要 啥 ， 就 拿 啥 。 我 说 ， 我 啥 也 不 要 。 他 硬 要 拿 二 十 快 光 洋 给 我 ， 我 没 收 。 那 时 我 真 想 说 ， 我 要 香 香 。 可 是 ， 我 没 有 说 。 我 晓 得 我 不 配 。 香 香 好 了 后 ， 到 码 头 上 来 看 过 我 几 回 。 她 每 回 来 都 要 拿 一 点 东 西 。 有 一 回 ， 她 给 我 的 是 一 块 垫 肩 。 那 块 垫 肩 我 一 直 保 存 着 。 她 当 时 对 我 说 的 话 是 ， 我 看 你 天 天 拉 船 ， 肩 膀 都 磨 红 了 ， 我 就 帮 你 做 了 这 块 垫 肩 。 我 不 晓 得 该 说 啥 话 ， 只 是 将 那 块 垫 肩 紧 紧 地 握 在 手 里 。 那 回 之 后 ， 我 再 下 思 洲 ， 就 背 着 伙

计 们 帮 香 香 买 一 些 小 玩 艺 ， 回 下 寨 后 悄 悄 地 递 给 香 香 。

  后 来 ， 我 和 香 香 就 谁 也 离 不 开 谁 了 。 一 天 夜 里 ， 我 们 又 见 面 时 ， 香 香 对 我 说 ， 他 爹 要 把 她 嫁 出 去 了 。 我 听 了 ， 啥 话 也 没 说 。 香 香 说 ， 你 咋 不 说 话 ？ 我 说 ， 说 又 有 哪 样 用 ？ 香 香 说 ， 我 的 命 是 你 救 的 。 我 人 也 就 是 你 。 她 边 说 就 边 脱 起 衣 服 来 。 我 望 着 她 光 光 的 身 子 ， 浑 身 都 热 了 起 来 。 香 香 说 ， 你 来 。 我 就 不 顾 一 切 地 抱 住 了 她 。 那 晚 后 不 久 ， 香 香 就 被 他 爹 嫁 到 一 个 叫 打 草 坪 的 地 方 了 。 香 香 出 嫁 的 那 天 ， 我 正 在 思 洲 的 一 个 小 摊 上 帮 她 买 小 圆 镜 。 回 到 下 寨 ， 听 说 香 香 已 经 嫁 人 ， 我 就 把 面 小 圆 镜 砸 碎 了 。 然 后 ， 坐 在 香 香 着 蛇 咬 的 地 方 ， 抱 头 痛 哭 。 哭 过 后 ， 我 又 把 那 些 碎 的 镜 片 拣 起 来 ， 包 好 。 我 要 等 到 有 一 天 ， 将 那 些 碎 镜 片 送 给 香 香 。 自 从 香 香 嫁 人 后 ， 我 做 啥 都 没 精 神 ， 一 有 空 就 打 听 打 草 坪 在 哪 里 ？ 船 老 大 对 我 很 不 满 意 ， 说 我 出 工 不 出 力 ， 是 在 混 饭 吃 ， 就 不 要 我 了 。 不 拉 船 了 ， 去 哪 里 呢 ？ 我 想 了 又 想 ， 就 去 了 打 草 坪 。

到 了 打 草 坪 ， 我 找 到 香 香 。 香 香 对 我 说 ， 她 在 那 里 过 得 一 点 都 不 好 。 她 男 人 经 常 打 她 。 我 说 ， 干 脆 我 们 跑 吧 。 香 香 就 说 ， 我 晓 得 你 要 来 找 我 的 。 我 早 就 等 着 这 一 天 了 。 我 们 商 量 了 好 跑 的 时 间 和 地 点 后 ， 就 扭 在 一 起 做 了 那 事 。 不 知 怎 么 的 ， 香 香 的 男 人 晓 得 了 她 要 同 我 跑 的 事 ， 叫 了 十 几 个 人 跟 在 香 香 后 面 ， 等 我 们 一 见 面 ， 他 们 就 围 了 上 来 ， 抓 起 我 就 打 。 他 们 那 么 多 人 ， 我 再 有 力 气 也 打 不 过 他 们 。 我 被 他 们 打 得 趴 在 地 上 后 ， 他 们 又 用 绳 子 把 我 绑 起 来 。 我 模 模 糊 糊 地 看 到 ， 香 香 也 被 他 们 绑 了 起 来 。 他 们 把 我 和 香 香 弄 回 寨 里 ， 放 在 一 棵 柏 香 树 下 。 那 棵 柏 香 树 的 后 面 是 万 丈 绝 壁 ， 绝 壁 下 面 是 滚 滚 的 乌 江 。 香 香 的 男 人 要 点 我 们 的 天 灯 。 他 叫 人 拿 来 一 桶 洋 油 ， 把 洋 油 淋 在 我 们 身 上 。 我 想 是 我 害 了 香 香 。 我 要 不 来 找 她 ， 她 虽 说 心 头 苦 ， 但 不 会 死 呀 。 我 说 ， 我 不 该 来 找 你 。 香 香 说 ， 你 来 了 才 好 。 你 不 来 我 倒 要 怪 你 。 我 说 ， 是 我 害 了 你 。 香 香 说 ， 和 你 死 在 一 起 ， 我 很 知 足 。 香 香 男 人 见 我 们 说 话 ， 更 是 气 得 不 得 了 ， 拿 着 点 燃 的 火 把 就 来 烧 我 们 。 我 的 身 上 先 着 了 火 ， 接 着 香 香 的 身 上 也 燃 了 起 来 。 当 捆 我 的 绳 子 被 烧 断 后 ， 我 立 刻 站 起 来 。 香 香 的 男 人 就 在 我 面 前 冷 笑 着 。 我 真 想 扑 上 去 抱 着 他 一 起 被 火 烧 死 。 可 是 当 我 看 到 火 在 香 香 身 上 越 烧 越 大 时 ， 我 想 到 的 是 要 把 香 香 救 活 。 我 把 香 香 抱 起 来 ， 飞 一 样 地 朝 绝 壁 跑 去 。

　  　过 后 的 事 情 我 就 不 清 楚 了 。 等 到 我 醒 来 时 ， 已 经 是 在 一 个 江 弯 的 沙 滩 上 了 。 后 来 我 去 打 听 香 香 的 下 落 ， 才 晓 得 ， 她 没 有 落 入 江 中 ， 被 绝 壁 上 的 一 棵 树 挂 住 了 ， 一 直 到 烧 死 ， 才 同 那 被 烧 断 的 树 枝 落 入 了 江 里 。 我 发 誓 要 替 香 香 报 仇 ， 就 跟 了 救 我 的 那 人 做 了 江 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