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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者。
如何才能做的到?”一老学鸠，身着一青布长衫，捋着胡须，摇头念道。
一学生站起身来，道:“要有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是自爱；⽴⾝建业，名溢后世，以显⽗母是爱亲。自爱而后爱亲，交相利之法易之。”
老学鸠极是满意，两眼闪光，点头称道：“嗯！元让讲的好！兼相爱，交相利，则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诈不欺愚！
如此！有爱！才能通达信，通晓义，才能成为一个品德高尚的人。唯有德，方能乘天地之正。所以，小爱忘己，大爱忘功，博爱忘名！”
学堂后排，有个两学生，蹲在坐位下，正在斗起蛐蛐儿。一胖胖的学生，眼见自己蛐蛐就要落败，将书挏在地上，发恨道：“大将军，上呀，干死它。”不想自己的蛐蛐儿只知闪避和退却，竟把屁股朝外，在罐中装死。
胖学生愤怒，一股无名业火升起，愤而站起身来，竟朝那老学究爆发，嘲讽道：“老酸儒，你尽瞎说！三辅地震，死了数万人，青州蝗旱，人吃人。老天爷都不爱人，光人有爱，顶个屁用！”
老学鸠一听，气得浑身颤抖，七窍冒烟，痛声道：“你这个顽徒，你…你…你…大逆不道…”一屁股瘫坐在座椅上，早已气到说不出话来。
胖学生道：“现在天下就要大乱了，还读什么鸟书。“把书一扔，道：“这书，老子不读了!”说完，径自离去。
黑夜。很黑，很静。
偶尔传来数声乌鸦嘶哑的嘎嘎声，徒添几分寒意。
一间屋子，传来“嘶嘶嘶”的磨刀声，蜡烛迎风飘摇，忽明忽暗，映在一少年的脸上。那少年正在磨刀，那刀已通身发亮，那少年还没停止，在磨那刀刃。
良久，少年拿起刀，刀身上显现出一双眼睛和一个脸庞来。夏侯惇满意的道：“好刀，好眼睛！”
数声鸡鸣声传来，夏侯惇一身黑装，拿出一块黑布，蒙在脸上。
乌云散去，月儿露出脸来，银灰色的月光铺满大地、城墙、屋顶，照在静悄悄的小巷，静悄悄的街道。
夏侯惇悄然出门，急行。在一间阔院外，纵身上墙，经过屋顶，潜入到一窗户边，窗户被打开，月光从外投射进来，照在一张睡着正酣的人的脸上。
夏侯惇悄然走到床边，抽出刀，咔嚓的一声响，一股血激射而出，喷了老高、老远，洒落一地，发出异样的光泽。
夏侯惇悄然退出。
家中，夏侯惇收拾细软，卷了一包袱，提着刀出门，准备翻城而去。忽想到，以后亡命天涯，自己虽然没有悔恨，但家中父母以后老了，得有人照顾。
于是又潜行折返，来到一窗户外，低声道：“夏侯进，我要出远门了，以后家里父母，拜托你照顾了。”
夏侯进急忙起身，打开门，道：“甚么事，这么急。先进屋再说。”
夏侯惇道：“我不进去了。今日，李家成污辱老师，我越想越气，刚才去把他杀了。你不要跟任何人说我来过。”说完，竟自翻墙而出。
东方鱼鳞发白，黑夜即将散去。
早上要出城的人，在城门口等候。夏侯惇来到城墙下，觉得此时翻城，怕是被人发觉，正踌躇间，见城门已开，人们陆续出入。夏侯惇混在人群中，一守卫见夏侯惇手中提着一口刀，叫住盘问，道：“你这小子，提着一把刀干甚么！”
夏侯惇道：“城东六十里外，有大蟒蛇，长达数十尺，祸害已久，我要出城斩蛇。”
守卫惊道：“小子，那畜生死伤不下百十人，需要结伴数十人，方可去那畜生老巢，莫要孤身前往，逞强送死。”
夏侯惇出城，沿着涡河，向东南方向奔走。快近晌午，自语道：“杀了李家成这小子，反正也活不了，找一条蛇垫背，刚好。”
路过一片竹林，操着刀，刷刷数下，只见竹叶纷纷而下，手起刀落间，竹子已斩成数截，变成了竹片，整齐划一，夏侯惇把那刀包好，绑在背上。
晌午过后，走到一处凉亭，讨得几口茶水饭菜，继续赶路，没走半里远，有人在后面追赶，道：“前面那小生，赶紧停下。”
夏侯惇一听，汗毛倒立，暗道：“难道这么快被人发觉，要追捕我？”
夏侯惇回头看去，一个老者追赶上来，道：“这位小生，是否有什么东西掉了？”
夏侯惇警惕地道：“没有。”
老者道：“你再好好想想。”
夏侯惇暗想，这人在拖延时间，叫官府来抓我不成？从背后拿出刀，道：“我身上只有刀，刀在，怎么可能掉东西。”
老者见夏侯惇凶狠，道：“没掉东西，也不用动怒。”说完，摇头走了。
夏侯惇往前走了一两里路，忽然发觉，包袝不在手中，自言道：“应该掉在凉亭，刚才那人是来提醒我的吧。”
返回到凉亭询问，亭主道：“我收拾桌椅，发现了一个包袝，询问亭中坐客，那老人家说是他好友你的，出亭前去追你。后来返回说，你让他保管，驮着包裹往南边去了。”
夏侯惇向南急行二十里，哪里还看得到那老者踪影，在路边休息一会，自语道：或许我走得慢了，没追上那老头。
夏侯惇继续赶路，到黄昏时候，又饥又渴，看到路边有一个稻场，现在是早春季节，那稻场空旷无物，稻场边上有数个石凳，就坐那休息了会儿。心中烦闷，解下刀来，大喝一声，就在那稻场上操刀起舞，一时之间，好生精彩，有诗为证：
少年侠士壮志起，寒光射天天自碧。
一刀横来三百战，一生转战五万里。
又有诗为证：
谯县少年夏侯惇，年方十四豪气生。
捧书勤读有信义，提刀斩杀辱师人。
心有壮志除奸邪，便向东南侠客行。
涡水辞别再相送，王庄相遇又推诚。
谈论当世英雄事，前往江东宵小震。
黄巾烽火九州沉，天下分崩血纷纷。
十八诸候伐董卓，进击死战唯此君。
散财募兵阳丹去，三国战将书丹青。
且说此地有一老者，姓周名章，字识成，曾在扬州丹阳为小吏，现退休在家。傍晚出门散步，在那稻场看见有人在练武，等夏侯惇舞完刀，上前道：“你这后生，长得白净，一看像个读书人，为何舞起刀来?”
夏侯惇道：“现在天下都不太平，埋头读书，又有何益?不如操刀，斩杀奸邪，更为有用！”
周章点头称道：“十年前，陈太尉率领八十名太学生，誓死斩杀宦官奸党，结果太尉和学生反而全部被杀害，去年宦党攻入太学，杀太学生千余人，天下莫不愤慨！可惜老朽现在已经垂垂暮矣，不然，必定提刀去京都支援太学。”
夏侯惇道：“我本要去县东杀蛇，不想包袝掉了，追赶到此地。”
周章大喜，道：“昔年，太祖斩白蛇起义，以平天下暴乱。现在黄龙见谯，化而为蝰害人。天下将乱，必出妖孽！少年有此壮志，老夫不胜欣喜。”
于是邀请夏侯惇到家中，进门对老婆道：“昔年，项羽闻鸡起舞，今日，这位少年，傍晚练刀，有霸王当年之侠勇。老婆子，赶紧准备酒菜去。”
夏侯惇与周章吃到深夜，孙女周英进来，道：“夜已深，奶奶喊爷爷早点休息，客人床铺已备好。”
周章亲领夏侯惇到客房，细心关怀，才出门而去。回到房间，对老婆道：“今天遇到这个少年，我都年轻了几十岁，仿佛又回到从前。”
第二天，周章盛情挽留，夏侯惇不得走脱，中午在家酒宴，又吃到晚上，夏侯惇道：“老爹如此盛情款待，我都过意不去，明日必走。”于是，把杀了李家成之事说了出来。
周章安慰一番，又送夏侯惇到客房，道：“少侠不必自责，百事孝为先，论心不论迹；万般敬为重，尊师自复礼。”
周章回到房间，对老婆道：“这位夏侯少侠，我越看越喜爱，他暂无栖身之所，不如把孙女英儿许配给他。明日，我问问他娶妻没有。”
老婆不满道：“自古娶妻，需要三媒六娉。你倒好，自家孙女如此便宜，直接送人。”
周章道：“昔年，太祖贱为泗水亭长，吕公送女儿吕雉给他为妻。现今，夏侯少侠是汝阴侯的后代，名门之后，有何委屈可言。”
老婆道：“既如此，叫他回去送聘礼前来。”
周章道：“夏侯少侠见有学生污辱老师，把那学生杀了，暂时没法送上聘礼。”
老婆大怒，道：“你老糊涂了，把自己孙女往火坑里推。”
周章道：“看人不能只看一时。他祖上夏侯婴，少年时鼓刀、屠狗、卖缯之时，何其卑微，最后以太仆致仕，垂名汉廷，德流子孙。这少年豪气中天，暂时落迫，正当伸出援手，助其渡过坎坷。”
半夜，夏侯惇醒，侧转难以入睡。一早，便在屋外操刀练武。那孙女周英，性刚烈，有主见，早上起来扫地，看见夏侯惇在那舞刀，等扫完地，见夏侯惇已舞完，道：“你这小哥，看着像个斯文人，却又耍起刀来，这是为哪般?”
夏侯惇道：“把这刀练好，方能斩尽天下奸邪小人。”
周英笑而不语，径自走开。
吃过早饭，夏侯惇便告辞，准备离开。周章盛意挽留，劝道：“少侠孤身一人在外奔波，诸多不便，就在此暂住，把这当成家里。再冒味问下，少侠可有婚配。”
夏侯惇道：“已在这歇息两三天，况我是有罪之人，恐怕给你家带来灾祸，必须得走。小生倒是未有婚配。”
周章大喜，道：“既未婚配，我把孙女周英许配给你为妾，洒扫屋内，赞助伺候你，你在此安心即可。”
夏侯惇道：“岂敢让老爹舍爱，我志在外，不在此。”
周章掏尽心窝，极力挽留，见夏侯惇不肯，道：“少侠既已下定决心，我自不便再相挽留，只是再留宿一晚，为少侠准备些行李，明早，我自送少侠离开。”
周章写了一封推荐信，交给夏侯惇，道：“老夫一生，都在扬州丹阳庸碌暇日，那郡中豪族周文其，最与我相善，如果你以后暂无去处，可以凭此书信，投奔丹阳。”
又拿出一套衣服，道：“这衣裳是我少年时，在江水中救人，寿春长嘉奖送给我的，衣裳鲜艳，我又衰老，自不便穿，今送给少侠，权当一套行头。”
周章三更天起，杀猪宰鸡，忙乎到第二天早上，与夏侯惇吃过早饭，送夏侯惇出庄，径往东而去，走了四五里路，夏侯惇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老爹还是请回吧。”
周章道：“无妨，老夫虽年迈，但壮志不已，再送送少侠。”
周章边走边聊，讲了自己少年时，一直到老，在那丹阳为吏的经历和趣事，不觉已近中午，在路边找了块空地，把些点心瓜果铺在包裹上，吃了两三刻钟，夏侯惇便要辞别。
周章道：“无妨，前行数里，就到了涡水，在那渡船有些费劲，我送到那自会回去。”
夏侯惇推辞不过，道：“老爹盛意，小子不敢忘德，若有出头之日，必登门感谢！”
说完，径自跪下，正要磕头道谢。周章见状，大惊，道：“万万不可，男儿膝下有黄金，背脊有峥嵘，岂可随意曲膝。”忙扶夏侯惇起来。
走到那涡水旁，叫了船家，夏侯惇准备登船，周章道：“少侠远游，就把这包裹也带上吧！”说完，把自己肩上包裹递给夏侯惇。
夏侯惇道：“打扰劳烦数日，已经拿了包袝，哪能再要这包裹。”
周章道：“出门在外，哪有在家方意，晴带雨伞，饱带饥粮，多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总归好的。”
夏侯惇推脱不掉，只得接过包裹，那包裹挺是沉重，周章喜道：“这才对嘛，年青人当雷厉风行，有何理想，就大胆去追求，莫要到老，再来嗟唏人生！”
夏侯惇上船，拱手道：“小生就此别过，老爹早些回去吧！”
周章道：“无妨，再看看，少侠渡河自会回去。”
夏侯惇已热泪盈眶，扭头朝向船舱，眼泪像断线一样的奔涌而出。
到岸后，夏侯惇见那周章还在对岸，不忍心再看，向前路急行，走了半里路，回头望去，那周章还在岸边注视自己，于是加快步伐赶路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