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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鹄下午醒来之后，就被医生告知可以出院了，但蒋楚颐因为精神状态太差了，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护士拜托林容容去帮她收拾换洗的衣物，陈家鹄也跟着来到蒋楚颐的宿舍。他们的宿舍布局都一样，小蒋的宿舍打扫得十分干净整洁，但她的书桌上却摆着一株已经花朵已经凋零得差不多的杏梅，枯褐色的枝条插在白色的瓷瓶里，倒是别有一番雅致。
花瓶旁边立着一个木相框，放着蒋楚颐和一个身着中山装的男人的合影，背景是陈家鹄熟悉的耶鲁大学的康涅狄格楼。男子身材看上去有些清瘦，陈家鹄目测他比自己矮半指左右，他很适合穿中山装，因为更能凸显出他温和儒雅的气质。男子的身上闪耀着一种温润的光芒，不似陈家鹄那般桀骜不驯，他的五官也是偏柔和的，不如陈家鹄那般英武深邃，但他眼中的智慧和坚毅，却让陈家鹄不禁心生崇敬。
“白清亨是岭右人，身形难免不如你高大。”林容容一脸正经地分析道。
“看得出来他是个相当严谨、沉稳的人。”陈家鹄默默地移开目光，看向书桌的别处，继续道：“和小蒋挺配。”
“听闻他和你同年，看上去倒比你成熟许多，不过廿八便有如此风度，难怪小蒋对他死心塌地。”
陈家鹄不语，瞥见未完全关上的抽屉里放着一叠信纸，竟神差鬼使地拉开抽屉拿出来看，林容容一边骂他不尊重小蒋，一边却也凑过来看一份，还颇厚脸皮地说了句：“是她写给白清亨的信啊，不过她平时也没少看我们写的信。”
陈家鹄掂了一下信纸，不薄不厚的一叠估计也有好几十张，他便拿到沙发上坐着来读。林容容伏在他身后，挨着他的肩膀也仔细地读起来，两人就这样从午后看到了傍晚，。
一同去医院的路上，林容容提着小衣箱若有所思，而陈家鹄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空，眼神复杂莫测。
让陈家鹄怅然的是蒋楚颐写给白清亨的一些话，一些被她融入碎碎念、家常话、生活趣事里的，就像沙堆里的珍珠一样，第一眼就让人记住的话：
“清亨，我常会想起与你在莫斯科的那一年。你每天都很早起床，我从床上醒来，就能看到你坐在书桌前，看见你那望着窗外冥思的侧脸。天气好的时候，莫斯科的出洋落在你的眼里，光却好像照在了我身上。现在回想起来，或许这就是你对我的救赎吧。”
“你说过，人没有信仰是走不出磨难的，我是深信不疑的。可我一直都找不到自己的信仰，现在，我连你也找不到了。”
“我从前不懂你的信仰是什么，最近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它是我们躲在断墙后，也想伸手去拥抱的光。”
这些话一直盘旋在陈家鹄的心头，让他有种好像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感觉，可是想到蒋楚颐那娟秀而有力的字迹，他的心又觉得无比踏实。
这也是……对他的救赎吗？陈家鹄只知道自己的前方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可是蒋楚颐写道：“我往前是迷茫的，可是回头就能听到，你对我说，这里还有我。”
恍若隔世间，陈家鹄仿佛看到惠子站在他的面前，用她不熟练的中文对他说：“走下去吧，家鹄，跟随你的救赎，走下去。”
陈家鹄不觉泪已经濡湿了他的衣领，看着眼前的“惠子”，应道：“好。”他的声音小得像蚂蚁一样，却充满了力量。
而让林容容若有所思的只有一句话，深深烙入她眼底，灼烧着她的灵魂的一句：
“清亨，你的信仰，会是我的救赎吗？”
经过昨夜一场暴雨的洗涤，今夜的晚风干净得仿佛不带一丝杂质，只有青草湿润的气味，墨蓝色的天幕上没有月亮，只点缀着几颗星星，正幽幽地闪烁着属于它们自己的微光，然而不远处的树上，停靠着一只目光锋利的蛇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