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利济和刘大牙都开化铅厂。一个村北,一个村东。
静静的东河从西北蜿蜒而来,绕过刘家坞村北、村东,向南流去。刘大牙五年前在村东河边上向村里租赁了三、四亩地,开办了“大牙化铅厂”。曹利济办厂才一年多点,在村北河沿上,也就是在刘大牙河段的上游。刚开始,鲍彩花也曾在村里指桑骂槐过,到大队部也闹过。当时的村主任刘家厚指着鲍彩花的鼻子就是一顿批:要都学你这样,全国的工厂开一个好了!饭馆子还不是一家挨着一家!有竞争才能进取,有竞争才能促进发展,有本事你们比着看谁干得好!
刘大牙一听在理,便弱弱地劝了半天鲍彩花,鲍彩花拉不下面子,狠狠剜了眼刘大牙。
回到家,自认为学什么都快、有优势条件的刘大牙给鲍彩花讲起了自己五、六年的打工经历,还有丰富的市场经验、如何有广泛的来往业务等等,是他曹利济能比的?鲍彩花被说动摇了,也就不再闹腾了。
刘大牙八十年代去南方打过工,跟人在化铅厂干活,熟悉化铅厂的生产、销售。正在事业红火期的那几年,老娘却催得紧,要儿子回家结婚。刘大牙想多赚些钱,就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后来,那个化铅厂因为污染被查封,没了后路,刘大牙才失落地回到家,匆匆结了婚。
婚后一年多点,丫头出生,生活又陷入拮据,想到在南方打工的情景和自由,刘大牙背起包袱又去了南方。半年不到,鲍彩花来信说丫头的智力有点问题。刘大牙慌了,匆匆忙忙赶回来,一边给丫头看病,一边侍弄几分薄地、打打零工,照顾老老少少。
后来,敕水县有人开工厂,大大小小的厂子仿佛一夜之间都竖起了烟囱,冒起了黄的、白的、黑的烟。看到别人发财,鲍彩花整天急得直蹦,她天天跟催命似的让刘大牙想办法干点事儿。刘大牙被逼得只好应付着:好,我明天就去找活干!
鲍彩花的火爆脾气“噌”地一下子又窜起来了:跟人打工?天天喝风屙屁呀!
在鲍彩花的步步紧逼下,他刘大牙的脑袋还真开了窍。依自己的经验,为什么不开个化铅厂,这可是暴利行业。刘大牙一边喜滋滋地夸老婆是“贤内助”一边开始筹备建厂。
向村里租赁土地时,老主任刘家厚很支持。当时刘家厚看着别的村都有村企,他急得天天转圈,苦于村里没有能人。刘大牙一来,正好解决了他的忧虑。
但是后来的事儿,又让刘家厚忧虑起来,他找过刘大牙好几次,点名批评:自你开化铅厂,村里就有股怪味儿,黄烟太呛人,淌到东河的水污染也厉害!你得想想办法!
刘大牙笑笑,不以为然:三叔啊,现在个人有钱赚,集体有收入,一年我给村里交多少钱?有付出就得有牺牲嘛!
刘家厚默默地点点头,刘大牙说的也没错,光看咱村的东河,咱不开厂,污染一样存在,上游的造纸厂、颗粒厂、饲料厂、脱水厂、冶炼厂的水不都一股脑儿地朝东河里放嘛!以前东河水是清泠泠的,刚有厂子那会儿用“泾渭分明”形容最合适了,而现在,东河简直成了东山乡的下水道!
说归说,可是经济发展上去了。刘家厚也没办法,后来他想,如果再有开厂子的,坚决不再批土地。
但是,一年多前,曹利济却冷不丁地把厂子建了起来,而且绕开了村里审批土地的流程。
原来,前些年曹利济的“老泰山”纪自林承包了以前生产队里的仓库种蘑菇什么的,后来又在院子里种杨树苗子卖,前两年行情不好,地就一直搁手里。开厂那年,曹利济和纪一艳直接找老爷子,说要用地。纪自林一摆手:我不能动了,由你们折腾去吧!
村里老百姓都还不知怎么回事,看到纪自林原先的杨树行子冒起了黄烟,才发现那里一大片杨树不见了,天空开阔了许多。狗剩就骂道:原来他狗日的曹利济也开了化铅厂。
拉布就笑起来:你狗日的还骂人,有本事你也开厂子去!
狗剩“呸”了口唾沫:我要有那本事,也在村里晃着蛋走路!说着,晃晃悠悠地摆起样子,走两步还故意摇摇屁股,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拉布指着狗剩,说:瞧这货!我看你就是拽羊蛋!要是没那两个蛋坠着,你就上天了!旁边的人笑得更欢了。
说归说,那几年一个村两三个厂子很正常。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要不少向村里交钱,不少交税,百姓不少拿工钱,没人在意这事儿!
所以,老主任刘家厚看着也是干瞪眼。
曹利济的厂子一开,刘大牙和他自然就成了仇人,见了面分外眼红,刘大牙的厂子被举报关停,两家子的关系更是火上浇油。